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厝沉吟了一会儿：“该是横冲直撞，毫不在意的样子，断没有这样的敏锐。”
顾沉星冷哼一声：“你这话，是在嘲讽本王喽？”
穆厝轻笑：“我可没有。”
话虽是这么说，但话中的笑意却是怎么也忽视不掉的。
顾沉星捏住绕在自己脖子上的胳膊：“阁下平常就习惯这样说话吗？”
穆厝顺从的松开自己的手，改成捏着顾沉星的一边肩膀。
两个人心中各有心思，即使现在相谈甚欢的样子，穆厝也不会傻到真的一点防备都没有。
顾沉星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并没有再要求穆厝松开手。
他被松开也没有立刻动作，笑着问道：“本王现在能转身了吗？”
穆厝挑了挑眉：“可以。”
顾沉星于是转过头来，对上了穆厝宝石一般湛蓝色的双眸。
“啧，刚才还没觉得，现在看来，你还真是难得一见的好相貌。”
穆厝笑了：“这话应该我对你说才是吧？
王爷嚣张跋扈惯了，整个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倒没有想到你还生着这样一副花容月貌。
便是整个羌尤所有男儿加在一起，也比不上王爷半根手指头。”
顾沉星似笑非笑，吹捧过了头就成了讽刺，这人也不知道是真不会说话还是故意笑话他。
“行了，别说没用的了，说说你到底是谁，今儿来这里又有什么目的？”
顾沉星在一边石椅上垫了一张手帕，也不管穆厝的反应，径直坐了下来。
穆厝也跟着坐在一边，不过却好像并不在乎那石椅脏不脏，眯着眼看向远处的河面：
“我还以为王爷这样笃定，是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呢。”
顾沉星不知可否，穆厝也只是调侃一句：“我是羌尤现在的王最厌弃的一个孩子。
是羌尤最小的王子，不过，也会是羌尤未来的王。”
羌尤的王荒诞重欲，孩子生了一箩筐，穆厝的母亲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侍女。
她美好的像是羌尤初升的暖阳，轻而易举的就得到了羌尤王的关注。
却在下一个太阳出现之后被无情的抛诸脑后。
不过她是个聪明又勇敢的女子，所以在乌烟瘴气的羌尤王宫中保住了穆厝。
有时候穆厝觉得自己的冷血和野心就是来源于自己的母亲，因为母亲为了让他过的更好，给羌尤王下了药。
所以他就成为了最后一个羌尤王子。
他母亲甚至已经帮他解决了三个兄长，可惜后来事情还是败露了。
于是他的母亲受到了羌尤史上最严厉的惩罚，凄惨的死去，那时候他才六岁。
后来他被从王宫中丢了出去，流放在羌尤最偏远的草原，只有最贫瘠的土地和最瘦弱的牛羊。
但是没关系，母亲会在天际望着他，保佑着他，直到他取下羌尤王的脑袋，继承羌尤王所拥有的一切。
他并不怪他的母亲，这是羌尤王的报应，始乱终弃的男子不配善终。
终于，他筹谋多年，才等到了今天的机会，能够亲眼看见羌尤慢慢衰败，坠落，看见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男人失去一切。
这是多么让人高兴的一件事情啊。
穆厝每次想到这些事情的时候都好像是将心在毒汁中浸染了一遍，痛苦又扭曲的快活着。
这还是他第一次将这些事情讲给其他人听。
说实话，他还挺期待这个小王爷的反应的，他很久没有遇见这个小王爷这样合得来的人了。
穆厝唇角勾着笑，转过头去看着顾沉星，后者正眼睛亮晶晶的，手里捏着不知道一块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到的小点心，吃的嘴角都是点心渣子：
“然后呢？”
穆厝：“……”我跟你这叙述悲惨人生，你跟我这听故事呢是吧？
穆厝心里一梗，那种每次想到这些事情的愤恨恼怒倒是被冲淡了很多。
顾沉星舔舔唇角，把手里的点心塞进嘴里，拍了拍手：
“你还真挺惨的，在我听过的故事里头能排上前三了。”
穆厝突然朗声笑了起来，还是他低估了这个小王爷。
如果不是这句话，他刚才还真有一瞬间自恋的觉得小王爷是看他伤心故意在安慰他呢。
顾沉星果然和他以前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和他都是一样的人，在乎的人少之又少，除了被划进这个范围里的人，其他人都不在乎。
这之外的人，不管是富贵荣华还是落魄潦倒都无所谓。
不会付诸无用的同情，也不会自大的提什么帮助，冷心冷肺又随心所欲，潇洒自在的很。
穆厝长长的叹了口气：“我说你还真是有让人又爱又恨的本事。”
顾沉星翻翻衣袖，又掏出一小块点心来：“我就当你在夸我了。”
穆厝看见他的动作弯了弯眼睛：“我说你是怎么想的，出来透气还带着点心吃？”
顾沉星咬了一口点心，满意的眯了眯眼睛：“我这不是怕一会儿被掳走饿得慌吗？”
这话说的半真半假，好像只是随口一说，又好像是在暗示什么。
穆厝抿了抿唇，随口道：“有防备是好事。”
顾沉星笑了：“怎么，这不是你本来的计划么？”
“其实我倒也没想到出来的会是你，还以为会是你那个小内应呢。”
穆厝一怔：“小内应？”
顾沉星点头：“不过后来想想，按照他的性格，估计也不会这样贸然的出来吧？”
穆厝眼中讽刺一闪而过：“你说的不会是那个季云远吧？”
顾沉星了然：“他果然是你的内应。”
穆厝摇头：“不，准确的说，他是羌尤王的内应。
他是早就安排好在大盛的一颗棋子，羌尤王给他最不引人怀疑又靠近权力中心的身份。
可惜，几年前他投靠了我。”
顾沉星沉吟，想起了方才看见季云远看他的眼神：“他是因为心悦你吧？”
那样的痴迷神色可做不了假。
穆厝不屑：“那样的人，恐怕是侮辱了心悦两个字。
他不是心悦我，而是有些小聪明，看见了羌尤的未来。
他不想成为我的人，只想成为未来的羌尤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