火苗小小一团, 外焰橙红内焰幽蓝,无论是颜色还是大小,看起来都跟普通打火机打出来的火没什么两样。

  然而, 这团普通的火焰一触碰到纯白色的蛛丝, 蛛丝仿佛烟花炮竹的引线, 一路往变异榕树的气生根烧过去。

  一根蛛丝无法引燃气生根,但蜘蛛们为了防止猎物逃脱,连带着捆绑猎物的气生根也被蛛丝包裹起来。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钟雪弈被绑的位置跟他们距离有些远,最先发现榕须着火的人是安溪,此刻他正不知疲倦地想要用语言唤醒队友们麻木的心灵。

  “你们说话啊,不说话睡着了, 死得不明不白怎么办--”

  安溪眼角余光瞥见一点光亮,这点光亮在漆黑而寂静的夜里十分醒目, 他想不注意到都难。

  橙红色的火光照出他的表情, 安溪瞪大眼睛,咽了咽口水道:“我说件事你们别惊讶, 我们可能有救了......”

  陆均沉现实生活中为了维持酷哥人设, 从不会跟人交流过多,听安溪说了那么久的话觉得他像蚊子一般聒噪,闻言冷酷道:“你觉醒第二个天赋了?”

  理论上, 进化者是可以拥有无数个天赋的, 但几乎所有人能用出来的只有一个, 陆均沉说这话是想堵住安溪的嘴。

  安溪没听出来, 诚实道:“不是我, 是变异榕树莫名其妙着火了。”

  众人:“......?”

  来不就研究火是从哪儿来的,树上一个个茧从树上掉落, 发出沉闷的重物落地声。

  东方慕冷静道:“这里距离地面二三十米,不想脑袋开花就都警醒点儿。”

  他们都被蛛丝结实而严密的包裹着,寻不到一丝空隙,情况好一点的像钟雪弈,没被倒吊着,情况不好的就是安溪了,全身除了脑袋都被束缚着。

  安溪努力仰头,看着像翻白眼,估算了一下自己和地面的距离,又看了眼从树上往下烧过来的火势,不出意外是先烧断气生根。

  ......他要不还是认命吧?

  变异榕树迟钝的神经终于反应过来了,伸出树藤想要扑灭火势,但因为蜘蛛结的茧太多了,成为良好的助燃剂,火越来越大,随后火没扑灭,那几根树藤反而被引燃了。

  整棵树剧烈抖动起来,树上被吊着的茧相互碰撞,众人被茧束缚着,疼倒是不疼,没什么影响,大家安安静静的等待火烧到自己这边的一刻。

  除了安溪。

  他跟附近的茧相互碰撞,茧子底端露出的人头便与他近距离接触,在眼睁睁看着面前风干了不知多久的人的脑袋忽然断开,差点跟自己贴贴之后,安溪心态有点崩。

  他也不敢说话,生怕其他人都头发扫他嘴里。

  而另一边,钟雪弈成功破开蜘蛛茧的束缚,在周围火焰的包围下轻巧落地。他也不想耍帅,但没办法,谁让他是纵火犯,火从他身边烧起很正常。

  落地之后,钟雪弈避开树藤的无差别攻击,眼睛紧盯着上方,寻找队友的踪迹。

  他们队才过了初赛,他可不想重新找队友,那样太麻烦了。

  参天巨树烧起来的场景很壮观,可是温度也很高,钟雪弈找了一会儿,开始烦躁起来,要求一条鲛人烤火这不跟烤鱼一样吗?

  实在不想等了,钟雪弈看准安溪的位置,手握着匕首,手腕用力,匕首便直直朝变异榕树连接着安溪的气生根飞去。

  气生根断裂,匕首依旧没有停止,直插对面的一只变异蜘蛛,将其牢牢钉在树干上。

  安溪只觉得自己突然失重,眼一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队友接住安全着陆。

  安溪:

  钟雪弈掏出一把打火机,在安溪的眼皮子底下点燃他身上的茧,安溪被烫得嗷嗷叫,身体自由之后在周围草地上翻滚。

  钟雪弈提醒他:“你衣服没烧着。”所以不用翻滚。

  “啊?”安溪还以为自己衣服着火了,听到后愣住了,挠了挠脑袋,应道:“噢。”

  被倒吊着太久了,脑袋长时间充血,他感觉自己思维有点迟钝。

  钟雪弈又问:“你知道他们都在哪个方位吧?”

  安溪点头,他聊天有个习惯,总想跟人面对面,就是被吊着也是一样,所以知道队友们的位置。

  钟雪弈满意地拍了拍手,把另一把匕首丢给他,“你看着他们,我去找水源。”

  安溪还是点头,而后等钟雪弈走远,他突然反应过来。

  等会儿,他现在身上没力气啊!!!

  ......

  山谷里植被丰富,带着奇异香气的小花开了一丛又一丛,一条小溪自山顶蜿蜒而下,涓涓细流绵长不断。

  钟雪弈面不改色地路过小花,蹲在溪边,舀起溪水淋在手臂上,然后洗了把脸,如此反复动作,等身体里缺水的感觉缓解许多才站起来。

  一只年幼的梅花鹿在他斜对面喝水,抬头时恰好同他目光对上。

  小鹿眼眸漆黑水润,见到他不仅没有害怕地跑走,还用眼眸好奇地望向他,那是动物园里的小鹿不会出现的目光。

  某种程度上,大灾对人类文明来说是灾,但对动物来说是回归家园。

  钟雪弈站在原地欣赏了片刻梅花鹿身上漂亮的花纹,没有做出惊扰小梅花鹿的举动,安静的转身离开。

  小鹿跟了两步,但面前的溪流阻挡了它的步伐,原地踌躇半晌后,它也转身离去,踏在草地上的蹄子轻快而活跃。

  等钟雪弈回到变异榕树那边,树上的火还在烧,队友们都已安全落地,雪城大学的两人仍有些惊魂未定地警惕四周,以防有其他危险。

  安溪见他回来,抬手打了招呼,“阿弈,这次你立大功!”

  有句话他没说,他挺感激钟雪弈第一个救自己的,因为他是在上厕所的时候被树藤抓来的,双手被捆得结结实实,清醒之后想把裤子穿上都做不到。

  要不是钟雪弈,他估计得在大家面前遛鸟,多影响市容。

  龚子沐之

  前没怎么在意钟雪弈,即便他身手很好,可知道他进化方向和欢欢一样是锦鲤后就不重视了,现在看来这人不简单。

  龚子沐眼神狐疑,“你怎么想到用火的?我记得大家身上都没背包。”

  背包早在他们冲上去救安溪的时候,为了动作轻便,留在东方慕身边看着,后来他们营救失败,全军覆没,东方慕也没能跑掉,那几个背包还在旁边的草地上放着。

  面对他的质疑,钟雪弈脸不红心不跳道:“一开始也没想到,但是我身上只有一个打火机,想着死马当活马医。”

  他这倒没说谎,钟雪弈身上确实有个打火机,现在在安溪那里,不过普通的火无法点燃蛛丝,钟雪弈也只是接打火机的遮掩再召唤出一团火苗给安溪解绑。

  言灵太过逆天,在没有了解到有差不多的天赋出现之前,钟雪弈不想暴露自己。

  安溪没让他失望,走过去跟龚子沐勾肩搭背,拍着胸脯保证道:“我们阿弈做事最让人放心啦!我亲眼看见阿弈拿打火机点的火,事情解决就行,我们骗你有什么好处?”

  事实如安溪所言,雪城和海城相隔千里,他们没必要骗自己,龚子沐这么想着,也不再刨根究底。

  龚子沐他们的任务完成,钟雪弈他们小队想要打配合的目的也达成了,大家各自收拾东西,准备启程各回各校。

  临走前,安捷忽然想起一件事,左右看了看,“李雷呢?”

  东方慕耸了耸肩,“我被抓的时候他也被抓了,现在不知道在哪。”

  恶有恶报,一行人也不想去找李雷,收拾好东西准备原路返回。

  在即将出山谷,看不见榕树之际,没人发现走在最后面的钟雪弈脚步微顿,看着榕树的方向,轻声道:“雪来。”

  无人知晓,变异榕树上方的天空毫无预兆地飘下鹅毛大雪,熊熊烈火逐渐平息直至消失,只留下一个黑黢黢的木桩。

  ......

  互相加了联系方式,钟雪弈这边的五人和雪城四人在上城城门口分道扬镳。

  安溪心有余悸:“还好咱们从上城回去要路过海城,不然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解释。”

  他们讨论过要不要如实告知自己的身份,但陆均沉说:“没必要,如果我们都能进入高校联赛,那到时候说和现在说没区别,如果有一方不能,那为什么不把这件事情隐瞒到底?”

  大家听了这番话,都觉得很有道理,遂而暂时不打算告知自己的身份,就当是善意的谎言。

  回去的路上还是轮班制开车,他们的手机没电了,也不清楚今天是几号,校内联赛有没有开始,只能踩满了油门往前冲,也亏得大雪天没多少人上路,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回到星野城。

  好在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刚回到学校给手机充上电,就有提起看了赛程的同学提醒他们明天比赛,还有一晚上的时间来休息调整状态。

  钟雪弈洗了澡,坐在床上擦头发,然后走到书桌旁,拉开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一台手机。

  那是顾影用过的手机。

  由于太久没用,手机电量耗尽自动关机了,钟雪弈直觉这里面应该会有自己想要的信息。

  这台手机是钟雪弈陪顾影去外面买的,比不上学校发的,光充开机的电就要了很久。

  钟雪弈耐心地坐在旁边等着,头发没有擦干,水珠顺着发尾滴落下来,落在脖颈上触感微凉。

  电量显示百分之三时,钟雪弈长按开机,入目是手机自带的原始屏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