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恣慕一直没回房间?
想到这几日常常躲在舱外不见踪影的林恣慕, 秋望舒心中顿时一紧。
不敢有一刻耽搁,她拔腿向前,一把推开了林恣慕的房间。果然, 里面空无一人,甚至没有破山骨的踪影。
她若是带着破山骨那还好,若是把破山骨藏了起来又自己跑出去的话……
不敢再多想了, 秋望舒关上了林恣慕的房门,对玉小茶交代道:“苏姑娘就交给你了!”
然后,就提剑跑出了客舱外。
“你,小, 小心啊”
眼睁睁看着她跟一阵风似的再次跑了出去, 玉小茶一句担心的话只能呐呐地落在了后头。
舱外发狂的人愈发多了,甚至比之前的还翻了个倍,其中, 还有不少原本在下层的船工。看来不止客舱这层,下层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在另外的客舱和船头搜寻了半天后, 秋望舒遇到的也只有发狂的走尸和躲避的船客,仍然没有林恣慕的踪影。无奈之下,她只能朝下层的船舱跑去。
她得赶紧找到林恣慕,确认林恣慕的状况,然后,要是林恣慕没事,她还得赶紧回去……帮一个人顶在船尾的易君笙。
跑动间, 秋望舒的余光却突然注意到了一个倒地不起的船工。那船工和别的被解决的走尸没什么区别, 浑身伤口, 眼中泛白,嘴还不甘心地张着。唯一不同的, 就是他的脖子上扎着一支极为熟悉的铁箭。
箭长三尺,箭尾如雀羽,那是林恣慕随身带着的箭!
确认了她随身带着破山骨后,秋望舒心中一松,随即加快了脚步朝去下层的楼梯奔去。
一路上横倒着许多中箭的尸体,离木梯越近,见到的铁箭也就越多,这说明,不出意料的话林恣慕就在楼梯尽头的下层了。
奔下最后一层木梯时,从船舱拐角处却突然冲出两只走尸,隔着木梯,一前一后地朝秋望舒的手臂咬去。
秋望舒还没出剑呢,就听一阵劲风自耳边飞来!下一瞬,冲在最前的走尸应声倒地,而秋望舒的耳边也响起了林恣慕熟悉的嘲讽声:“别人都赶着往外跑,秋姑娘倒真爱反其道而行啊!”
挥剑解决掉被尸体绊倒的另一个走尸,秋望舒甩掉剑上的血迹看向林恣慕,有些好笑地问道:“那你又在这做什么?”
在她对面,林恣慕肩上架着长弩,手上动作一刻未松。而在林恣慕的背后,却有两人瑟缩着,被她挡在角落里。
秋望舒偏头看去,高一点的老人驼背银发,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个不及半人高的小姑娘。看这样子,两人应该是一对逃到半路被林恣慕发现的祖孙。
被林恣慕护在身后,两人身上并无伤痕,只是小孙女似乎受了不少惊吓,正白着一张脸看着自己的剑。
看清两人的样子,秋望舒在心中暗道一句,怪不得,怪不得林恣慕会在这儿。
见这祖孙俩被秋望舒发现,林恣慕不悦地偏了偏头,不自然道:“跟你没关系。”
把林恣慕这脱口而出的话当做耳旁风,秋望舒蹲下/身查看着方才咬向她的两个走尸,短衣半臂,是船工的打扮。在下意识拉开船工领口时,秋望舒却愣了一愣。
又一箭射向远处刚爬起来的走尸,林恣慕侧目看着秋望舒,急声问道:“你还愣着做什么,不走啊?”
收起查看的手,秋望舒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出声问道:“里面的船工,是不是也都发狂咬人了。”
想了想方才看到的,船工互相撕咬的场景,林恣慕皱了皱眉答道:“差不多了,这下面要是有活口,刚刚也都跑上去了。”
回头看了身后的祖孙一眼,林恣慕小声道:“只剩这两个跑错路的。”
这对祖孙方才慌不择路,跑进了比上层更难逃的楼梯间里,是林恣慕从船舱持弩顶跳下时,才看见了差点落入走尸口下的祖孙俩。
看见紧紧护着孙女的老人,林恣慕下意识愣住了,结果这一愣,就楞到了因为不忍心,所以要把两人护送回客舱的地步。
听见林恣慕说的话,那老人脸上露出了抱歉的神色,她看了怀中的孙女许久,才颤巍巍地对林恣慕说道:“姑娘,你不必管我,只是请你帮一帮我这小孙女。”
闻言,林恣慕皱了皱眉,不悦地回道:“我说了可以带你们出去,你是信不过我么?”
那老人还没回话,就听一旁的秋望舒突然道:“要走的话,现在就得走。”
楼梯口暂时安全,如果要带着两个人一起出去,就要趁现在。认真地看了一眼林恣慕,秋望舒立刻决定道:“我和你们一起上去,上去后,你带着她们先去客舱那边和玉小茶汇合。”
前一句听着还正常,后一句听着,就让人顿时警惕了起来。拧起了眉头,林恣慕立即问道:“那你呢,你要去做什么?”
迈上了楼梯,秋望舒一剑刺中了落单的走尸,回答道:“易君笙一个人在船尾顶着,我要去帮她。”
听到这句话,林恣慕哑口无言了许久,才勉强挤出一句:“你们……真行。”
出了楼梯口,秋望舒开着路,林恣慕护着身后的祖孙,在确定了她们的客舱中间没有挡路的走尸后,秋望舒把入口让开,对林恣慕道:“你们先进去!”
老人护着孙女进去了,可林恣慕却拉住了又要跑出客舱的秋望舒,神色十分紧张,但嘴上还是不饶人道:“你,你背后长点眼!当心别被咬了!”
闻言,秋望舒愣了愣,随即认真道:“知道了。”
说完,就没有再停留,举步转向了船尾的方向。
听见了最前方传来了“嘭”的一声,像是巨物砸中船板的巨响,秋望舒心中一惊,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这一路上,满地横尸,即便秋望舒已经解决了那么多被咬后成了走尸的人,可她还能看见几个跃跃欲试的走尸,和船舵旁易君笙不停挥剑,与一个难缠走尸周旋的身影。
易君笙一步都不敢离开船尾,是因为要保住那虽然被吓昏了,但好歹之后还能开船的舵工。在秋望舒离开后,她砍断了水匪抛上船的绳索,解决了攀上船的发狂走尸。
可正当她踢开最后一个滚到她脚边的走尸时,面前却突然投下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影来。
紧接着,就是在她点地后退时,一拳朝她面前砸下!
走尸几乎都如失智猛兽一般,只知道追着人的气味和动静撕咬,可逼近到她面前的这个,却会用上拳脚功夫。
趁他拔出拳头的空隙,易君笙抬起头来看向这个不同寻常走尸。结果这一看,她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眼前这个身材魁梧,行动比一般走尸灵活的,不是别人,正是掌管这艘客船的火长。
他连脸上都有恐怖的伤口,显然也是在混乱中被咬了彻底,半分理智都不剩了。
连火长都如此,那这艘船上,还剩多少没被咬伤的人,还有多少能掌船的船工?
思及此处,易君笙面色沉下来。
她不知道这走尸从何而来,是否有化解之法。四周这些船客在并未完全断气时就化为了走尸,所以她也不清楚如果将这些人带上岸,能否有回转之法。她只清楚,如果不及时解决这一船已经化为走尸的人,那这艘船,怕是连靠岸的机会都没有。
在一拳击穿船板后,火长不知是不是还保留了一丝思考的本能,捡起了一旁的木桩就要抡向易君笙。
然而,在他的木桩狠狠砸下的瞬间,一道墨蓝闪过,只听“噌”的一声,更星剑自身后狠狠扎进了他的脖子。
命门被刺,火长跪倒在地,喉中不断发出着不甘的嘶吼,但是等秋望舒利落地将剑抽出后,他也只能睁着一双眼,带着满腔不知道该向谁发的愤恨停下了挣扎。
他倒下了,船尾的嘶吼也就停下了。
数不清的走尸从船尾一路蔓延到船头的楼梯口,这般骇人的场景,用乱葬岗来形容这艘船都不为过。
甩掉了更星上的血迹,秋望舒回头,担忧地朝易君笙问道:“没事吧?”
易君笙身上倒是干净得很,不见一丝血迹,只是拿剑的虎口处能看见一片暗红,虽然不像是咬痕,但也不知是不是受伤后流出来的血。
听到秋望舒的声音,易君笙才从方才占据了她所有思觉的血腥味中回过神来,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来,她对着秋望舒挤出一个笑来,回道:“没事。”
说是这么说,可易君笙手上的血迹却还是叫秋望舒有些在意。
就算没有被咬中,可是走尸如此凶险,谁能保证如果伤口沾上了走尸的血迹后,会是什么情况。
于是,在犹豫了片刻后,秋望舒走到了易君笙面前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瓷瓶来。那是她下山时,师君给她备的治伤用的白酒。
当着易君笙的面,她把瓷瓶中的白酒沾到自己的棉帕上,然后不由分说地拉过了易君笙的手,用棉帕擦拭起她的虎口和掌心。
虎口处是有从指根处到掌心的一条破口,这沾了白酒的棉帕一按上去,易君笙就缩了缩手,小声地“嘶——”了一声。
听到她这一声,秋望舒就确认了,这不是沾上的血,是打斗中留下的伤口,既然这样,那就更不能大意了。
将她缩起来的手指掰开,秋望舒一边皱眉叫她“别动”,一边仔细擦拭起来。
在把易君笙另一只没受伤的手都擦过后,秋望舒才松开了手,抬起了头。
易君笙定定地看着她的棉帕,倒是没再缩手也没出声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耳根处有些红,看着像是忍痛忍出来。
她这般怕疼么?倒是新鲜。
难得的觉得这人也有像小孩的一面,秋望舒微不可查地笑了笑,收起了沾了血迹的棉帕。
可等她收起棉帕再抬头时,却蓦然睁大了眼睛!
抬起了手中还没休息多会儿的更星剑,秋望舒急声对易君笙喝到:“你后面!”
在易君笙的后面,方才还如死尸一般倒在地上的火长突然暴起,如走到绝路的野狼一般,不顾一切地扑向了背对着他的易君笙。
在秋望舒一剑砍向火长的瞬间,易君笙也及时出剑抵住了这比方才还要狂暴的走尸!
惊丛剑已经横挡在了他脖颈边,可他却跟没感觉一样,带着一股被秋望舒刺中的怨气,嘶吼着不断攻向易君笙。
如此下去,就算易君笙继续以剑相搏,也未必能安全脱身。
在短暂的思考过后,易君笙运起内力想要隔剑震开他,可他却不知从何处又爆出了一阵猛力,竟在运力的一瞬间逼近到了离易君笙身前几寸之地。
眼见他口中的污血几乎快要落到易君笙的衣领上,秋望舒自他身后跃起,意图将他的脑袋斩下!
然而,当秋望舒的剑砍进火长的脖子后,却蓦然卡在了中途,不能再进一寸。
心中一惊,正欲抽剑闪身时,那已到狂怒极点的火长突然转过身来,牢牢地抓住了砍进自己血肉中的更星剑。
见形势不妙,秋望舒立马运气,将内力灌入剑势中,一举将他逼近船缘之处。
打着将他推到海中的心思,秋望舒加重了手下的力气,将火长压得已有半身掉出了船外。
即使心中已无清明神志,可在这即将掉入海中的时刻,火长那青筋暴起的手却抓着更星剑往旁边一掀,一瞬间,秋望舒身形一晃,竟被他一把带下了船缘边!
千钧一发之际,秋望舒眼前闪过一阵根本看不清的剑光,用自己从没见过的狠绝之力削掉了走尸的脑袋,和他紧紧抓住更星剑的双手,叫他再无挣扎之地,只能嘶吼着,掉入了淹没了所有亮光的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