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青旻并没有凭着伤势给自己放假,这几日回山,即便是没有了打打杀杀的体力活,处理宗门事务的脑力活,他一件都没有落下。甚至因为前几日积压的事务,时青旻还更忙了些。

  朵影影来到掌门小院——结庐之外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还得排队。她无声地叹口气,站在门外等候。

  中厅里,朱十二正站在时青旻面前,表情说不出的担忧。

  站在角落的破嚣试图从时青旻毫无波动的面容上解读出什么情绪来,最终也没有成功,自己无声地挤眉弄眼一会儿,觉得无趣,原地蹲着去了。

  而朱十二也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有点失望地走了。

  “破嚣。”时青旻目送朱十二走出院门才轻轻开口,“你将眠星的锏拿走吧。”

  破嚣走过去拿起锏,摸了摸:“你们东旸谷给普通生徒的锏,实在普通,不怪他被抢走也懒得夺回来。只是以后……亲传弟子的事……”

  “我还是那句话,容后再议。”时青旻淡淡地说完,看向破嚣身后:“朵领事。”

  朵影影进院门行礼毕,才踏入中厅门槛,看着破嚣:“我万户堂未曾将此人登记入册。”

  破嚣说:“没关系,我不是人。”

  时青旻看着他。

  破嚣觉察到目光,停了一停,反应过来,立刻行礼,然后抱着锏恭恭敬敬退了出去。朵影影目光跟随着破嚣身影出去,还在想着这人身份,时青旻唤她了:“什么事?”

  “哦,禀掌门。”朵影影连忙回身,恭恭敬敬地双手递上一份册子,“这是末下所寻得的小落所有的资料。初期并无异常,只是在掌门即位后一段时间,常去迷踪群。再后来,性情就有所变化。”

  “只是内向,又因为父母俱亡,所以没有人在乎她的变化。就连眠星,其实也是她性情变化后的朋友而已。”时青旻接过话头,翻看着卷宗,叹口气,接着看向朵影影,“我记得交待了时青秋去做这些事。”

  朵影影吸一口气,才开口:“掌门容禀。时领事年纪尚轻,且寻人查访非她所长,您不该以己度人,认为她也该同您一般年少聪慧,事事能为。近几日她心中郁郁,末下已经觉察几次她私下哭过……于是自作主张帮她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说着便下跪:“请掌门责罚。”

  时青旻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快走几步去把朵影影扶起来:“快请起吧。姐姐给我面子叫我声掌门,不代表我就考虑不周在先,还能安然受拜。所禀之事我已经知晓,是你有心了。至于领事职责,我会考虑的。”

  结果算是大喜过望,朵影影行礼拜别,在严苛于条例甚至于不近人情的掌门这里得到似是而非的模糊结果,已经是大赦了。

  而在她刚离开,小院的门立刻就关上了。站在院中的时青旻,面色很快地凝重下来。

  “师父!”时眠星跑进院子的时候,时青旻正在中厅背对门站着。霍倾阳在时,中厅的位子是他坐着,墙上悬着的两柄君正锏也是他用着。时青旻有事禀报时,就在眼前这地方站着,慢慢和师父倾诉,请教。只是现在,师父不在了,什么事都得他自己来。前无师父指引,而身后又有徒弟需要他。时青旻有些叹息,盯着椅子看,似乎想在幻想中和霍倾阳见一面,聊一聊,时眠星的呼唤把他的思绪拉回来,却没有让他回身,只是应一声,回头看看:“今日初次入队,体验何如?”

  “没什么问题,师父放心吧。”时眠星笑了笑,坐在石桌边,抬手去试茶壶水温,发觉已经发凉,提起来去小厨房,“只是有些困惑罢了。师父,我们一定要每一只妖怪都杀么?”

  时青旻走进院子,坐在石桌边看着他:“怎么说?”

  “我是说,或许人家只是想正常生活呢?”时眠星烧火热茶,不敢直视时青旻,“人妖便从来不能相处的是吗?”

  “严格来说,是正邪不两立,却不是人妖。”时青旻望向天空,“人有善恶,有律法定恶人生死。是为惩戒。妖也有善恶,只是这一回人们无力定恶妖生死,因此请我们出手罢了。眠星,你是不是私自归山的?”

  时眠星给时青旻倒一杯热茶:“师父,请喝茶。放心吧,我心里有主意了。”

  他对着自己的师父一笑。

  时青旻略挑了挑嘴角,并没有半分笑意盈露。

  夜深人静,时眠星守着时青旻入睡之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一进门,就被在屋正中央站着的破嚣吓了一跳:“你干嘛?”

  “嘿,小孩儿。”破嚣板着脸开口,“你跟人家打架,干嘛不给你师父说?”

  “那是我自己的事。”时眠星翻个白眼,“和旻哥说了,又添他心烦。”

  “你的事,你的事大了我告诉你。”破嚣当啷一声把锏扔时眠星脚边,“你当那些什么领事啥的瞎啊还是傻?这是谷里统一制发的你被抢走也不在乎,你不在乎有的是人在乎,你不说有的是人给人家说。”

  时眠星大惊,想着朱十一近日在休养,估计是另一个,捡起锏嘀咕来:“这个朱十二告我黑状?想不到他是这样的人。”

  “这哪儿算黑状……算了,不重要,我看你师父你也不怎么了解!”破嚣抱着手臂看着他。

  “不可能。”

  “他都知道这事儿了,人家刚才提一句没有?”

  “……没有。”

  “人家就等着你坦诚交待呢。我可跟你说了,那个朱什么,意思是要你师父多招几个亲传弟子,免得就指望你指望不上。现在是没答应,你要是跟自己师父撒谎隐瞒,还瞒不住,你在东旸谷唯一的大腿抱不住,我看你怎么办。”破嚣嘀咕着化形为伞立在墙边,“什么破小孩儿,我怎么就跟着你出洞了。”

  虽然是满满的吐槽和抱怨,但毕竟是好心,时眠星难得没有反驳,只是上床睡觉,费力地思考着,用他那稚嫩的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