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玄幻奇幻>器灵书>第2章 02豫让吞炭·中

  两人进店,绕过正对门口的屏风,只见店中一片古意,博古架错落有致,茶几盘踞在落地窗下,宽阔的案桌迎门而置,一束发少年穿着纯白的T恤与牛仔裤,其额上一扎染绣着图腾的抹额几乎遮盖住了他整个额头,他缩在太师椅里棒着一盏热茶,正小口小口地喝着,搭在椅子扶手上的脚一荡一荡的,头顶天花板与他身后的墙壁上,纯黑色的图腾笼罩着他。

  『干净纯粹的死气沉沉。』阎曈看见少年的第一眼,心中暗衬,他盯着少年头顶如太极般纠缠地生死气息微怔,回过神后,扶了扶眼镜,纠缠的烟气瞬间就在眼前消弥。

  “即墨。”江谨道。

  “江大哥。”即墨见到江谨,放下水杯站起身,他脚腕上的银铃,随着他的动作闪烁着晶亮的光,却没有声响。

  “我看到是你报的警,昨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江谨坐在了一边,问。

  “昨晚有人闯进来留下了这个,就跑了。”即墨打开放在一旁长案上的沉香木的小木箱,将一手帕包着的东西拿出来,递给江谨。“我看到上头有血,就报了警。”

  “他如何进来的?”阎曈质疑道,轻轻抬手将眼镜往下勾了勾,打量着他。

  “这我就不清楚了。”即墨漫不经心。

  『这人真是个麻烦……』

  阎曈挑着眉看着即墨头顶哒哒哒快速掠过去的吐槽,他平日最多能看见人的生死善恶,可如此具体的心绪却是头一次。

  “可这条巷子的店铺,他为何偏偏进了你家。”阎曈手指有节奏地轻敲着椅子扶手,紧盯着他。

  一旁的江谨打开手帕,不由得呼吸一滞,那是封浸透了血迹的信,信里面有几张单据,一个小小的u盘,还有一张沁血的衣角。单据是毒品料头每次运输后给高层的红利收据,甚至还有警局半枚章,而u盘内容可想而知。

  “我若料事如神,也不用开店赚这辛苦钱了。”即墨轻笑一声,回答说。

  “看来,是我小人之心了。”阎曈看了一眼,而后冲着即墨轻飘飘地点了点头,而后忽然从口袋中掏出一柄手术刀来。

  即墨见状,手在桌下一翻掌心,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根极细的软针。一个闪身,阎曈的手术刀抵在了即墨的脖颈,而即墨却硬生生克制住了动手的冲动。

  “阎曈!别!”江谨见状冷汗都下来了,连忙去拦,他忘了阎曈这个小祖宗好犯浑的性子。

  “墨儿!”

  在即墨将还手瞬间,一个不知何时走来的老人,手中烟斗往身侧晃了晃,冒似抖烟灰实则勾住了即墨的手腕。

  “师父。”即墨乖乖地收手起身,扶老人坐下,讨好地笑了笑,露出了两个可爱的小虎牙,头顶却飞过去『完了啊!想装哔哩哔哩被师父抓现行了!』

  阎曈将手术刀收回口袋,看着少年头顶的“弹幕”失笑,他顺着即墨的动作望过去,只见一老人笑眯眯地叼着长烟杆,双目的皮肉虬结着,将整个眼珠都掩盖了,有种说不出的违和,但是心里某处却微微有打开封印的松动感。

  “小徒少不经事,言行无状,有不当之处,还请包含一二,老朽先在此谢过了。”老人慢吞吞地说道。“两位,不会为难一个孩子吧。”

  “楼伯,您这话可就是实打实的偏心了。”江谨起了身,挂上一张笑面,撒科打诨道,只字不提阎曈所为,四两拨千金将这事翻了篇。

  “小狐狸。”楼氏老人笑着摇了摇头,抬手让即墨去离他们不远的茶桌为自己斟了一碗茶来。“我下来喝口茶,你们小年轻继续聊你们的,我这老头子不掺和,全当听个趣儿了。”

  “好嘞。”江谨爽快应声,心下明白这是老人看似不掺和,但又不离开,明显是怕他们难为了即墨。

  “江大哥,该说的,该给的,我觉得我都已经讲清楚了。”即墨缩回椅子上,歪头,咧出一丝笑来,露出两个小虎牙,眸色却薄凉刺人。“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了。”

  “好,那就这样。”江谨笑着按住还要追问的阎曈,便与阎曈起身告辞。

  “如果有任何无关于现实间的问题,随时欢迎来照顾生意哦,不过下次,就需要报酬了。”即墨起身送两人,慢慢悠悠地说。

  阎曈踏出门时,正逢午时,堂内的小编钟由一机械控制的小木锤轻敲了十二音。

  即墨闻声,脸上的狡黠瞬间褪的一干二净,眼神晦暗不明。阎曈听着身后少年的脚步声忽然消失,而后一声铃铛的轻响,便有些疑惑地侧过头去,可戴着的眼镜不知被什么勾住,掉落在地,刚想俯身去捡,即墨却先一步拾起。

  “你的眼睛,还真是有让人收藏的欲望。”即墨站在店内的阴影里,双手将眼镜为他戴上,笑的让人瘆得慌。

  “是吗,那你只好等我暴毙捐遗体了。”阎曈微俯身,盯着他收敛了笑意,刻薄道。“小鬼,你最好注意些,毒贩的丧心病狂,你应该了解,小心,别死了。”

  说完阎曈站直了身,垂眸时扫见即墨脚腕上的链珠变成了极深的赤色,转过头,门上不知何时挂起的灯笼忽地燃起了一簇墨色的火。他刚想开口询问,就见即墨黑着脸抬手,灯瞬间消弥恍如幻觉,而后猛地将阎曈推了出去,摔上了门。

  “不送!”

  “呵。”阎曈一愣,转头问二话不说就拉上自去下一家店询问情况的江谨。“他……”

  “我劝你最好别打听。”江谨收敛起自己八面玲珑的圆滑,小声地警告阎曈。“他们不是那么好招惹的。”

  “哦。”阎曈扶了扶眼镜。

  “别不信邪。”江谨扫了阎曈一眼。“当初军训我想为难下江识,结果有次将这孩子牵扯了进去,拦下不说,还动了手,那一手飞针断脉啊……”

  “这一般家庭可养不出。”阎曈思索道。

  “他们是苗族。”江谨顿了顿。“尤其是楼伯,经手生意尽是达官显贵的阴私之事,而且已经逐渐交接给即墨了,这对师徒可不简单。”

  “什么生意?”

  “倒阴门,偶尔也会接古董修复。”江谨抿了抿唇。“邪门的很,而且……”

  阎曈闻言朝江谨看了过去。

  “而且我能感觉到,关于即墨,小识有许多事并没有告诉我,他们一整个宿舍,都在帮着他隐藏着什么。”江谨叹息着,又勾起一丝嘲讽笑意来。“不过一群孩子能藏什么秘密呢,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是啊,给自家弟弟上窃听定位什么的,除了你也没第二个了。”阎曈了然地打开了手机上隐藏软件,发现了熟悉地微型窃听器。“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阴险。”

  “您客气了,彼此彼此。”江谨轻敲了敲下一家店的店门,听见应声便等着店家开门。“你小子手法也是一如既往的利落……”

  “我只是觉得,他现在的情况很危险,证据被拿走了,那群人会回来找他的。”阎曈说道。“多有准备总不会错……”

  “二位……”店家开了门。

  “警察办案。”

  而一旁的即墨,合上门扉闭目缓缓吐息,压下了体内凝滞的凉意。而后一翻手,睁开眼睛,凝视着出现在掌心的灯笼,灯笼缓缓飘至博古前,于玉珏处消散。即墨走过去拿起玉珏,上面已布满细碎的裂纹身,即墨看着,眉头一皱。

  “啧,怪不得我只见过残留灵识的古器,而未见过器灵……”即墨轻轻勾起唇角,却冷冽的煞人。“如今看来,原来是你们器灵,有喜欢把自己搅合的魄散魂飞的兴致。”

  “少祭大人……”玉珏一闪,其中沁出一浅淡身影浮在半空,单膝而跪。

  “你知道我的身份。”即墨冷眼看着。“看来是有人引你来的。”

  “抱歉。”灵体身姿更低。

  “那你该懂规矩,你亲口许下的报酬没交到我手上。”即墨也不打算刨根问底,只见他双眸全部浸透了黑色,白瓷般的颈子上有漆黑的鳞片若隐若现,并闪烁着暗淡的红芒。

  “少祭大人息怒……”灵体身影又浅淡了些许。

  “算了,墨儿,任谁都会有几分执念的。”

  楼氏老人慢吞吞地走了过来,摸索着在灵体头顶磕了磕自己的烟斗,一小撮烟灰散在了他头顶,那是一息明庭香,楼氏老人用烟斗一摩挲,香灰就燃烧了起来,驱邪安魂,烟气缭绕,灵体缓缓睡了过去,而后飘至图腾前,隐没在墙壁中。

  “师父,这事有蹊跷,我刚刚醒阅祭文器灵一载,便……”即墨抿了抿唇,看着缭绕而起的烟气,忽然说。

  “记得你的身份,命迹因果,这是他劫难如此,无关交易就不是你该好奇的事情!”楼氏老人闻言打断了他,严肃地对着即墨说。“怀璧其罪,人心难测。踏阴阳当中的界限而行,本就该谨言慎行。你这次行事为何如此失了分寸?你是身负祭血的少祭司,别忘了你站在这里的机会如何来的,最好收起你那不该存在的好奇心。”

  “是,师父。”即墨敛眸低下头,却不言过错。“是徒儿失言了。”

  “不深究,不多问,藏锋敛锐,方能苟活。”楼氏老人冷言道。“既然你执迷不悟,处理好一切后,到戒室来。”

  “是。”即墨闻言,神色蒙上了一股子恐惧。

  待楼氏老人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即墨才缓过一口气,神情恢复漠然,他取下玉珏走至长案,用自己的掌纹覆在墙上图腾纹络的眼睛,图腾仿佛在那瞬间由他的手掌荡漾开去,一个通往密室的门廊出现在眼前。

  即墨走进了密室,灵体已经在房间中央的长几上,他将那玉珏放在人中处,便从长几下暗格中取出一个沉香木的小木箱来,放在长几左侧的香案上,而后从小木箱里请出一青铜博山炉,上面的山型利如尖刃,却覆盖着沉重的红锈。

  即墨双手结了个阴息印,轻声用族语咏唱道。“凝亡者一息。”

  话音刚落,一股猩红从灵体中浮现反扑到即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