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珺棠想要挣脱程雪欢的手, 但对方瘦骨伶仃的,力气却出奇地大,双手就像铁钳一样, 掐得她胳膊生疼。
她力气就够大的了,一时竟然挣不开。
她左右看了看,这里是工作日的CBD,周围的写字楼和商业大厦里有很多人,但因为还没有到下班时间,所以这些餐厅咖啡馆, 反而寥寥无人, 一时想找个人帮忙都找不到。
“你说啊!你到底对我爸说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害我!”程雪欢拉着赵珺棠要往前走,“走!今天你不跟我说清楚,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程雪欢!你先放开我!”赵珺棠感觉手腕上的皮肉都要被程雪欢生生撸下去了, 她双脚抵着地面,却无法阻止自己被程雪欢拉走。
就在这时, 突然飞过来一个东西, 重重地砸在了程雪欢的肩膀和后脑上, 她被砸得一个趔趄,下意识松开了手。
“珺棠!”赵珺棠的身后冲过来一个人, 一把把她扯开,然后又重重地推了程雪欢一把。
程雪欢稳住身体回过头,先是一愣,然后笑了笑,“你可算停好车了,我跟着你过来, 还以为你要在地下车库转悠多久呢。”
姜知看着程雪欢的表情是复杂的,在表面的愤怒之下, 是一直以来的恐惧和害怕,就连声音都是颤抖的,“你……跟踪我?”
程雪欢神色轻蔑,“别误会,我是去找阿宋的,只是正好看到你了,就跟上来看看,看到你的方向就知道你是去地下车库了,这个咖啡厅是阿宋最喜欢的餐厅,我还以为你们约在这里呢。”没想到却见到了赵珺棠。
姜知说:“阿宋不会见你的,他答应我了,他这辈子都不会见你的。”
赵珺棠算是看明白了,“你回国有几天了吧,想见宋河,可是见不到,所以你就打听到他家的位置去堵他,跟着姜知以为能看到宋河,没想到她约的人是我。”
程雪欢下颌紧绷,咬牙切齿,眼神狂乱,她已经忘了要找赵珺棠问的事情了,把所有的矛头又转向了姜知,“都怪你!就是因为你阿宋才不见我的!”
姜知怕的攥紧了赵珺棠的手,但没有后退一步,“没错,是因为我,他跟我求婚的时候,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他永远都不能见你,你的名字也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
“求婚?你们要结婚了?”程雪欢不敢相信,“你凭什么嫁给阿宋,要嫁给阿宋的人是我!是我!”
她扑上去要掐住姜知的脖子,被人眼疾手快地抓住。
是居晋闻。
居家的港南大厦和宋河家的集团大楼都在附近,所以他过来得很快。
“雪欢?”居晋闻看着程雪欢还有些不敢置信,“你怎么回来的,谁让你回来的?”
可是程雪欢完全没有听到父亲的问话,她挣扎着还要上去打姜知,“你凭什么,阿宋是我的!你不过是个残废,你凭什么嫁给他!爸爸,你帮我打死她!是我要和阿宋结婚的,是我!”
居晋闻手下的人把已经完全陷入癫狂的程雪欢送进了路边的一辆车里,车子很快就开走了。
姜知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转头看着赵珺棠,“珺棠,你没事吧。”
“我没事,有你这么保护我,我能有什么事儿。”她看看前面的地上,“你还是赶紧先去把你的包捡起来吧,上百万的包就那么随便扔啊。”
姜知过去把地上的包捡起来,笑得有些腼腆,“那可不是,谁让我现在是宋太太了,嘿嘿。”
赵珺棠拍了拍她的脑袋,看向打完电话的居晋闻,“居总,好久不见。”
“居澜已经去找过你了?”居晋闻可没心情和她搞这些寒暄。
“是。”
“我们的约定你还没忘吧,我现在还没有看到成果。”
赵珺棠扯了扯嘴角,“你放心,我马上就要出国的,不会破坏约定的,居总与其操心我,还不如查查程雪欢怎么回国的,病情好像更严重了。”
居晋闻神色深沉又严肃,并没有对赵珺棠的讥讽说什么,他看向姜知,“姜小姐,今日的事情,又对不起你了。”
姜知有些怨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新婚快乐。”居晋闻扔下这句,也不管对面的两个姑娘什么反应,回身坐上另一辆车,朝着和程雪欢一样的方向离开了。
剩下赵珺棠和姜知站在路边面面相觑,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心累。
两人进了咖啡馆,姜知坐下就习惯性地揉了揉右腿的膝盖。
“疼吗,是不是今天的路走多了?”赵珺棠问。
“倒也没走什么路,这个假肢是新的,接口那边还没适应好,感觉有些磨皮肤。”姜知笑着说。
“那跟宋河说啊,让他赶紧叫人过来给你调。”
“昨天刚送来的新腿,我想着今天再戴一天试试,没事儿,我晚上回去就跟他说。”姜知反而比较关注另外的事情,“程雪欢问你的,你跟居总说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儿啊。”
“让居晋闻最终决定把程雪欢送出国的事。”赵珺棠摩挲着咖啡杯的手柄,边回忆边说道。
赵珺棠发现程雪欢更深一层的不对劲,是在程雪欢坠楼那件事发生的当天晚上。
那时候居澜的手机并非是在慌乱中丢了,而是在楼梯间的时候,在居晋闻赶到之前,他借着和赵珺棠的拥抱,偷偷地塞进了赵珺棠的手里。
她当时是有些疑惑的,但她知道居澜这么做一定有理由,所以就把手机偷偷地收了起来。
当晚和赵芊芊回到家以后,她就拿出了居澜的手机,锁屏密码她只试了一次就成功了,是她的生日0815。
手机打开就在录音界面,里面有一条几分钟长的录音,她用没受伤的那只耳朵戴着耳机听,是居澜和程雪欢在楼梯间的对话。
“是不是你让楚绪剐了我的车,就为了不让我去参加宋氏的酒会?”
“和我没关系,让开。”
“饮料是给赵珺棠买的?你对她很上心啊,关系不错嘛。”
“让开。”居澜很没有耐心,那时候他应该是着急要回去,不想让赵珺棠一个人在病房里。
“只是耳朵受了点伤啊,也没什么大影响,还不够让她消失,可惜了,不然以后你又是一个人了,就算你和她没什么关系,但我看到你旁边有人,就很烦。”程雪欢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更像是在喃喃自语。
但这句话足够挑动居澜因为赵珺棠受伤而一直紧绷的神经了,他的声音变得低沉又危险,“你想说什么,我和她没有关系,你不要牵连无辜的人。”
“无辜?谁有我妈妈无辜呢,就因为儿子不接电话,大过年的担心到无法在家里呆着,开车出去就那么惨死了,我妈妈和程爸爸难道就不无辜吗?”
“你在胡说什么?”
“你居然还让我哥同意我转班,我天天看着你的脸,连觉都睡不好,我已经受够了。”
“放开我,你想干什么?”
“你走吧,反正你也说不清了,你猜我和你的话,爸爸他会相信谁呢?”
程雪欢发出了笑声,然后是混乱的碰撞声夹杂着居澜的一声大喊,“雪欢!”
沉闷地两声脚步声想起,居澜几乎是两三步就跃下了高而长的楼梯,他声音变得很轻,像是有些恍惚,“雪欢……你醒醒……”
之后就是赵珺棠和一个护士听到动静出现在了楼梯间。
姜知不明白,“哪里不对了,她这不就是故意从楼梯上摔下去想害居澜被送出国吗,估计自己都没想到会伤的那么重吧。”
赵珺棠说:“有两处不对,首先就是程雪欢的话,她说她妈妈一直给居澜打电话,居澜不接,所以因为担心要去看看居澜,这才和程乐的父亲遭遇了车祸。”
“可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并不是这样,是宋河告诉我的,是因为居澜太思念自己的母亲,想和妈妈过年,所以不停地打电话,他们的母亲不忍心,要和丈夫一起去居家接居澜,路上因为暴风雨,车子侧翻摔下了路基。”
姜知也有些惊讶了,“真的不一样,怎么回事?”
赵珺棠垂眼,“我也觉得很奇怪,我本来可以立刻把录音给居总,让他知道真相,但我没有,我想这或许是解开居澜这么多年心结的一个线索,而且我怕居总要是知道居澜偷偷录音,会因此对他有什么偏见,毕竟那个时候,我们都觉得他实在是很偏心。”
所以后面程雪欢回学校以后,她开始装作无意地接近对方,套了几次话。
第一次是在六月份,她故意又提起当年的事情,说这种意外是谁也不想的,让她放宽心,程雪欢却说那不是意外,居澜就是凶手,因为居澜突然出现在马路上,程乐父亲反应不及打了方向盘,所以车子才侧翻的。
之后还有两三次,但程雪欢每次说的都不一样,有一次,她甚至说是因为他们的母亲要带居澜走,居澜死活不愿意,和程乐父亲争抢方向盘,才导致了事故的发生。
要不是当时居澜只有十岁,赵珺棠还真是信了她的鬼。
姜知听得直起鸡皮疙瘩,“真是让人毛骨悚然的,这件事我还是听阿宋说过,和他告诉你的是一样的。”
“你没有发现吗,不管是在哪个版本里,程雪欢都要把居澜安在‘凶手’的位置上,她不顾一切地把一切都归咎于居澜,然后通过伤害他来报仇。”赵珺棠说,“我觉得宋河知道的那个也并不是真相。”
“当时这件事因为涉及居程两家,所以并没有走漏太多的消息,宋河一开始肯定也是只知道发生了事故,至于后面的细节,居澜那时候很久都不能说话,他肯定是听程雪欢说的。”
姜知点点头,“那就是了,那你刚才说的第二个不对是什么?”
赵珺棠说,“第二个就是居总之所以把程雪欢送走的理由,就是程乐。”
“程乐?”姜知迷惑了,然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倒吸一口气,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不会是程乐对程雪欢做了什么吧……你知道的,他们本来也没有血缘关系。”
赵珺棠愣了一下,然后无语地叹了口气,“你想到哪儿去了,虽然程乐的确是对程雪欢做了什么,但不是这种事情。”
“你想啊,程雪欢一见到居澜就会出状况,居澜就像是她的一个应激源,宋河说过,居澜初中的时候转过很多次学,就是为了躲开程雪欢,就连居总都不想让两个孩子碰面。”
姜知明白了,“可是居澜每次转学,程雪欢就会跟过去,居澜让程乐同意程雪欢转班,程乐也同意了,要真的是为了程雪欢好,程乐应该和居总一样,想办法让他们远离才对。”
赵珺棠点点头,“没错,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程乐根本不想让程雪欢的病被治好,他想利用程雪欢,来折磨居澜,甚至是折磨居晋闻,为程家报仇。”
毕竟当年他们的父亲死后,程家经历了动荡,走上了下坡路,能够维持在四家族之列,居宋两家没少帮着送单子,程乐一个天之骄子,也是经历了一夜巨变,又怎么能平心静气呢。
“我当时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但我没有证据。”赵珺棠说。
姜知摸着自己被假肢磨得发痛的右膝盖,神情漠然,“只能说恶人自有恶人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