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愈发火热, 眼神专注而痴狂。

  宋归澜轻轻打了个哆嗦,有一种被疯子盯上的发怵感。

  白易州什么都干得出来,他说要清除记忆, 就一定会做到……

  他眉眼具沉, 冷然道:“那你还不如把我杀了。”

  他此生最讨厌被人操控,无论是直接还是间接。

  白易州逐渐敛了眼里的狂热, 再次露出温柔的笑:“那你就听话一点, 嗯?”

  宋归澜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

  白易州轻轻扣住他手腕,宋归澜忍住想甩开的冲动,被他按坐在床边:“打了一年的营养针,别丢失了味觉,我去弄点饭菜来?”

  宋归澜抿紧唇, 没有说话。

  白易州轻笑一声,自顾自推门离开。

  房里只剩宋归澜一个人, 他终于能够放松下来整理这一切。

  走到飘窗前,抹开玻璃上因为内外温差形成的水珠,看向飘着晨雾的窗外。

  外面是个花园, 种满了雪白飘摇的鬼兰,从上面俯身看,一片花海十分赏心悦目。

  这花园他倒是熟悉,所以他现在在白易州家里?

  没有想到, 他逃过了秦悦一个月的死亡预期, 却没逃过皇太子。

  他当时……甚至没能好好跟邢穆远道个别。

  过去一年了,邢穆远在双星帝国过得怎么样, 皇帝是否安然无恙, 皇太子有没有定罪论处,这些他都一无所知。

  他只有一个想法。离开这里, 回到邢穆远身边,告诉他自己没事。

  至于关心皇帝,只是为了大局考量。

  那晚皇太子说的话犹如在耳,现在仔细想来,他却只想笑。

  那颗珠子是个狗屁的琉璃游龙珠,不过是皇帝为了证实他有没有叛变,而强加给他的束缚罢了。

  把一个亲手培养的人送到敌国,卧底十年,如何才能让他谨记使命,绝不叛变?

  一颗平平无奇的珠子,却是远程操控着他的无形巨手,不……应该说那是枚炸.弹来的更贴切。

  炸.弹串联锁链,而锁扣则是引爆它的唯一条件。

  揣着颗炸.弹,平安无事的活了十年,宋归澜以为这是自己能支撑的极限,却没想到这枚炸.弹还能不爆而令他身亡。

  至于为什么皇帝要把一枚微型炸.弹,改造成琉璃游龙珠的外形,估计也是想让宋归澜执行任务的时候,能够被皇太子认出是自己人,从而毫无保留完全信任的等待营救。

  说到底,他从头至尾都是那个被算计利用操控至死的傀儡。

  宋归澜坐在窗台上,嘴角牵出一丝冷笑。

  身下的瓷砖微凉,他感受着那股凉意,似乎想借此平息心里的火。

  他出生后沦为弃婴,是皇帝捡到的他,救命之恩和养育之恩,两条命也够偿还了。

  可皇太子欠他的两条命,仅砍断一只手怎么能算罢。

  宋归澜平复了会儿心情,下意识伸手抓向脖间,没摸到熟悉的手感。

  他低头去看,脖子上空荡荡的,哪里有半点珠子的影子?

  宋归澜心里诧异,看到卧室的门打开,白易州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饭菜进来,轻轻摆到茶几上:“过来吃点。”

  他迟疑着走过去:“我脖子上的东西……是你拆的?”

  白易州坐到沙发上,挑眉看着他:“不过是个微型炸.弹,你要是早点开口,什么不能解决?”

  “……怎么可能?”

  那颗微型炸.弹,没有双星皇帝的DNA数据,根本拆不掉,白易州怎么做到的?

  “大概十个月前,我亲自去了一趟双星,派人取了双星皇帝的DNA数据。”白易州语气轻巧,双眼直视他,“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做。”

  “……”

  十个月前……按照过去一年的说法,那个时间段他还在秦悦身体里……是贺殊把他抓到地下室,白易州带着顾沉忧在场的那次?

  原来他那时候去双星的目的,是为了给他拆除脖子上的东西。

  宋归澜抿了抿唇,在一旁坐下,拿起碗筷准备吃饭:“那我要谢谢你了。”

  珠子没了,代表他以后不用再受皇帝操控,也无需贴身揣着颗炸.弹活命。

  十年的努力都是一场空,甚至差点葬送了性命,一朝解除束缚,宋归澜心里既空落又堵塞。

  他看着白易州那条冰冷的机械臂,又想到了邢穆远。

  现在是饭点吗,邢穆远在做什么,这大半年时间有好好治腿吗,还是因为繁忙的军务又一再耽搁……

  还有雪白,会不会又没人监督它控制饮食。

  他安静的吃完一碗饭,扫了眼双手:“我的通讯表呢?”

  “我收起来了。”白易州倏然站起来,站到他身后微微俯身,贴在他耳边道,“我给你的自由只能是在我身边,如果你有逃离的想法,我会立马安排记忆清洗手术。”

  宋归澜眼神平静,嘴角微勾:“你说得对,我一个众所周知的‘死人’,在辉耀无处容身,只能在你这苟活了。”

  见他意外的顺从,没有叛逆的想法,白易州表情越发温和,捏着他下巴掰过来,盯着那张薄红的唇,凑近了想一亲芳泽。

  宋归澜侧头躲过:“这是两码事。”

  白易州轻笑一声缓缓直起身。

  虽然他就喜欢强迫人服从自己,可对宋归澜,他不太敢。

  毕竟他会心软放对方一条生路,宋归澜可不会给他第二条命根子。

  宋归澜本以为,白易州会把他囚禁在房间,结果吃过饭就敞开门让他出去了。

  白易州的家他并不陌生,五层楼大别墅,外面有花园和泳池,豪华飞船摆满停飞坪,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暴发户。

  佯装漫不经心的在整栋别墅逛了一圈,没找到任何通讯工具,也没看到一把刀具,厨房里干干净净,连茶杯碗筷都不知道藏在了哪里。

  宋归澜膛目结舌,不知道白易州警惕到了什么程度。

  但他并不着急,安安静静等到下午,白易州叫来给他修剪头发的人终于到了。

  宋归澜坐在大厅沙发上,看着提着工具箱走进来的人,沉默。

  “一年没见,还学了理发?”

  顾沉忧一身军装利利索索站在他面前,清透的眼眸划过一丝情绪起伏,而后低下头咬紧嘴唇。

  宋归澜端起面前的果盘,剥了水果皮,将晶莹剔透的果肉放进嘴里,抿着甜丝丝的汁水,缓缓搓了搓脏了的手指:“哦,还成哑巴了。”

  顾沉忧眼睛渐渐红了,似乎被他浅说一句都自尊心受损,埋头轻轻吸了吸鼻子,有点感冒了的倾向。

  片刻后,他嗫嚅着唤了声:“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