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还活着, 真是让人惊讶。”
白羽笑着回到，“发现弥勒诺斯的据点居然在这里的时候我抱着些希望，想着说不定你已经死了, 这里成了无主之地。”
亚斯兰特准备了三杯热茶, 丝丝的雾气从杯口弥散，黑泽抬了抬下巴, “我这里没有什么可以招待你的。”
白羽走到小圆桌前，谨慎地没有去碰黑泽准备好的椅子，而自己凝结出一张冰椅落座。
“外祖母, ”看见白羽的到来，柏恩终于忍不住出声，像找到了天大的靠山, “我好担心你。”
“是吗？”白羽没有看他，那双碧绿色的眼睛始终注视着黑泽, “能请你们都回避片刻吗，我需要和他单独谈话的空间。”
黑泽显然同意了这个提议, “亚斯兰特, 麻烦将那个一点都不讨喜的小鬼带走。”
“你说谁是不讨喜的小鬼！”柏恩大怒，但被视为自己靠山的外祖母似乎没有任何为他出头的意思。
亚斯兰特垂下眼帘，这是第一次，先生和其它人有着自己不能听的消息。
但出口的却是“好的, 先生。”
亚斯兰特带着不情不愿的柏恩离开，法师塔的大门在身后“砰”地一声关闭, 像在谢绝不受欢迎的客人。
茶水的热气氤氲在两人之间, 模糊了对方的面容, 以至于不用回忆起从前自己是多么讨厌对方。
黑泽暗金色的眼睛里头一次染上了认真，双手交叉合十, “你是因为【祂】的指引，才会出现在亚斯兰特面前吗？”
白羽将碎发撩至耳边，顺手再不紧不慢地摘下面纱，“其实我挺讨厌戴这种东西的，感觉它让我的脸没有办法呼吸。”
“那就带个黄金头盔吧。”
白羽没有理会黑泽的冷嘲，毕竟从前他就是这样，“神战结束之后，在练习魔法时我不小心迷路了，迷失在诸神陨落之地，幸好哪里不是虚无的空白，倒也不算太无聊。等我再次回来时，已经是黄金纪元中期了——因为等级太高，在我意识到我被【祂】盯上之后，才不得不隐藏自己，顺便戴上这该死的玩意。”
黑泽完全能够理解白羽的选择。
与自己不同，本该随着神明的陨落一起离开这个位面的种族居然躲过了清算，自由自在地存活至今。
——一位传说级天使出现在黄金纪元，甚至无需她出手，光凭那张脸所造成的【精神震慑】就能放倒一大片魔法师。
白羽那段时间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那还是她少有的狼狈时刻：“接着，我亲身经历了那场亡灵天灾。那个时候，【祂】也在疯狂地寻找我。但我躲起来了，哼哼，可是把【祂】气坏了。”
这是即便千百年后，也能够让她骄傲的事情。哪有不需要天使存在的时候就要被清算，而需要她出手制止亡灵天灾的又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道理。
即便是将她当作战争兵器的神明都不曾如此戏弄过自己。
黑泽难得地认同了白羽并大方地给予夸奖：“干得漂亮。”
“我只会做我想做的事，比如——我将当时阿斯加德大部分物种的火种都保存下来，塞进了我的异次元空间里，那里没有时间的存在，它们不朽不灭。”白羽看向黑泽，“你让那位德鲁伊小姐将虫族带回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合适的新物种可以促进魔法元素的良好循环。”
黑泽：“他们带回来的物种刚刚好——如今阿斯加德下魔法元素浓度无法负担那么多物种，你将放它们出现也只是死路一条。”
“这点我自然知道。”白羽接着上文说，“亡灵天灾让【祂】元气大伤，我倒是过了好一阵子的悠闲日子，直到——”
黑泽接下她的话，“青铜纪元的女巫出现。”
“啊，你果然也察觉到了，”白羽略微惊讶，“没想到你龟缩在法师塔那么久，竟然还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黑泽无视白羽不敬的用词，“女巫和亚斯兰特，他们的本质是一样的。”
黑泽一点也不想和白羽掏心掏肺地交代过去发生了什么事，同样，他也清楚地知道白羽也并不乐意听他讲那些东西，但奈何此时他们必须交换情报。
真是一场令人作呕的合作。
黑泽面无表情地继续道：“亡灵天灾后，魔法的文明遭到了灭绝，【祂】想复兴魔法，因此【祂】将积攒了大半个青铜纪元的力量倾注在少数几人身上，让他们拥有了远超凡人的天赋与力量——在青铜纪元，他们被称为巫师。”
黑泽用一只手支着脑袋，语气中是无尽的嘲讽：“【祂】本以为自己倾注了所有希望的孩子会被奉为神使，带领青铜整个纪元走向魔法复兴，谁知道却被绑在火刑台上烧死。于是，亚斯兰特是【祂】的第二次尝试。”
白羽没有对黑泽的猜测进行反驳，显然她也知道亚斯兰特是因什么而存在，“但这次，世界依然没有向【祂】所期望的那样发展。”
“真是愚蠢。”黑泽对【祂】做出评价，“难道【祂】觉得女巫计划失败的原因是因为人数稀少使得能够被轻易灭绝吗？所以才让大半个星际人觉醒了精神力，形成分庭抗礼的局面？”
白羽没有对黑泽的讽刺做出任何评价——但以他们之间堪称糟糕的关系来说，没有反驳回去就是对对方的最大认同。
“所以呢？你要接手弥勒诺斯这个麻烦吗？”白羽问道，“如果烂摊子送到你手上，我就自由了。和那群笨蛋相处，我真是受够了。”
“亚斯兰特是我的眷属，在他没被我驱逐之前，我自然不会放着不管。”
白羽站起来：“看来我们的意志达成了一致。虽然我不是很想提醒你，但是，如果你接下亚斯兰特，那就意味着你将被【祂】盯上。”
黑泽无视白羽的警告，而是反问：“亚斯兰特是在哪里身亡的？”
“黑鹰边境线以外的0.005光年处，名为q-10的星球。”
“但我是在阿斯加德星上捡到他的尸骨，”黑泽一字一句，“一具完好的，保留了自我意志的，完全符合亡灵系魔法施展前提的——尸骨。”
白羽挑了挑眉。
“我已经被【祂】盯上了。”黑泽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个事实。
他啊，最讨厌被人算计了。
*
天边微微泛起黄，四周的建筑陆陆续续亮起灯来。
亚斯兰特被头顶的路灯照到时还以为出现了幻觉，而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天色更黑了一点。
而法师塔的大门依旧没有动静。
居然已经那么晚了。
爱科恰好路过，过来跟他搭话：“你就在这里一直等着白羽？”
“并不是。”亚斯兰特分出一点心神，问道，“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倒没有，”爱科说，“只是看你在路灯下面孤零零的一个人，看起来像被黑魔法师抛弃的可怜小狗。”
“您真会说笑。”
“不承认就算了，”爱科也随着亚斯兰特的目光看向紧闭的法师塔大门，“他们应该要叙上好一会儿的旧，你在这里等着也没用。”
“叙旧？”这个词语被亚斯兰特在口中仔仔细细咀嚼一遍，他轻轻试探，“白羽和先生……似乎是旧识？”
问完这个问题，亚斯兰特似乎觉得有些羞耻，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爱科当然发现了，她奇怪地看了亚斯兰特一眼，似乎不明白他的异样是因为什么。
“战争天使白羽，如果是我想到的那位的话，的确与黑泽是旧识，不仅是旧识，是青梅竹马也说不定哦。”
亚斯兰特面上的假笑已经要挂不住了：“青梅竹马？”
爱科的眸光颤了颤，故意道：“我也问过白羽冕下同样的问题，她与黑泽到底是什么关系，她说啊，是被霸凌者与霸凌者的关系……但说这话的时候，她是笑着的。我猜会不会是他们之间特有的称呼，例如爱称之类的？”
爱科能很明显地体会到白羽回答这个问题时候的态度，明显就是在逗弄自己，那时她并不理解，但现在却能感同身受了——果然亚斯兰特很好捉弄呢。
亚斯兰特强忍着莫名的烦躁，面上故作镇定地回答：“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爱科仰起头看向亚斯兰特，“也许吧。您还记得我第一次拜见黑泽阁下，是如何称呼他的吗？”
“当然。”亚斯兰特自然记得爱科对先生的尊称——混沌时间之主。
爱科将所有的不怀好意藏在心底，向亚斯兰特露出了无比真诚的笑容，“如果真的是那位白羽冕下，我对她的尊称将会是——混沌空间之主。”
“有传言说，他们一起平分了时空之神的权柄。”
亚斯兰特脸上的假笑已经完全消失了。
爱科移开视线，在亚斯兰特看不见的地方笑弯了眼睛，故意刺激道：“而且，你没有发现吗，白羽冕下的面纱，那件炼金道具是出自黑泽阁下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