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隐有一瞬间的害怕,可是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故而有些无谓。

  可为什么在这个梦里……会有这么真实的感觉……都能触碰到一切事物并有所感知。

  他不禁环顾,这周围都是树,尚且不能看清远方。

  他站起来,弹了弹裤子上的尘土,没太注意到梦境中自己的衣着与平时的异处。

  他的领口敞开着,隐约露出了锁骨。这种衬衣更像是中世纪的贵胄的衣着打扮,他双眼中的绿色渐变成浅绿色,头发的颜色也略淡了些,整个人就像是被水褪去一层颜料的感觉。

  “泊瑟芬?”

  谁是泊瑟芬?

  他隐约听见谁在说话,不,更像谁是在寻找着这个人。

  “你怎么在这?”

  杜隐闻声愕然转过身去,面对着眼前这个跟自己容貌极为相似之人。

  那个人像觉察到什么了,先退后几步然后猛然向森林内部跑去,他刚准备追过去却被移动的森林给围住,看着那个人在自己的视线里消失。

  等他再一睁眼,便又回到了他的房间,眼里倒映的依旧是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的天花板。

  醒来,再去试着回想梦境如何,却什么都记不起来。那些记忆仿佛被刻意抹去,甚至连带着曾经的碎片,消失在脑海。

  他感觉整个身体都瘫软下来,仿佛化为一摊泥水。

  思绪飘忽,在脑海中浮现出昨日与爱德华初见的情景。

  杜隐从外婆那里偷来的寻妖罗盘定位在EDC大厦的顶楼卫生间,虽极不情愿,但他一咬牙,还是闯入了女性洗手间。

  刚进入,未料想罗盘竟然因承受不住负荷直接自爆。他趁此危急关头连甩出随身携带的两张符咒,电光火石闪烁于眼前之际,有一股奇妙的香味弥散开来,他只觉头脑一震。

  眼前飞速闪过一个银发男子的重影。

  等他再恢复意识时,已经被对方压制,动弹不得。

  毫不夸张地说,对方从五感、速度、力量都全盘压制他。

  “咚咚——”

  “请进。”

  杜隐坐起身,然后摸摸额头,抬头看见爱德华迎着月色向他慢步走近。

  “我猜,你一定对我很好奇。”爱德华站在他的床边,眼底如深潭清澈可见,仿佛能够看透内心。“看来,我们的相遇源于一个美好的误会。”

  “嗯……我想,大概可能是吧……”

  杜隐感觉尴尬无比,只好下床让他坐在靠背椅上,自己则坐在他的身边,有些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有女装癖,既然我们是远亲,我便知道了你这么强的原因……至于波妮姨婆……我们会帮你……”

  “实际上,我知道希望渺茫。”爱德华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浅浅的微笑,他望向窗外的月亮,神色增添了些许落寞。

  杜隐挠了挠后脑勺,不再看他。

  “你应该知道,那个家伙会扮成我的容貌害人。”

  听到此话,杜隐心头一惊,抬头对上那冷漠如霜的眼眸,双眼微张。

  不,他不知道,一点都不知道。

  他刚想问点什么,只听爱德华继续说道:“他会幻化成我的容貌,不同的是他喜欢穿着女装引诱那些年轻女性,其中,大部分死者的脖颈处都有两个血洞,这是致命伤。”

  “大部分?”杜隐不解。

  “对,因为还有两位幸存的女性,虽然脖子上存有伤口,却如脱胎换骨一般,换了个人。”爱德华神情严峻,似有不悦。“她们失去了这部分的记忆,却记得同‘我’的片刻欢愉。”

  杜隐的记忆碎片似乎在大脑中拼装重组,昨日那些围追堵截的人群中除了应援的粉丝,还有记者,那些人质问着他与此类案件是否存在关联之类的言论,最终以滋事为名被涉案警方带走。

  如此看来,那凶手倒直接是冲着爱德华来的,不过,这会与波妮的失踪案有关吗?

  “我想请你去帮我拜访一个人,他已经来到了这里。”爱德华缓缓开口,打断了片刻的沉寂。

  “谁?”

  “你的前任导师,毕夏普。”

  杜隐顿生诧异,不仅是惊异于爱德华对他的了解,还被提起了他不想面对的曾经。

  “我知道,你曾去欧洲留学进行心理学研究,但是刚去不久就被勒令退学了,你跟你的导师似乎闹过很不愉快的事情……”

  “别说了……”杜隐斩钉截铁地打断他,“我让你别说了。”

  他的瞳孔控制不住地震动,全身所有的细胞似乎被注射了什么药物而猛烈跳动,就好像要挣脱出封锁着它们的这副躯壳,获得自由。

  爱德华见他这副样子也不多言,静静地离开,就好像今夜不曾来过。

  杜隐止不住颤抖,微微偏头,视线锁定在书柜最角落处的那张名片的背面:沃斯顿家族是中世纪宫廷医学世家。毕夏普·冯·沃斯顿是生物与心理研究的双专业博士出身的教授。

  他一闭上双眼,便对上了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如同大海一般深邃并且迷人,眼神透露出干净与纯粹,却又像埋藏着无尽的秘密让人无法捉摸,那瞳孔中的幽蓝,是梦幻的精灵。

  “真是该死,阴魂不散的家伙。”

  他的拳头攥得很紧,指尖扎入掌心,渗出的血液溢出指缝滴落在地上。

  月色渐隐,初晨与黑夜交替。

  外婆照常推开杜隐的门喊他下来吃饭,却不见任何踪影。

  待天蒙蒙亮,杜隐就早早出门了,他的手机收到了一封未知联系人的简讯:老时间,停岸咖啡。

  当他走进咖啡厅的时候,不用思考也知道,唯一的那位客人便是约他出来的人。

  “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杜隐径直走到他的对面坐下,用一种极不情愿沟通的语气说着。

  “好久不见,你就是用这种语气对待你的老师吗?”

  男人取下黑色帽子,露出一双深蓝色的眼睛凝视着他。

  “老师?你真是不害臊,你有把我当作学生吗?”杜隐嗤了一声,言语间更是不屑。

  “年轻人,我佩服你的勇气,更佩服你敢于与整个沃斯顿家族作对……但是。”他优雅地品了一口咖啡,“你的确是我最得意的门生,我不介意你将那些事情公之于众,因为,只有愚蠢的人才会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