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司不敢去看唐衿的眼睛，只能侧头看向别处，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唇瓣动了动，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怎么知道，那些事？”唐衿的声音响起。
神色一怔，乔司扭头看向他，沉默片刻后，苦涩一笑：“你……早晚会明白的，可是唐衿，在这里太久，你真的以为，他会心疼你吗？”
“他不是宁知棠，也不是彦卿，不是傅谨言，不是陆斯文，不是岑临……他是主神，无情无欲的主神，你还看不清吗？”
乔司嘴皮子都快说破，可唐衿的面色还是一如既往，眼神淡漠得像是具人偶，直到最后，乔司挫败的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放弃了，讲再多也没有用，还不如就这么看着算了。
“我们在更久以前……见过？”
沉默许久后，唐衿又问。
乔司眸色复杂地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没有回应，该说都已经说了，转移话题道：“反正，这些天你先好好照顾自己，我再去给你想想办法。”
乔司离开后，世界又恢复寂静。
墨色的视线盯着他背影消失的方向，唐衿若有所思地盯了许久，才收回视线。
直觉告诉他，乔司知道他一些不为人知的过往，但……他没有任何记忆，记载着两人有过接触。
调查的吗？
不可能，那个人为了不留下他的半点痕迹，已经将所有东西都消除了，又怎么可能调查得到。
唐衿爬到墙边转身背靠在墙上，抬起头，目光幽幽。
也许，真的是我太自大了吧。
他喃喃自语，眼底深处的光也暗淡下去。
……
审判还在继续，唐衿越来越瘦，也不回应任何问题，就像是一具会呼吸的木偶。
久而久之，主审员也不再多话，一般就是走个过程问一句话，然后就开始电击。
唐衿的身体素质再好也经不住如此折腾，再最后一次电击之下，直接休克过去，脸色惨白如鬼。
距离他最近的一个面具男见状走过去，本以为他只是像之前那样普通的晕过去，走近后才发现异样，伸手试探了一下，顿时瞳孔一缩猛然看向主审员。
被惩罚到休克至死的人倒不是没有，但一般只出现在罪大恶极的犯人身上，可唐衿的情况很特别……
主审员愣了一下，怔怔地盯着对面的青年，几秒后，眼神阴沉下去，声音冷漠：“肖想主神，罪大恶极，就算是现在死了，那也只是便宜……”
“啪——”
话还未说完，屋外忽然涌进来一群人，其中还有几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他们一进门就直接去给唐衿解绑，动作迅速。
“你们干什么？！”哪怕是戴着面具，但也能清楚的感受到主审员脸色骤变。
领头的人是乔司，一头金发和一双碧绿色的眸子是他最显眼的标准，目光在扫过已经被折磨到非人的唐衿时，眼底划过一丝冰冷与阴鸷，转瞬即逝。
他冷漠地看向主审员：“都是同事，何必如此赶尽杀绝。”
此刻，医生已经把唐衿带离了这里，主审员怒火中烧，却不好直接发作，压低嗓音阴沉道：“他罪不可赦，走死不认罪。我只是在正常行使我的权利，乔先生，但是你，应该要明白且清楚的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情况吧？”
话说到最后，压抑不住的怒气让室内的气压降至冰点。
乔司：“带他走，自然是主神的命令，关于唐衿违规的罪责，主神已经亲自下了惩罚，将会把他驱逐到边界，再也不能接取任务，自生自灭。”
话音落下，主审员噎了许久，才不甘心道：“即使是这样，那也太便宜他了。”
像唐衿这种贱.货，就应该被折磨致死！让他下一辈再也不敢乱勾搭男人！
“那就是主神的事情了。”乔司没有错过对方眼中恶毒的眼神，淡淡道：“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就去找主神，如果……”
他忽然勾起讥讽的嘴角：“你能见到他的话。”
主审员顿时感到一阵屈辱，却无法反驳乔司。
要见主神，别说是他们，就连时空局的局长都很难见到主神，他去哪里找主神？
可是……乔司是怎么见到主神的？
“主神那么难见到，你又是怎么知道主神旨意的？”他冷冷问。
乔司却笑了一下，笑容不达眼底：“你猜。”
没多废话，他转身便离开了，出门时还听到身后传来东西被愤怒扫落在地的声音。
……
病房里充斥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唐衿缓缓睁开双眼，黑曜石般的双眼映入一片洁白，身下是柔软的触感。
……床？
他已经很久没有接触到床了，一时间，有些意外和不解。
他挣扎着坐起身来，没有任何血色的肌肤在灯光下显得十分苍白。乌黑的短发乖顺垂落，刘海长得遮住几分眉眼，整个散发着破碎忧郁的气质感。
一手撑着床单，他的视线仔细打量了下四周，没有一点熟悉的，全是陌生。
忽然，病房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西装革履穿着马甲的金发青年，青年手中还提着一份吃食，一看到床上的黑发青年，顿时神色一喜：
“唐衿！你终于醒了！”他弯起眉眼走到桌旁，一边取出刚买回来的粥一边说：“虽然医生说你今天会醒，但我以为你会晚点醒来，没想到比预想中的快。”
“这粥有些热，得放一会儿再吃。”
香喷喷的粥味在盖子打开的那一刻便溢满整座房间，唐衿的肚子忽然发出叫声，但他脸色不变，依旧是淡淡地。
然后，他平静问：“有水吗？”
声音出口的瞬间，他和乔司都愣住了，这声音极其难听沙哑，就像是沙砾在摩擦，完全不是唐衿之前的声音。
唐衿微微拧起眉头，抿了抿干到起死皮的唇瓣。
乔司回过神来后，有些手忙脚乱，连忙回：“啊，有的，你先等等，我去帮你倒杯温水。”
他转身出门，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大杯温水，小心翼翼地递给唐衿。
唐衿接过水，仰头大口大口吞咽着，喝得极其认真，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的视线已经转移到他修长的脖子上，看着他秀气的喉结一上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根子微微泛红。
好在金发青年卷发有些长，遮住了泛红的耳根子，他移开视线，不敢再看，怕再看下去会发生令人尴尬的事情。
一大杯水都被唐衿喝得一干二净，肚子很涨，胃有特别饿，他转头看向旁边散发诱惑香味的粥，还未开口，乔司就立马走过去，端起粥，一边用勺子舀粥吹着，一边说：“我喂你。”
唐衿皱眉，他不需要喂，又不是残废。
乔司却好像能听懂他的心思一样，解释道：“你太饿了，让你自己吃肯定会狼吞虎咽，会烫到。”
唐衿只好沉默，接受了他的方案。
乔司很体贴认真，把吹温的粥一口一口送到唐衿唇边，后者每一次都迫不及待地吃干净。
粥很好吃，温度也刚好，可唐衿还是有点急：“快点。”
乔司无奈：“你慢点啊，烫坏了口腔和食道，难受的还是你。”
唐衿不说话了，但也是没再催。
一份粥被吃得干干净净却还是不抱，乔司又出门买了许多吃的进来，让他一次性吃个够。
直到吃饱喝足后，唐衿这才满足的打了个饱嗝，恢复了几分精神。
“谢谢。”他朝乔司真诚道谢。
这么多年来，他一个朋友都没有，独来独往的，很多时候的困难都是自己扛过去的，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在乎他，帮助他。
“不用客气。”乔司笑道：“只要你没事就好了。”
有些感激，多说无益，只能默默记在心底，待有机会时再回报就好了。
唐衿转移了话题，问：“对了，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以前晕倒，对方都是把他扔在牢房里自生自灭的，没想到这次醒来，不仅有柔软的被窝还有热粥可以喝。
唐衿垂下眼帘，大拇指和食指不自觉地摩擦着，这是他有时候思考时的动作，不自觉就会这样，只是本人没有注意。
也许……
我赌赢了。
唐衿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乔司的目光扫过唐衿手指摩擦的小动作，当做看不到，然后将主神给的惩罚讲给他听。
说完后，他并没有看到唐衿失落和泄气的神色，平静的表情似乎在说，他早就有比预料。
“唐衿，你醒来后，就得准备离开这里了。”乔司道。
唐衿点了点头：“好。”
离开之前，唐衿让乔司帮忙带了一身衣服，黑衣黑裤，衬托着他这个人十分忧郁阴暗。
站在镜子面前，看着瘦了不少的自己，唐衿伸出手，缓缓摸了摸脸，墨色的瞳孔里是波澜不惊。
随后，他转身出门。
对于他来说，去边界生活不算什么难事，本来他住的地方就是边缘地带，没几个人。
然而，让唐衿意外的是，乔司竟然也跟着他一起。
“你跟着我做什么？不用上班吗？”唐衿奇怪道。
乔司却笑了笑：“老实说，我退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