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耽美小说>回廊风雨【完结】>第63章 10 AuldLangSyne

  分开的之前,胡因梦叫住了谢雨浓。谢雨浓并不意外,如果胡因梦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问,倒反而不太像她了。

  胡因梦看张之泠和闫立章走远了,才抱着臂看向谢雨浓,笑得不辨心意:“聊得挺好?”

  这句话自然是问他和闫立章了,只不过谢雨浓不想跟她在这些事上过分深交,所以只是云淡风轻地问她:“你有什么事吗,我还要去上晚自习。”

  胡因梦像没听见他说的,只管自顾自说下去:“闫立章一直喜欢你,我几次问他,他没明说,但我也知道,如果你跟他在一起,他会对你好的。”

  谢雨浓听了没忍住,笑了出来。

  胡因梦眼色一下变得凌厉,毫不掩饰眼中的敌意:“你笑什么。”

  “胡因梦。”

  谢雨浓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这似乎是他们唯一一次真正的对视。胡因梦狐疑地看着他的眼睛,那样的淡然,那样的冷静,好像是谢雨浓,又不像是谢雨浓。

  校园里的路灯忽然点亮,彤彤火光落进那双沉静的黑色的双眸,竟然显出一种刻骨铭心的决绝来。那一刻,胡因梦总算知道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是什么。

  “你——”

  “这么多年了,我觉得你还是没想明白。不管我是什么态度,什么心思,都无法左右戚怀风的想法和决定。戚怀风是自由的,他已经向前走了很远了,而我……”他迟钝了一下,不过也只是一瞬,“我也得打起精神,努力赶我的路了,至于你,我想你也有你的路要走,而不是这么久了,还停留在这些无用的执念上。”

  胡因梦皱起她好看的眉毛,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谢雨浓只当自己戳中了她的心管,想必她也没有更多的话要说,于是识趣地打算离开,却在转过身的时候,又被胡因梦叫住。

  “谢雨浓!”

  谢雨浓没有转身,只是侧了侧头,问她:“还有事吗?”

  “他……”胡因梦咬住嘴唇,犹豫了几秒,才问出她真正想问的,“他总是不接我电话,也不回我的消息,我不知道他最近过得怎么样,他还好吗?”

  示弱?让一个骄傲的公主,去向一个她眼中一向低贱的贫民低下头颅,该是怎么样的锉磨。谢雨浓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胡因梦似乎总觉得他与戚怀风的关系与众不同,也许是有些与众不同,可那又如何呢,戚怀风离开的时候,从来不会回头看任何人。他们都只是被留下的人罢了。

  谢雨浓终究没有回头,只是用一种很平静地声音回答她:“别找他了,过好你自己的人生吧。”

  这一次,胡因梦没有再叫住他。他知道,其实胡因梦一直明白这些事实,只是不愿意明白罢了。戚怀风一直自由,就像他的名字一样——

  他是风啊,谁又能握得住风呢。

  临近期末,大部分住宿生都不再回家,专心留在学校复习。正好也给了谢雨浓一个正当的借口,可以不用回家。谢雨浓给吕妙林打过电话,问过谢有琴的情况,吕妙林只说谢有琴还是一样上班,没什么异常,偶然间有一次还问他有没有打电话回家。

  谢雨浓听过后沉默不语。

  吕妙林知道他心软,所以抓紧机会劝他:“小雨,你妈妈从你太太去世之后,人就一直不好,那天……她肯定也不是故意要说那些话,她只是怕……只是怕这个家真的就此散了。”

  这些道理,谢雨浓又何尝不知道,只不过他心中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谢雨浓咬了咬下唇,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对吕妙林说自己知道了,等考完试他就会回去。

  电话挂断,谢雨浓盯着漆黑的屏幕又发了一会儿呆,很久才丢开手机,继续看手上的题。

  其实宋林兆言说得很对,既然那些人和事都可能会让自己失望,何不把自己的心思放更多在付出就有回报的东西上。而且……而且就像他对胡因梦说的一样,戚怀风已经在自己的路上走出很远了,他也不应该再留在原地,他要走出去,去实现他们曾经的梦想。

  他要到上海去,到那个他们曾经约定过的地方去。

  他答应过戚怀风的,要一起去,他相信,戚怀风也会去的。不论是上海还是北京,又或者哪里,戚怀风说过,那里是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到那里去。

  琴山上的风,琴山上的话,他一直记得,哪怕他们再也没一起去过琴山,但谢雨浓相信,戚怀风也不会忘记。

  张之泠本来一直担心谢雨浓的状态,不过临近期末的时候,从前的谢雨浓似乎又回来了,不,应该说谢雨浓似乎比从前又不一样了。这种不一样,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但只有一点确定,那就是这一定是好的。

  还有一件怪事,就是宋林兆言不知不觉加入了他们的行列。一开始是谢雨浓去吃饭什么的要叫上宋林兆言,后来有了几次,到了饭点儿,宋林兆言会主动来叫谢雨浓他们吃饭。

  张之泠奇怪他们什么时候就有了交集,但宋林兆言的加入对他来说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快考试了,张之泠的物理还总是在及格线边缘徘徊,谢雨浓是个只知道自己做题,不知道怎么讲题的,别的同学更不如谢雨浓了,结果忽然来了个宋林兆言。

  谁知道宋林兆言平时不声不响,讲起题来头头是道,条理清晰,第一次听他讲题,把谢雨浓和张之泠都听愣了。宋林兆言以为他俩没听懂,准备再说一遍,却被张之泠握住了手。张之泠几乎要热泪盈眶,诚挚地叫了他一声,宋哥。

  很难形容宋林当时脸上嫌弃的表情,总之谢雨浓后来好几天一看到宋林讲题就会想笑,刀枪不入的宋林也算是遇到克星了。

  三个礼拜一眨眼就过去,考完试的那天,张之泠提议叫上闫立章和宋林一起去学校后门的小饭馆吃一顿。谢雨浓看看时间还早,就答应了。

  饭桌上,张之泠要拉着谢雨浓对答案,刚说了两题,张之泠就唉声叹气的,于是被宋林严厉喝止了。张之泠依偎在谢雨浓身上,装出一副受到极大惊吓的样子,硬核撒娇:“小雨哥哥,他凶我……”

  谢雨浓很艰难地忍了才没笑出声来,只是拍拍张之泠的脑袋,劝他:“好了好了,一会儿你宋哥该揍你了。”

  正说着,闫立章就进来了。

  谢雨浓笑着招呼他:“这边。”

  闫立章点点头,也笑了。他身上还背着一把吉他,听说艺术班要多考一门乐器,估计也是刚考完。

  四个人也没多点,四个炒菜,一个汤,又点了两份蛋炒饭四个人分。宋林第一次见闫立章,似乎对闫立章充满了好奇,但又碍于不熟,除了时不时多看他两眼,也没说什么。谢雨浓想了想,就主动介绍起来。

  “我跟立章是初中同学,我们都是平江人。”

  有了话头,宋林也就直接问了:“艺术班都学什么啊?”

  闫立章放下筷子,微微仰头思索了一下,才说:“嗯,我们学校分得还挺细的,舞蹈班和美术班除开,就是艺术班,我们艺术班里的人有一部分是学音乐的,大部分都是打算考表演和编导的,我自己是学表演和编导,嗯……课的话,我们一三五就是正常文化课,二四的下午是上台词写作什么的,就毕竟咱们学校艺术班主要还是考表演和编导的多嘛。”

  张之泠虽然跟闫立章玩儿这么久,倒也是第一次听说他们的课程安排,奇道:“那二四岂不是爽死了!”

  闫立章白了他一眼,给他夹了一筷子牛肉丢在他碗里:“吃你的饭吧,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每天尽想着偷懒!”

  宋林垂首想了想,认真道:“你基本条件好,又认真,肯定能考上你想去的大学。”

  闫立章没防备他来了这么一句,倒有点不好意思,抓了抓后脑勺,讪笑:“谢了,你也会考上想去的大学的。”

  “我?我还不知道呢。”

  谢雨浓有点诧异:“你要考哪里?还有你考不上的?”

  宋林摇了摇头,推了一下眼镜,才慢慢地说:“我不知道我要学什么,仔细想想,我没有什么特别感兴趣的方向。”

  张之泠倒不以为意,殷勤地给宋林夹了一筷子菜,大大咧咧道:“你成绩这么好,实在不知道学什么,就去学医呗!你肯定行!”

  “胡说,”宋林看了他一眼,又推了一下眼镜,继续道,“做医生左右的是人的生命,不能随随便便因为不知道做什么就去学医,那是不负责任。”

  他说的是对的,张之泠便讪讪没说话,反倒是谢雨浓想了一会儿,看向了他:“但如果我是患者,我愿意把我的性命交到你手上,因为你是宋林,我相信你。”

  他的话讲得过于理所当然,又因为是他说的,让人无法不相信他的真诚。谢雨浓自己还没觉得什么,张之泠先哇地叫了一声抱住了他:“我雨哥要和我宋哥做一辈子好兄弟!”

  闫立章看见他这样作势,一下子笑得刹不住车,差点把饭喷出来,张之泠冲他挥了挥拳头,余光瞥见他身边的吉他,便又灵机一动,冲闫立章抬了抬下巴:“诶,老闫,弹两首呗,没听过你弹。”

  “这大庭广众的……”

  “怕什么,老板娘!我们弹个吉他没事儿吧!”

  那老板娘早就看见那把吉他,还觉得新鲜呢,见他们现在要弹,当然答应了:“弹嘛!阿姨也听听!”

  闫立章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把吉他背起来,一时间也想不到要弹什么,于是扭头问谢雨浓想听什么。张之泠起哄问怎么就问谢雨浓,被闫立章一巴掌摁回去了。

  谢雨浓想了想,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就问宋林。宋林推了推眼镜,也沉思了一会儿,忽然说:“大家都是朋友,不如就弹友谊地久天长吧,音乐课教过,都会唱。”

  “啊!不要!我要听蔡依林!”

  “蔡你个大头鬼!”

  闫立章笑着怼了张之泠一句,就开始调音,试了几个音,总算开头,前奏不算长,张之泠倒在谢雨浓肩上跟着哼哼,到了开唱,就坐直了跟着调子一摇一摇,用筷子当指挥棒,带着宋林和谢雨浓一起唱。谢雨浓不好意思所以唱得轻,宋林唱歌跟他这个人一样有点严肃,还得是张之泠和闫立章撑场面。

  / 我们曾经终日游荡

  / 在故乡的青山上

  / 我们也曾历尽苦辛

  / 到处奔波流浪

  / 友谊万岁 朋友情谊

  / 万岁举杯痛饮

  / 同声歌唱 友谊万岁

  / 友谊地久天长

  冬日稀薄如同冰上粼光的阳光,穿过覆着五彩玻璃窗花的玻璃,盈满这个小小的街头小馆,吉他和少年的歌声仿若一只只青春的白鸽,从琴弦中飞出,乘风而去。很多年后,也许吉他旧了,琴弦也断,少年人皆不复当初,街头小馆亦无迹可寻,可是那样明媚得如阳春白雪般的午后,永远会在心的某处占据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