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入夜，时眠星准备了一篮子的各色坚果，又在下面埋了五个金锭，一并拎着去雪山。他已经熟悉路途，轻易就到了地方，程欆正在外围当值，看他来了，换了班便带着回自己的小木屋去：“又让我帮你进去，还是帮你祭祀童男童女？”
“要是能帮我进去最好，进不去也没关系，这些东西就当是交了个朋友。”时眠星跟着他回到木屋里，左右看看，“你就自己一个人住在这儿？”
“嗯，我一个人住。”程欆在简陋的木床上坐下，“不用，没人会愿意和一只松鼠做朋友。有话直说吧。”
时眠星将篮子递过去：“里面除了些吃的，还有我们的诚意。大富大贵说不上，但也足够你离开这里，买个更舒服的房子，过更舒服的日子了。说实话，我们就是想见见里面的仙女，因为她很有可能……是我娘。”
程欆愣了愣，睁大了眼睛，接过篮子，低头看看，伸手去摸摸篮子里面，拿出来一个金锭，烫手一样扔回去：“我的妈呀。如果她是你娘，那你，也，不是人？”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我确实不是。”时眠星拉开椅子坐下，“我小时候被丢弃在野外，是师父把我捡走抚养长大的。就是那天和我一道遇到你的人。但是总要知道……我娘当初为什么丢下我。”
“啊，那你师父人还怪好的……”程欆想了想，把篮子推回去，“我很想要，但是你既然据实相告，我也就说句实话。谁不想当人啊？反正你也没见过你娘，你就当不知道，别救她了。我知道，那个所谓的仙女，听说是不想让人救的，你就不要管嘛！不然认了自己不是人，那以后怎么过？要不然我就想办法让你们见一面，你问明白了就走，也不误事啊。”
“我是不想管，可是她家里人找到了我，希望我能认祖归宗。只是……我师父也想知道当年我被丢下的真相，所以还是见见再说吧。”时眠星看了眼程欆推回来的东西：“那这些不算报酬，就算我想和你交朋友的见面礼吧。那见面的事情就麻烦你了，若是可以，我想……我，师父，还有舅舅，三个人同去，你看可以吗？”
“三……你还真是高看我了，我只说了想办法，又没说能想成办法。”程欆顺手塞个榛子进嘴里，“家里人想让你认祖归宗，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你师父想知道真相也正常。但你可是可以做人的，干嘛非要去当妖怪呢？哎对了，你是个什么啊？”
“我是……”时眠星撸起袖子，化出黑色鳞爪，“龙。倒也不是非要去当妖怪，只是知道自己不是人了以后，总觉得无论是人也好，妖也好，都不是我的归属。再后来，我就知道，我只想留在我师父身边。”
程欆一口呛住，跳起来站在床上后背贴着墙：“你你你，你是龙啊！你一条龙找我帮什么忙！你自己，嗷嗷嗷一喷火一吐水，不就劫狱成功了吗！”
“我哪儿有那么大的能耐……你也太神化我了……”时眠星为难地看着他摇摇头，“再说了，我现在还有修术者的身份呢……不想给我们门派给我师父添麻烦。”
“大哥，你，不是人就，已经很给你师父添麻烦了啊。”程欆脱口而出，然后又赶紧坐下来，“对不起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没想到。至于劫狱，我最初的想法，是偷几套衣服给你们。隐藏气息改变气息是我的专长，里面的守卫都是戴面罩的，你们混进去说几句话还是可以的。至于安身……”他突然扭捏起来，“我只想当个凡人，走街串巷，卖卖瓜子花生……我现在就是想攒钱做生意去。”
“那我们就按照你的想法来，六天后，我来寻你。”时眠星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站起身，“我们认识一个花妖姐姐，她将自己伪装成了普通人，开了一家花店，还嫁给了一个普通人，最近有了身孕。你要是需要帮助，我可以介绍你去找她。当然，如何选择，最后也全凭你的意志。那我先……回去了。”
程欆越听越向往，眼睛亮了起来，又有些胆怯，低头看看五个金锭，想了想，点头：“行，我去想办法，尽量多偷点衣服给你们！”
“放心，这件事情就算败露，我们也绝对不会将你供出来，一切放心。”保证后，时眠星离开木屋，也不再掩饰，直接化身成龙飞回落脚处：“旻哥！谈妥了！”
程欆还在原地仰头：“哇……真龙哎。”
时眠星回来，和时青旻说完程欆的回答，议定了劫狱的事，又因着要等鱼斯年回来，于是就还是先在北易寨住着。
时青旻自嘲地笑了：“好么，我这个掌门，困于情拘于礼，现在又要去劫狱……我看是当不下去了。”
“旻哥，你已经是东旸谷历代最厉害最了不起的掌门了。又爱护徒弟，又爱护百姓……还帮助同僚，哪儿再找你这么好的掌门去？”时眠星抱住他，鼻尖贴着温柔脖颈用力嗅嗅味道，让自己被这安心的气息所包裹。
时青旻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时眠星的头发，良久，冒出来一句：“如果我不想做了呢？”
“那也正好。辛苦了那么久，也该做一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时眠星闭上眼睛，颇为享受时青旻如此亲近的对待，“到时候，我一定还陪着你。”
“你敢不来，我绑着你来，知道吗？”时青旻捏捏时眠星耳朵，“不过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惊讶。我以为你会觉得我说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呢。”
“我早就知道，当掌门一点也不快乐。所以旻哥你不愿意做，才是人之常情。”时眠星将人抱得更紧，“不过你放心，我啊生生世世都跟你绑死了……不分开了。”
“不快乐……”时青旻的眼眸闪过一瞬的迷惘，很快又变成了失落，“原来做掌门是不快乐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