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其它人匆匆去调监控和红外探测监视器的时候, 亚斯兰特早就回到了阿斯加德。
他故意对避开了外交部长的打探，对自己的出行方式有所隐瞒。一方面是为了保持神秘，另一方面是为了让他们安心。
没错, 是为了让他们安心。虽然也许会有类似“亚斯兰特会瞬移”这个猜测已经被登记在了此次的情报收集记录中, 但推测和被肯定的事实还是不一样的，起码前者还可以骗骗自己。
如果他们一旦确认了阿斯加德拥有神不知鬼不觉的瞬移之术, 那恐怕阿斯加德的战略地位要从“可以尝试交往的盟友”变成“星际头号危险星球”。
如果真的有这种在整个宇宙中瞬移的能力，那悄无声息杀掉一个星国的总统岂不是轻而易举？
亚斯兰特清楚地知道先生并没有和星际开战的打算，即便他们总有一天会知道, 但只要那时候他们已经成了不可分割的利益共同体，那这点小事就不是问题了。
更何况，能称得上‘完全自由瞬移’的人, 也只有黑泽一人。
无论是亚斯兰特还是谢尔菲提，首先受限于瞬移地点的具体坐标, 其次受限于空间魔法上的造诣，他们只能一次次‘短途换乘’, 慢慢接近目标地点。
亚斯兰特就是以G8星球为中间站, 一路追着列德文的踪迹到达罗弗星，而回来自然也是这条路。
因为他并没有足够支撑他一次用瞬移回到阿斯加德星的魔力。
他走进黑之法师塔，头顶上正好是世界之眼的直播。
还是分屏播放，一面是他的现状, 一面是贸易词条下的网友热议。
真是与时俱进的炼金道具。
亚斯兰特没走几步，就被一个词条糊了眼睛：“这是什么？”
“你的后援会啊, 亡灵骑士大人～”黑泽语调微微上扬。
亚斯兰特听得耳朵有些发热, “先生, 不要取笑我了。”
亚斯兰特把羊皮卷交给黑泽，黑泽没有打开, 顺手将它放在了一旁。
“亚斯兰特，到底是谁教坏了你，学会了狮子大开口了。”黑泽挪揄道。
亚斯兰特知道这是指自己索要五百亿投资的事，建立魔法工厂并不需要那么多花费，这已经是超出百倍的预算了，只是，“因为我觉得这样先生会高兴。”
“是吗？”黑泽觉得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了，“我怎么不记得我有多喜爱金钱，喜爱到了会因为它高兴的地步。”
“先生当然不会被金钱操控喜怒，只是我觉得如果连作恶的骨龙都能得到金钱的上供，那先生那么善良的人也应该得到更多的金钱作为嘉奖。”
听完，黑泽在亚斯兰特的注视下逐渐皱起了眉头，善良？说他吗？
虽然他坚信自己并不是光明神殿教皇口中的邪恶魔法师，但同样，他以仅剩不多的良心起誓，他也绝对和‘善良’两个字搭不上边。
黑泽迟疑了一会儿，向亚斯兰特招了招手。
亚斯兰特顺从上前，感觉到一阵强大无比的气息锁定了他，然后……窥视到了灵魂的本质。
整个时间很短，不过几秒钟而已，但黑泽皱着的眉头依旧没有松开，“没有察觉到什么影响智力的诅咒，到底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认知偏差，我亲爱的亡灵骑士。”
亚斯兰特哑然失笑，“先生，我觉得一句话很有道理——论迹不论心。”
“那就要让你失望了。”黑泽眼尾上挑，露出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当初亡灵天灾的时候，人类好像向我发出过求援，但我没有理会。”
黑泽好像突然记起了什么，一本魔法书从身后的书架上飞下来，然后停在了亚斯兰特的面前。
“打开看看。”
说罢，黑泽换了一个坐姿，以最舒服的姿势来欣赏亚斯兰特等会儿露出的难以置信的表情。
亚斯兰特缓慢地低下了头，额边的碎发落下，遮住了他那双温柔的蓝色眼眸。
良久，叹气声响起。
“先生的个性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劣呢，我猜，先生是打算看我的笑话，对么？”
亚斯兰特摇头，似乎在纵容黑泽的行为，他顺从地翻开这本《光明神殿第七十七版教义》，看见镶嵌在里面的一块魔法水晶片。
上面还有至今都被魔法保存完好的求援字句。
内容很短，大意是外面有可怕数量的亡灵族聚集，他们不知道背后有没有人在操控，但此时情况危急万分，已经来不及调查了！
写信人请求黑泽出手相助，因为他是已知的最强大的亡灵法师。
——【这场降临在人类头顶的灾难只有两种解法，一位是幽冥之神，另一位是您。】
落款是：斯比南。
黑泽说：“我一开始还疑惑为什么我的书架上会有这种垃圾，落款人也没印象，直到爱科提起她老师的名字……看来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教皇偷偷留在这里，试图对我进行传教……而当他被召唤重新回到人间的时候，这就成了能联系到我的唯一方式。”
只不过让他失望了，黑泽发现陌生的魔力波动后自然看见了这封求援信，但并没有理会。
他不在乎外面发生了什么。
一直都是。
亚斯兰特把书籍合上，“先生希望我露出什么表情？亦或者发表什么看法吗？”
他扬了一下唇：“先生希望什么样的娱乐，我都能为您做到。”
这倒是出乎黑泽的预料了，“我记得你是心肠很软的人类吧。”
“先生没有记错。”
“你不指责我冷血吗？”
“为什么要责怪于您呢？就像人类不会责怪精灵族和人鱼族一样，明明它们也生活在这颗星球上，如果仅仅是因为先生也是人类的话，那未免也太过苛刻，即便您拥有这个能力。”亚斯兰特抬起那双深邃幽蓝的眼眸，似乎在对着过去指责谩骂黑泽的人们解释。
“雪崩之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但先生并不是任何一片雪花。”
亚斯兰特将那本《光明神殿第七十七版教义》收起，“我向先生借阅这本书一段时间，先生应当不会那么小气吧。”
“拿走。”
亚斯兰特告辞之后，黑泽挺直的腰杆一下子瘫在了椅背上，仰着头枕上了围杆。
还真是聪明的小骑士啊。
不得不承认，亚斯兰特的确要比过去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黑泽，同时，黑泽也自信自己是最了解他的人。
和自己不一样，如果之后亚斯兰特发现那条愚蠢的骨龙不小心将某个星球毁掉了，心软的小骑士肯定会一言不发地向他请几天假，然后找遍整个宇宙将那条蠢龙挫骨扬灰。
而黑泽，他给自己的定位一直都是观测者。
亚斯兰特往学校走去，没过多久就被谢尔菲提逮住了。
亚斯兰特用一声“嗯？”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谢尔菲提开心地搓着小手，“听说你骗到了百亿经费，那黑魔法师有没有提出要给我加薪？”
对上精灵闪亮亮充满期待的碧蓝眼睛，亚斯兰特眼神中充满了怜悯。
刚要开口，就被谢尔菲提堵住了嘴，“好了，不用再说了，也不要用那种看笨蛋的眼神再看着我了。”
“我只是为您感到悲伤……亦或者是一点儿的同情。”亚斯兰特纠正，自己绝对没有看不起精灵的意思。
精灵面无表情：“你不觉得你的话听起来像冷嘲热讽吗？”
“我很抱歉。”
“那你下次见到黑魔法师，让他给我把工资还回来。”
亚斯兰特思考了一下这个方案的可行性，然后退缩了，“阿斯加德的财务大权在古美女士手上，您应该向她反应。”
“有用吗？”精灵皱起眉头，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黑魔法师不会事后把我灭口做成暗夜精灵吗？”
“您误会先生了，他不是那种人。”亚斯兰特觉得整个世界好像都对黑泽充满了偏见。
得到了解决方案，谢尔菲提半信半疑地要离开，忽然又被亚斯兰特叫住。
“谢尔菲提先生，我可以问您一件事吗？”
“什么事？”
亚斯兰特也是一时起意，只是，他还想试一试，“在亡灵天灾爆发中后期，人类曾经向黑泽先生求助，但先生拒绝了。”
“哈，他是对的。”谢尔菲提还以为是什么大事，“那时候的人类，是无可救药的。”
第一个弄丢骷髅造成天灾扩散的亡灵法师固然是导火索，但埋葬于阿斯加德这块土地上的无数充满怨恨死去的人类才是根本原因。
黑泽能救得了他们一次，那第二次呢？
谢尔菲提忽然想起自己在蒸汽汽车前遇到的人类少女，也许失去魔法之后的生活也能过得很不错。
目送谢尔菲提离开，心里总算放松了少许。
——原来世界上还是有人能够理解先生的选择。
亚斯兰特抬头看了看钟楼，还有5分钟的休息时间。
他顺利地找到了下课后的爱科。
爱科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亚斯兰特，但绝对是第一次与他单独见面。
“死亡骑士，有什么事吗？”
亚斯兰特将那本《光明神殿第七十七版教义》的书籍递过去，“这似乎是你老师斯比南教皇的著作。”
爱科将信将疑地接过来，触及到封面的那一刻就流下了泪水。
没错，这就是老师的著作，甚至是他亲手所写的最终版手稿！上面甚至还保留着老师的魔法气息！
“你从哪里得到的！”爱科猛地抬起头，用以一种想要独占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
亚斯兰特微微一笑，“这是我在先生的书架上发现的。”
能被亚斯兰特不带姓名，亲昵地称呼为“先生”的只有一人。
是混沌时间之主吗？难怪这本书籍还能保存得如此完好，连书写时留下的气息都被分毫不差保留下来。
黑泽这个名字让爱科松了松手，使得亚斯兰特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书重新拿了回来。
爱科的目光灼灼地盯着那本书，“我可以用什么向时间混沌之主交换这本书。”
亚斯兰特扬起唇角，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没有说出任何话语。
爱科看到这副表情，不由地咬紧下唇，开始思考自己到底能够支付什么。
亚斯兰特是故意的，虽然他从先生嫌弃的语气中知道一旦这本书离开了法师塔，那就是丢地上都懒得捡起来的垃圾，之所以一直留在法师塔，也只不过是先生懒得“特地”把它找出来，再“特地”去寻找一个垃圾桶，最后“特地”出门将它丢掉。
但爱科不知道。
于是，亚斯兰特决定发挥这本书最后一丁点儿的作用，缓缓开口，“您到底因什么而对对先生不满？是因为您知道斯比南教皇曾经向先生求援，而后被拒绝了吗？”
因为怀恨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