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凝视着他的双眼回答道:

  “我不在乎名利,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如果我连自己想要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那些身外之物,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一时间,杜隐的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震碎了封闭自我的防线。

  杜隐既佩服又羡慕爱德华的洒脱,但,他还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明日我的行李便会全部托送过来,我想,我们会相处愉快,对吗?”爱德华打断他的思绪,头微微一偏,暗中观察着他的表情。

  杜隐注视着眼前之人,那俊美的脸上噙着一抹摄人心魂的笑容,就像伪装成天使荣光的恶魔,在一步一步引诱他走向地狱。

  “那我先走了,小隐。”

  杜隐此刻有种从未体验过的,被危险环绕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

  他的眉心轮从昨日被灼伤之后便不怎么奏效,截至目前,一切好像又回到最初的原点。

  为了彻底冷静下来,他去浴室冲了个澡。然后站在水池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杜隐有些出神,片刻后他不禁皱了皱眉头,微长的睫毛轻轻搭落下来。

  镜子中的他,心口处有一个神秘的墨蓝色纹身:

  主体的形状是太阳,可是又和太阳有着很大的差别,上面像是有这一串什么文字,然而却被阴影覆盖而看不清楚,周围的纹路像是从最中心的这个太阳发展出来。

  然而镜子外面的他,身上什么印记都没有。

  或许这个,才应该是他真正想要隐藏的秘密。

  吃完晚餐,他习惯性将外婆每日收拾的食品垃圾放在门外不远处分类的垃圾箱内,然后准备回去。

  待他向前走了几步,便看见迎面走来一个画着眼线身着黑色通体西服的男人,杜隐略微好奇地瞟了一眼,只见对方那双灰黑色的眼睛再加着这无比魅惑的眼线,竟有一种让人被强烈吸引的感觉。

  他立即转移视线,双眼平视前方,正常地与对方擦肩而过。

  “什么鬼……”他快步小跑回去,然后赶紧把门关上,后背贴上去连喘了几口气。

  透过窗外可见今夜的月亮被游动的浮云遮掩,淡淡的光亮也因黑晕变得朦胧虚无。

  挂钟在黑暗中发出指针转动的吱吱声响,时针好像被牵引着,向右偏转正指中央。罗马数字被这古老的字体书写,显得深沉。

  爱德华静静地站在他对面的走廊上,缓缓按下灯的开关。与此同时,外婆的留声机突然响起那首中古民谣:

  “黄昏之地,破晓渐至。雾气漂浮在光线中。

  我的爱人,向着更远之处前行。

  我的爱人,我们向着遥远的土地前行。

  拥抱寂静,倾听心跳。

  你无数次的梦境搏动之声。

  我的爱人,我的爱人,向着更远之处前行。

  我的爱人,我们向着遥远的土地前行……”

  杜隐的意识仿佛被歌声牵引到另一个世界,若不是他回神对上爱德华的视线,他可能不受控制地陷入迷境之中。

  外婆这段时间休息的时间越来越早,家里很多做法事的工具器物都被外婆收拾起来,不知道被放到什么地方去了。

  “爱德华……”

  他轻轻呼唤着他的名字,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人。

  “我在。”

  杜隐扶额,觉得自己今日有点心神不定,但听到爱德华的回应后,竟有些莫名心安。

  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除外婆以外能回应他的任何人了。

  “你……准确来说是你的家族,到底来自哪里?”杜隐紧张的神经放松了些,轻轻合目。“既然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不应该互相隐瞒,你说对吗?”

  话音刚落,他张开那双碧眸,缓慢走到爱德华的身边。

  他这才意识到,爱德华的身形比他高近一个头。

  “特兰西瓦尼亚。”

  沐浴着月光的爱德华启唇应声,苍白到毫无血色的皮肤上,眉眼冷冽。

  “特兰西瓦尼亚?”杜隐重复了一下,在脑海中拼命检索着相关的记忆线索,试图进行推测。“那么……外婆祖上岂不是也来自那里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微弱到只有自己可以听见。

  “是,你的外婆与我的母亲祖上皆是特悉尼那家族的后裔,这个种族只有女性拥有着女巫的血脉,发展至今,也就只剩下她们二人。”

  “你的意思是说……波妮失踪之后,下一个目标……可能是外婆?”杜隐半信半疑,但此刻他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捉住幕后黑手的机会。

  “不无可能。”爱德华向他走近一步,“这也是我为什么前来拜访的主要原因。”

  “可是,外婆并未告诉过——”

  “女巫使命的背后,是不能泄露天机。”爱德华打断他,“往往通晓天理之人,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

  杜隐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月亮已经被乌云遮掩。

  惨淡的月光透过树影,落在地上形成稀疏零散的斑点;路边的树孤独地屹立着,地面上的积水反射着银白。

  “该你了。”爱德华眉尾轻挑,饶有兴趣地望着他。

  “什么……”杜隐呆愣在原地,头不由自主的低下去。

  爱德华冰凉而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一下他的眉心,然后顺着杜隐的鼻梁缓缓滑落,停留在他心口的位置。

  “告诉我,你的秘密。”

  杜隐闻言不免惊诧,猛然抬头,怒睁的双眼迎上了爱德华的眼波流转。

  因为他手指停留的位置,正好是那神秘纹身所在之处。

  “我的秘密……难道你不知道吗?”

  杜隐直接握住爱德华的手,冰冷的触感再度传来。但他的神情渐渐平和,一改之前略显呆滞的表情。

  “小隐,你真可爱。”爱德华嘴角挂着一抹令人看不通透的笑容,“我想听你说我没了解到的内容,比如……你被退学的真相。”

  杜隐松开他,攥紧双拳,故作镇定:爱德华与毕夏普颇有渊源,他是否真的了解毕夏普以及背后的那些勾当?尚不得而知。

  “我发现了毕夏普对活人进行实验研究的真相,写信举报给了总统,但是,我低估了沃斯顿家族的背景和实力。”

  “所以你就被沃斯顿家族以诽谤罪告了,坐牢半年。”

  杜隐死死扣住拳头,指甲扎进之前还未结痂的伤口处,疼痛感刺激着他的神经。爱德华留意着他骤然突起的青筋以及控制不住颤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