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而有些空旷的仓库里隐隐回荡着他的声音,没有回应。
“他俩说不定没醒?那个迷药手抖搞多了,但总归死不了的剂量。”
他的同伙——一个看着有些胖但还算高的男人也跟着窜了进来。
仗着在没有光偏爱的昏暗角落,宴鸣秋正大光明地睁着眼,借着从门缝隙漏进一行光里打量进来的两人。
首先进来的大汉,长得蛮壮,一身腱子肉,但就是矮,完美诠释了浓缩就是精华的话。
跟着进来的,胖中又带着高,一进门差点把仅有的光源给挡死。整个人就像是植物大战僵尸里面的高坚果,就是胖了点。
两人面相都看着不是很好相处的,眉眼间带着戾气,说话也是丝毫不顾及,大嗓门像是自带扩音器。
“那现在也得让他俩醒了!”
矮子嘟囔着,一边向他们这边走,边走还边自言自语一样,“有钱人爱好这么特别,真是……”
高坚果嘴皮子一碰,发出一声响亮的嗤笑,“所以你不是有钱人,要是咱们有钱了,那有再多奇怪的癖好都不奇怪。”
矮子好像被戳到痛处,冷冷哼了一声,啧着叫,“等干完这票,我又能有笔钱,足够我吃喝上一阵了。”
宴鸣秋看着两人一点点向这边靠近。
沈秋黎在他身边,毫无防备的姿态躺在地上,像是真的晕倒一样。只是脑袋底下枕着宴鸣秋的大腿,身上还盖着宴鸣秋的外套。
撇开两人被绑架的背景,这样的姿态很是岁月静好。
沈秋黎没想明白,宴鸣秋想要伪装出两人都没醒的假象,怎么还任由他的衣服披在自己身上。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身上披着的衣服不是他的。
当然沈秋黎并不清楚宴鸣秋下一秒要干什么。毕竟除了身上这件外套的破绽之外,宴鸣秋自己也是坐着,而不是晕倒在地上,手上绑着的绳子也很敷衍的绕在手上。
那两个人一走近就会发现他们其实已经醒过来了。
枕着的大腿硬邦邦的,能感觉到随着那两个人的靠近,脑袋下的肌肉越发紧绷,像是绷紧的弦。
在暗色里,沈秋黎也睁着眼打量着走过来的两人,面上很平静,等待着接下来的发展。
宴鸣秋一边注意着那两人,一边留心着沈秋黎。
他看躺着的人一动不动,心底又泛起了一丝涟漪。摸索着勾住了躺着的人的手。
沈秋黎:?
没等沈秋黎反应,像是只是摸了一下又很快撤离。
沈秋黎还在疑惑的时候,那只手把他身上披着的衣服又往下掖了掖,好让衣服裹紧,跟掖被角似的。
宴鸣秋这样做,纯粹怕沈秋黎感冒。
这个仓库地面还是挺凉的,要是到时候逃跑的时候因为感冒头晕眼花可不好了。
不知为何,每次看着沈秋黎瓷白的脸,宴鸣秋总觉得他身子弱,像瓷娃娃一样。
也许是第一次见时,沈秋黎车祸的时候给他的印象太深。
那时沈秋黎晕在车里,车子冒着滚滚浓烟,而他煞白着脸,额角艳红色的血爬满了脸颊。
宴鸣秋隔着车窗看到了他,立刻联想到了一尊即将破碎的陶瓷雕塑。在宴鸣秋还未多思考的时候,身体已经跑到车那把沈秋黎抱了出来。
仿佛是下意识的动作。
“等等!”
仓库里矮子和高坚果靠近的脚步忽然一顿。
宴鸣秋将脑海里的画面甩到一边,眼眸紧紧盯着两人。
这两人靠近得足够近了,宴鸣秋大约能确定两人应该没有携带武器,大约是很放心,两手空空就来这了。
“等等,你看他俩现在都还醒……”
是高坚果突然出声打断了继续靠近的脚步,他面上流溢出贪婪,靠近矮子,像是偷灯油的老鼠克制不住贪心又畏畏缩缩地低声商量。
“我们应该先去勒索点,等他俩醒了我们再来一趟……别浪费这好不容易的机会。”
“要是搁平时,这些有钱人,我们毛都碰不到呢!”
高坚果声音拔高了一点,不断强调,“能有更多的钱,我们干嘛不赚啊!”
矮子先是皱眉,“什么意思?我们不是搁这勒索吗?”
“哎!是真的勒索,你个蠢货懂不懂!”
高坚果压低声音像是怕吵醒仓库里的人一样,又或是防着外边有人听到。
宴鸣秋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下意外。什么真的假的……难道之前他们并不是打算勒索?可那个矮子一进门就嚷嚷了。
难道之前他们是打算假勒索一下,也就是演戏,表演勒索?
宴鸣秋想不通整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是有人整蛊针对沈秋黎,还是有人真对沈秋黎起了杀意。
很明显绑架他们的人,背后还有人指使。
“这样,我们一边按他要求办事,一边拿他偷偷去勒索他爸拿到钱。”
高坚果指了指那边的人,语气里满是怂恿,“这样咱们能拿两份钱!他这事干得见不得人,他不敢和我们计较的。”
“我们拿到这么多钱,跑国外享福不是更好?”
矮子理所当然的听心动了,“还是你脑袋灵光,我们给那人拍张照赶紧拿着去勒索一下他爸。”
“看看时间,得抓紧了。要是等到白天,就有点棘手了。”
高坚果催促,“我来拍照,你去给那人摆个姿势。”
“怎么勒索还得摆姿势,又不是什么旅游照。”
矮子嘟嘟嚷嚷,显然对高坚果的颐指气使不太满意,但为了钱还是搓了搓手准备去。
“这黢黑的,看清楚个啥啊。这破地方的灯还坏着,跟那家伙一样穷酸。”
光线暗淡,他口中不断念叨着。
身后的高坚果催促,“嘚吧嘚吧讲个不停,行了没。”
“催什么催。要摆个什么姿势啊,是不是还得弄点伤痕?应该没必要吧……”
两人一心想着拍照勒索,没注意到边上一道人影闪过。
矮子走到躺着的沈秋黎跟前,心里奇怪,“哎,你是不是给他盖了件衣服啊,怎么着还多了件衣服。”
身后没回应,矮子还蹲在地上想该怎么摆姿势才让他老爸一看就害怕,干净利索把钱打给他们。
身后忽地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貌似还有一声短促的气声。
“怎么这破仓库还有老鼠,搞什么玩意。”矮子只当是老鼠搞得动静,心里烦躁,只想赶紧干完这票离开这个灰扑扑的仓库。
“哎,我都不敢多碰这金贵的人。你该不会是想拿我当枪使吧?算了算了,富贵险中求……该怎么搞——”
嘀咕了一阵一直没回应,矮子不耐烦了,回头骂到,“你个死玩意,变哑巴了啊?说……”
话没说完,剩下的字眼卡在喉咙,眼瞳骤然放大,“你……你……”
却被猛烈地敲击在脑袋,赶在晕倒前一刻大叫,“外面的!他……”
宴鸣秋把手上捡到的木板扔下,快速将人的手捆紧。他捆得很紧,不留一点余地。
没能阻止矮子大叫,宴鸣秋肯定外面的都听见了。
就是不知道外面他们的同伙有几个。
宴鸣秋赶紧把沈秋黎拉了起来,四处看这仓库,发现了高处的小窗都被封死了。
“快,等会我来拖住他们,你就赶紧跑。”
宴鸣秋拽了拽沈秋黎。
发现沈秋黎站在原地,脸上好像有点呆愣,直直看着被宴鸣秋绕后砸晕捆在一起的两个劫匪。
宴鸣秋以为他是被吓到了,伸手轻轻掐了一下沈秋黎脸颊,“呆住了吗?不要怕,我说跑你就赶紧跑,不用担……”
话音未落,仓库的大门轰地一声被外面的人一脚踢开。
突如而至的刺目灯光一下子倾斜入整个仓库,照亮有些空旷的仓库,尘埃在空气里飞舞。
“大勇!牛子!你们怎么了?”
来人扯开嗓门,一眼就看到了被捆住的劫匪两人,还有本该被捆着倒地的人却好端端站着。
宴鸣秋眯眼缓了缓眼睛,看到只有一个人闯了进来。
这下他有把握了。
“不用担心我,我学过防身术的。我数一二三,你就赶紧跑,别回头。”
宴鸣秋凑近沈秋黎,在他耳畔轻声叮嘱。
话说完,他慢慢松开拽住沈秋黎的手。
沈秋黎却回过神,反手拽住宴鸣秋,“我们一起走。”
宴鸣秋皱眉,“他的目标是你,你……”
沈秋黎打断他,“我……”
对面的劫匪打断沈秋黎,粗着嗓子大喊,“搞什么!搁我面前腻腻歪歪!”
“我劝你们好好搁这待着,我可不是吃素的!我就是拿钱办事,我可是见过血的,别逼我!”
“你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和地上那两个废物点心可不一样。”
劫匪表情狰狞,脸上一道疤称得他更加凶狠,一撸袖子就冲了过来。
宴鸣秋眼神认真起来,将沈秋黎甩到一边,一拳袭向面目狰狞的劫匪,偏头示意沈秋黎,“快走!”
“我看今个谁想走!”
劫匪出招阴狠,拳拳到肉,但宴鸣秋却像泥鳅一样滑不溜丢。
这会他心里烦躁,看着沈秋黎向门口跑,心里的钱也跟着跑了一样,顾不了这么多一拳攮向宴鸣秋,又跑着往沈秋黎那拦。
宴鸣秋见状直接从背后锁住他脖子,却没想到他力气很大,一拽就把宴鸣秋甩了下来。
眼睁睁看着沈秋黎要出去了,劫匪眼神一利,噌得一声把刀亮出来,大声威胁,“我身上可带着刀,别拦着我!”
宴鸣秋才不管这些,用尽全力拦着他。
沈秋黎听到了劫匪的话,脚步登时停下,眉头紧锁,看着劫匪拿着刀在空气里挥舞。
“快走!”
宴鸣秋瞪了沈秋黎一眼。
沈秋黎一咬牙,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