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飞到树梢上, 楚鹰坐在赵飞宇身边,轻声询问。
靠着结实的树干,赵飞宇眼神放空, 无意识晃动着小腿,说:“在想怎么储存肉……”
楚鹰:“不是做了熏肉和腌肉?”
腌制品偶尔吃一些还别有风味, 天天吃他可顶不住,赵飞宇苦恼地说:“我在想怎么储存新鲜肉。”
楚鹰伸手抚平赵飞宇皱起的眉头:“冬天不远了。”
赵飞宇心想, 是呀,冬天不远了。去年冬天特别冷,今天夏天特别热,但是再怎么样异常,十月份就会开始下雪, 根本无需头疼肉类的储存问题。
每年12月-2月是寒冬, 平均气温在零下20℃, 肉可以冷冻保存2-3个月。3-4月, 10-11月,气温也比较低,他们会把吃不完的肉分批带回家, 在三天内吃完。5-9月,平均气温在10度以上, 他们基本都是现抓现吃, 毕竟现在医疗条件约等于没有,哈斯特神鸟又不像秃鹫那样胃酸呈强酸性,百毒不侵,为了身体健康还是吃新鲜为好。
身为食物链顶端的猛禽, 这样的生活条件已经秒杀绝大多数羽族了,可他依旧有些不甘心。
人的欲望果然无休无止。刚穿越过来的时候, 他觉得有吃有住,能活下去就不错了。等到能活下去了,他又想要吃得更好住得更好。
所以……
赵飞宇侧身倒在楚鹰腿上,仰面看着天空说:“要是夏天肉也能多贮藏几天就好了,不需要多久,几天就好,这样食谱就能丰富不少,一顿起码能多做几个菜。”
楚鹰微微勾了勾唇角,用冷冰冰的语气说着调侃的话语:“你可以像那些小麻雀们说的那样,用神力变一个不会化的冰出来,把肉放进去。”
那群小鸟一天把他当神子看也就算了,怎么楚鹰也这样?赵飞宇在楚鹰健壮的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觉得不解气,又咬了一口,含糊地说:“你再说!我咬死你!”
楚鹰恢复了以往的冰块脸,淡淡地说:“如果你的羽毛再厚一些,我们可以去更遥远的北方生活,那里一年四季都在冰雪之中。”
“那还是算了吧,虽然肉不会坏,但也没有蔬菜水果吃了。”赵飞宇拽着楚鹰的羽绒裙擦了擦自己糊的口水,犹犹豫豫地说:“何况,即使没有神力,我也不是不能做出一个‘冰室’来。”
想到赵飞宇夏天制作的不算成功的沙冰,楚鹰:???
虽然楚鹰面无表情,但是赵飞宇一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气呼呼地说:“那次制冰失败是个失误!我还有别的办法!”
赵飞宇口中所说的别的办法,就是古代人民储存冰块的主要手段——冰窖。从自然条件来说,他们这里制作冰窖的难度要远远低于中国北方地区,毕竟古代人民为了隔绝地热和夏季高温,冰窖的青砖都要砌一米多厚,还要考虑整体的建筑构造,以及冰块融化时的水流去向。
但是,他们这里没有这样的困扰啊!一方面夏季不热,另一方面挖掘粮仓时,他就发现这里的地层构造,前面6-7米是季节性冻土层,7米之后就是永冻层了,常年处于零度及零度以下。只要他挖得够深,冬季捕鱼时把冰面挖出的冰块运进去,就是一个天然的冰窖。
“为什么不做呢?”楚鹰知道赵飞宇一向做事雷厉风行,在一件事上踌躇不决,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赵飞宇不说话了,手指一点点刮着树皮,纠结着说:“挖冰窖的话,我会有种负罪感,好像自己成了只为享乐,劳民伤财的昏君。”
要是从天而降一个冻土挖掘机,那他毫不犹豫就挖上十个八个的冰窖了。但是这里是生产力落后到连铁器都没有原始社会,要攻克在现代依然影响施工的冻土难题,建造一个位于地下八米以上的冰窖,确实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了。
而这只是为了丰富他的食谱而已。
粮仓和水车也是大工程,但那算是惠及大众的民生工程,所以他使唤起鸟来理直气壮。何况挖粮仓的时候还有翠鸟、崖沙燕这样善于打洞的羽族主动帮忙,即使没有铁器,仅靠石器也及时完工了。可现在,他的鸟形打洞机们已经飞去南方过冬了,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楚鹰懵懂地问:“只为享乐劳民伤财的昏君,是什么?”
赵飞宇所有复杂的情绪都被这个问题搅没了,无语地说:“就是为了自己高兴,压榨其他小鸟不停干苦活的坏鸟。”
为了自己高兴有什么不对?多次强抢民宅,无视其他小鸟感受的楚鹰表示:“让你高兴是他们的荣幸。”
赵飞宇寻思着,他要真的是古代君王,楚鹰就是个标准的佞臣兼幸臣。于是他把挖冰窖的复杂之处,工程量之巨大,冻土有多难挖,他们工具又是多么落后,详细地向对方描述了一遍。
楚鹰听完说:“一定要现在重新挖?不能把没装满的那个粮仓清空,改成冰窖?”
赵飞宇茅塞顿开,一个鲤鱼打挺从楚鹰腿上爬起来,拍着对方大腿说:“你可以啊!哥哥!变聪明了,从佞臣一举转变为能臣了!”
收获之后,他一共挖了四个粮仓,其中两个已经囤满了,剩下两个粮仓各存储了一部分。本来不需要挖那么多粮仓的,但他看着那群乌鸦吃白饭就心里不爽,反正粮仓也不嫌多,就压榨他们再多挖了一个,以后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现在,不就用上了吗?
阿四作为赵飞宇的学生里数学最为出色的一员,现在管理着粮仓的粮食进出。听到赵飞宇让他把其中一个粮仓腾空,一向内向羞涩的他都忍不住翻白眼了。
赵飞宇双手合十:“拜托拜托!”
阿四撅着小嘴:“好吧,我现在就去找鸟,明天就给你腾出来。”
找完阿四之后,赵飞宇又去煤矿那里找乌鸦们。他们的煤矿虽然可以露天开采,但因为工具落后和冻土环绕的原因,开采速度堪比蜗牛爬行。矿坑就那么大,根本容不下那么多乌鸦,以至于不少乌鸦在旁边当混子。
就你们这些混子了!赵飞宇把游手好闲的乌鸦们一起打包带走,挖冰窖去!
……
常年冻结的土壤呈现出一种灰白的颜色,硬得就像冰块一样,石镐敲在上面叮叮作响,也不见有泥土落下。
幸好乌鸦们在挖仓粮时已经有了一些对付它们的经验。
“这玩意真硬啊!和挖煤也差不多!”一只乌鸦抱怨道。
另一只乌鸦抱了一捆柴火过来,又往里扔了一根篝火里抽出来的木棍,说:“先挖其他地方吧,这里让冰融化一下再挖。”
换了个地方后,乌鸦一边挖土,一边吐槽说:“也不知道那个魔鬼在想什么,好不容易修好的粮仓,现在又要把这些土墙木板米糠给拆了,继续往下挖!挖完之后还我们用木头封出个地窖来,只留一条小道,再把土填回去?这不没事找事,折腾鸟吗?”
乌鸦监工听到了,不满地高声说:“什么魔鬼?那是神子!”
“嗯嗯嗯,我说错了,神子,神子。”乌鸦明面上说着神子,转头就和同伴偷偷说,“我看就是魔鬼!”
然而他的同伴:“好歹管饭呢,干活也不算累!叫魔鬼多不礼貌,还是叫神子吧。”
乌鸦心塞,这家伙也叛变了!他顿时有种举世混浊而我独清的悲凉感!
“放饭啦!放饭啦!今天有腌肉!”监工对着粮仓底部的乌鸦们喊道。
乌鸦的同伴放下手里的石镐,正准备约乌鸦一起上去吃饭,就见对方已经顺着绳子爬了上去,边爬边喊:“腌肉啊!我先去尝尝今天的味道如何!”
同伴扶额,心里默念:神子在上,请原谅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吧!
“阿嚏!谁在念叨我?”赵飞宇揉了揉鼻子,去水盆里清洗了一下,就继续回来打扫柜子了。
今天他们在家大扫除,楚鹰扫着地上的灰尘说:“等会去看那些乌鸦?”
赵飞宇:“不去了,大部分乌鸦已经服气了,基本不会偷懒。只有个别顽固分子,还在负隅顽抗,但影响不大,冰窖能在入冬前顺利完工了。”
楚鹰把灰尘倒到院子里,问:“等会做什么?”
赵飞宇嘻嘻笑着说:“等会我们去约会!上次去取蜂蜜的雪松林,挺漂亮的,今天时间充裕可以多逛逛。”
什么?爸爸和父亲要出去玩!蛋蛋小脑袋从蚊帐里探出来:“爸爸,父亲,我也想去玩!”
赵飞宇看着自家崽儿还有点肿的脸,婉拒道:“等你不肿了,再带你去。”
蛋蛋想哭,忍住泪水:“你们又要留我一只小鸟在家!我好孤单!我的头顶还肿了一个包,我好可怜!”
头上肿了个包!难不成又被蚊子咬了!赵飞宇这下也没心思出去约会了。
楚鹰摸了摸蛋蛋的小脑袋,仔细拨开他头顶细密的绒毛,语气略有些欣喜地说:“蛋蛋长羽毛了!是领地雄性!”
哈斯特神鸟三种雄性之中,仅有领地雄性有着华丽又夸张的头部饰羽。楚鹰的原型,头顶就像戴着一顶黑色的羽毛王冠,十分张扬。所以蛋蛋头部要是先长出几根特别纤长的羽毛,那必定是雄性了。
压下那一抹失去女儿的淡淡忧伤,赵飞宇说:“雄性也不错,我们两个雄性照顾起来更方便。”
楚鹰抱着小胖墩:“知道了性别,那蛋蛋的大名?”
男孩的话,赵飞宇说:“叫赵嘉澍吧。”
楚鹰:“什么意思?”
赵飞宇微笑:“美好的及时雨。”
在姓赵,和姓鹰之间犹豫了很久,他还是选择让蛋蛋姓赵,就当是他对曾经生活的世界最后的念想了。
再也回不去了……
但他,赵飞宇!作为一只哈斯特神鸟,会在这个世界更好地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