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入冬,金城一如往日,往来商贩不绝,热闹繁华。

  金城前靠衡江,背倚重云山,湿润多雨,土地肥沃,市井繁华,属于鱼米之乡。

  金城城主名为金朗月,为人仁厚亲和,创立金城派,在当地颇有人望。

  金朗月育有三子,三个儿子皆容貌不凡,气宇轩昂。特别是小儿子金忆夏,生的容貌昳丽,雌雄莫辨,一直被人津津乐道。

  “你听说了吗?城主家的三公子前两天投湖啦。”

  “投湖?怎么投湖了?”

  “还不是为了红莲庄的二小姐。”

  “听说他一直追求红莲庄的二小姐,为爱痴魔,为了博他们兄妹一笑,竟然跳了湖。”

  “唉……这三公子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却是个出了名的纨绔,好在城主家的大公子二公子靠谱,否则这个金城,还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姓金呢。”

  大家口中的纨绔金忆夏,此刻正躺在软榻上发着烧。

  金忆夏大脑迷迷糊糊,脑中不停的闪过各种画面,他控制不住地颤抖着身体,双手紧紧地抓住了柔软的缎被。

  侍女阿彤在一旁不停的更换着焐热的布巾,紧张的伺候在侧。

  床上的人喘气声越来越急促,倏地,他睁开了眼,想要坐起身,却因为太虚弱,倒在了床上。

  “三公子,你终于醒啦,你可吓死阿彤了。”

  阿彤见金忆夏醒了,又惊又喜,她忙扶住对方,声音都染上了哭腔。

  金忆夏盯着阿彤,又环顾四周,眼中满是震惊与诧异。

  “三公子,你怎么了?是不是头还有些晕?阿彤这就去叫大夫。”

  阿彤正欲起身,却被金忆夏一把抓住了手腕。

  金忆夏似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阿彤,你……你没死?”

  阿彤眼泪都要下来了,略有埋怨的说:“阿彤差点就被三公子吓死了。”

  金忆夏感觉到阿彤腕处脉搏跳动,才发现自己看到的并非幻象。

  “三公子,你说你不善水性,你跳什么湖啊,城主可生气了。关键是你昏睡了三天,三天啊,我们都担心死了。”

  城主?

  金忆夏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他的父亲还在世。

  等等……跳湖?

  金忆夏忙问:“阿彤,今日是何年何月?”

  阿彤如实回答,金忆夏听完,才知道自己回到了五年前。

  若这一切都不是幻觉,并非臆想,那他竟是重来了一世?

  小葫芦端着药碗进了屋,见金忆夏醒了,也十分惊喜,一边询问对方情况,一边说要去通报城主。

  小葫芦是金忆夏的贴身侍从,阿彤则负责金忆夏的饮食起居,金忆夏待二人很亲厚。

  见金忆夏并未出现什么不适,他就欢喜的要出去通报,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又折返回来,与金忆夏说红莲庄的大公子林子源,与天宗殿的孟念南前来拜访三公子,现在还在宴客厅内。

  上一世,金忆夏被林子源兄妹软禁,日日用铁链锁在暗房,还被林子源各种羞辱,他此刻恨不得杀了林子源,哪里还会去见他。

  金忆夏压抑着喷·涌·而出的恨意,冷淡的说:“不见,把人撵走。”

  小葫芦有些意外,阿彤更是瞪大了眼。

  原本以为自家三公子会迫不及待的见林子源,没想到三公子竟让他们把人撵走。

  可真是……大快人心啊!

  阿彤一点也不喜欢林家兄妹,她们的三公子身份尊贵,却总是在他们面前卑躬屈膝,甚至不在乎金城派的颜面,唯他们兄妹马首之瞻。

  自家三公子心性纯良,将林子源视为挚友,将林丝韵视为挚爱,可他们兄妹也不知哪来的优越感,不仅从未平等的对待三公子,还将他当做小跟班,实在令人厌恶。

  阿彤喜出望外,忙让小葫芦按照金忆夏的意思照办,之后又与金忆夏说道:“三公子,这几日天宗殿的孟少侠一直过来询问三公子的病情,似乎很关心三公子。”

  金忆夏愣了下,忙又叫住了小葫芦。

  他听到红莲庄就烦,才发现自己忽略了小葫芦刚刚说的,天宗殿孟念南也在宴客厅。

  他死前,最后见到的,便是孟念南。

  那时孟念南已是江湖谈之色变的魔教教主,他手执长刀,一人杀入囚禁自己的绿阁。

  可惜金忆夏当时被喂了毒,嗓子粗哑疼痛,而且时间不多了,也没能问对方为何会前来救自己。

  他只是紧紧地抓住孟念南的衣衫,费力的说出四个字。

  “杀了他们。”

  他看着孟念南为自己报了仇,他感觉大快人心,却连笑也笑不出来。精神恍惚间,他被人轻柔的揽在怀间,对上一双温柔透亮的眼睛。

  似有一滴温热的泪水无声的砸在自己的脖颈,那是他最后可以感知到的温暖。

  他与孟念南,没有太多交集。

  可是他为什么会来救自己?

  或许他早就看林子源不爽了,只是恰巧杀进了绿阁?毕竟他们那时有着血海深仇。

  金忆夏从不记得,他投湖生病之后,孟念南有来看过自己。

  不过他那时候,满心满眼都是林家兄妹,只怕孟念南来了,他也看不见。

  “阿彤,给我洗漱更衣,我还是要去一趟。”

  阿彤不明所以,想着三公子果然还是舍不下林家的人,虽心有不满,还是听话的去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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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宴客厅,金忆夏却并未直接进去,而是站在外面观察了一下端坐在里面的两人。

  林子源身着靛青色的劲装,手拿一把折扇,因着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又文武兼修,饱读诗书,显得气宇轩昂,一表人才。

  可金忆夏却在心中冷哼,只觉得对方人模狗样,伪善至极。

  而一旁的孟念南则身着墨色长袍,坐在林子源身边显得朴素许多。

  孟念南的长相是极为出众的,只是一直都很低调,且天宗殿并不似金城派以及红莲庄那般门徒众多,势力强大,所以不被其他门派所关注。

  “我听闻天宗殿平素独来独往,鲜少与其他门派走动。”林子源打破沉默,轻笑了声道,“怎么这几日孟少侠往金家跑的这么勤啊?”

  孟念南眼神清清冷冷,望向林子源时,闪过一丝不喜。可那神情转瞬即逝,他礼数周到的微微抱拳,谦和平淡的回林子源的话。

  “孟某听闻金家三公子落水,昏迷数日,而孟某又略懂医术,便顺道过来看看而已。”

  林子源嗤笑,“金家倒不至于缺郎中吧,这金家三公子果真有魅力,能让孟少侠如此记挂。”

  孟念南并未辩解,而是道:“金三公子性情洒脱,品性良善,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得的。倒是林少侠,得三公子青睐,与其成为亲朋挚友,该百般珍惜爱护才是。”

  “性情洒脱,品性良善?我倒是看不出来,孟少侠竟是如此拍须溜马之辈。”林子源倨傲的睨了眼孟念南,口气轻蔑不屑,“再说被缠着的不是你,你怎懂得其中苦楚啊。”

  金忆夏听着林子源的话,气的咬牙。

  真不知这狗男人有什么好的,自己前世竟一直崇拜追随于他。

  一旁的阿彤听到此话,也十分气愤,正欲进去出言教训林子源,却被金忆夏拦住了。

  孟念南面色微沉,听得有脚步声传来,心头一紧,凝眸望去,正撞上金忆夏那双澄澈明亮的眼。

  金忆夏满脸笑容,非常有礼节的朝着孟念南抱拳作揖。

  “我不过是落水了而已,没想到孟兄竟还登门拜访,亲自来看我。孟兄如此关心我的病情,忆夏铭感于心,在此谢过孟兄了。”

  孟念南被金忆夏的言辞与举动弄的有些错愕,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受宠若惊的忙站起身,托了下金忆夏的胳膊。

  “三公子……客气了。”

  平日里,金忆夏只要看到林子源或者林丝韵,那眼里是容不下任何人的,今天竟然忽视了林子源,和孟念南客套上了。

  林子源轻咳了一声,提醒金忆夏自己的存在。

  金忆夏瞥了眼还端坐在原位的林子源,连话都懒得和他说。

  上一世,林子源将自己软禁在绿阁内的暗房两年,断绝金家的一切消息往来,之后他踩着他们金家的尸骨,爬到武林盟主的位置,这个仇深深的刻在了金忆夏的骨血里。

  即使这些事现在还并未发生,但他面对林子源,那种恐惧和厌恶感,也无法抹消。

  他绝不会再让这些事情发生,但他必须冷静,前期还不能这么快与林子源撕破脸皮。

  “哦,林兄也来了。”金忆夏不冷不淡的招呼了句。

  金忆夏一直都亲密的叫自己源哥儿,称呼林丝韵为韵儿妹妹,今天怎么突然生分了,称呼自己为“林兄”了。

  林子源以为金忆夏是因为投湖的事在与自己生气,他站起身,苦口婆心的与对方说道:“忆夏,你说你也真是的,那陈淑云不过说了一句玩笑话,你竟然当真赌气,为了我妹妹跳湖,你自己差点小命不保不说,还害的我妹妹担了骂名。”

  金忆夏也觉得自己当初蠢,蠢的是惊天动地。

  他更气的是,当初他还觉得林子源出言教训,是真的关心自己,还因为自己给林丝韵带来了麻烦,而倍感愧疚。

  “林兄说的是。”他压抑着心中的怒火,敷衍的应了句,“放心,我下次一定不再去找林二小姐了,也不会再做让她难堪的事。”

  林子源正欲说什么,却又被金忆夏打断了。

  “林兄没什么事,就赶紧回去吧。”金忆夏说完看了眼对方手中的折扇,又阴阳怪气的补充了句,“这大冷天的,就别拿着一把折扇故作风雅了。”

  在场的众人皆有些诧异,阿彤倒是出了口气,心中十分痛快。

  而林子源更是一脸震惊,金忆夏从来没这样怠慢过自己,更不会用这样的表情和自己说这样的话。若不是孟念南还在,他怕难以保持君子风度。

  金忆夏感觉与林子源共处同一空间都让他恶心难受,见对方还不准备离开,便直接抓起孟念南的胳膊就往外走。

  林子源目瞪口呆的看着性情大变的金忆夏,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瞥见孟念南转头扫了自己一眼,那眼神中似带着几分冷嘲与轻蔑。

  这让林子源心里陡然升起一团怒火,他重重的哼了一声,寒着脸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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