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黎猛的回头,周围还是那副静悄悄的模样。
他皱着眉看四周,却看不到说话的人。
虽然心里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毕竟在那些恐怖故事里,总有人或者鬼在背后提醒又或者误导主角团,但往往不会露出自己的面目。
这是陪着季曜一起看剧时有的领悟。
但真正成为剧中人的时候,沈秋黎发现自己还是不能免俗的生气。
“到底是谁装神弄鬼啊。”沈秋黎嘟囔了一声,想着故意激怒他让其露面的可能性。
晏容殊突然轻轻托了一下沈秋黎的下巴,让他看向灯光有些昏暗的角落,“他在那里。”
定睛一看那里确实有一个身影。由于灯光昏暗,飘雪纷纷,那人也灰扑扑不起眼,一时间沈秋黎没注意到。
浑身灰扑扑的,蓝色衣服上沾着灰,过长的刘海还有丑陋粗糙的疤痕。
不是项昆又是谁。
他靠在墙上,气质都和墙融为一体般。那些伤被包扎上了,他摩挲着手腕上的白布,低着头瑟缩着。
“项昆!”
沈秋黎忍不住大声呼喊了他的名字。
假如他对时间没估量错的话,现在这个时间,应该到了项昆闯进新房中残杀新娘的点了。而这个时候,眼前还出现了项昆。
……这或许变相证实了晏容殊的猜测。存在两个项昆,这是为什么呢?
魂魄能一分为二吗?还是说其中存在一个虚假的幻影,只有一个是真实的?
眼前这个又扮演着什么角色,有什么目的呢?
沈秋黎向项昆走了几步。
项昆听清了对自己名字的呼唤,似乎还察觉沈秋黎的意图。
“别靠近我!”他顿时往黑洞洞的门里瑟缩了一步,手捂住脸上丑陋纵横的伤疤,像是耻于袒露自己的伤疤。
他靠着的房间,是一间没有开灯的房间,门里一片黑,看不到什么东西。
沈秋黎进一步,项昆就后退一步。
晏容殊拉住了还想靠近的沈秋黎,对他摇摇头,目光柔和看着垂头的项昆。
“项昆,能不能告诉我们,为什么不能去那里?”
晏容殊用着有些害怕但又强装镇定的语气说,“我们一眨眼就发现周围大家都不见了,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项昆如同缩进乌龟壳里的乌龟,垂着头不多吭声。
风裹卷着红色的飘雪,风里好似隐约夹带着幽远的鸟虫的鸣叫。那样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朵。
是从没有光照的黑暗里的林子传来的。
项昆一下子如上了发条的机器人,抬起头,让沈秋黎第一次清晰看清了他的五官还有眼睛,项昆直直看着他们,手还覆在脸上。
他灰沉沉的眼睛,像是死寂的沙漠,掀不起任何波荡,面无表情看着他们,语调平静,“他们等了太久,太久没有进食了,不安全的。”
“不听话去找的话,”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声调,竟然有了起伏。
他眼睛是死气沉沉的,嘴角却咧开,有种机器人模仿别人开心的笑却不得要领的扭曲感,后半截话拉长了句尾。
“林子里的饿犬,一点也不会心软,会咬人的~”
这几乎警告威胁的话,证实那个林子并不简单。
“什么意思?!”沈秋黎上前想追问到一切。
项昆却如泥鳅一样,滑进了黑洞洞的门里。门一下子关上了,传来落锁的声音。
“项昆?项昆!?”
沈秋黎想打开那扇门,却发现这门像是和房屋融合了一样,严丝合缝,再怎么用力推拉,门都没有丝毫松动。
用力推,做了一番无用功,门没嫩打开,也无人应门。
停止推门后,要是离门足够近,甚至能听到门内低声地哼哼。
模模糊糊,并不清晰,只能听到零星的几个词。
好像是在哼唱一首童谣。
“红果子……小孩儿乖乖……山神……”
“那我们还是去林子里看看吧。”一直在后头看事态发展的陈微雪,开口了。
像是在叹息,但脸上没有丝毫的忧虑之类的神情从其中泄露,他反而是淡淡的,“目前好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呢。”
“我看只有林子里面没有下雪,或许藏着什么秘密。”
是的,他们确实好似没有更多的进展了,那个林子,必然要进去一趟吧。
沈秋黎很清楚,自己和晏容殊并不是被困在这完全出不去了。晏容殊全然可以用自己的能力,强行破开这个幻境。
但他们是进来彻底摧毁这里藏着的吸食残骸的阵法,这样才能保证顺利解开压在晏容殊身上最后一层束缚。
趁那个幕后人还没来得及反应时一举毁掉,才足够安全。假如错过这次,可能引起幕后人注意,下次能否找到最后一层封印,会不会如现在一样轻易进入其中也是一个问题。
所以那林中哪怕危险,也不能任由怯懦拽住衣角。
“那走吧,师叔。”
沈秋黎拉上晏容殊,带着手电筒一步步往那外围浓稠的黑暗里走去。
手电筒能照到的地方有限,但聊胜于无。
一脚踏进那时,黑暗瞬间吞噬了他的脚,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同时耳边还响起枯枝叶被碾碎的破碎声。
好像有寒意,刹那间从他脚腕处游移着,猛然窜上了心脏。
身体本能地瑟缩了,但沈秋黎心中却没有十分惊惶,而是借着这个更加贴近晏容殊,紧紧贴在他身侧。
晏容殊以为他在害怕,很自然地将手搭在他的肩上,以半抱着的姿态,保护着他。
彻底踏入了黑暗之中,像是蓦然落入无止境的黑夜。
沈秋黎最后一次回头看向光亮处。
红色的细雪纷纷扬扬飘洒,有些昏黄的灯光笼罩,没有人迹的地方,空余桌椅和洞开房门的房间。再看地面,却见原本干净的地面,竟然流淌着红色的液体。
红色的成股的细流,顺着倾斜的地面流向地势低洼处,最终流入那扇紧闭的门的门缝。
那是项昆躲进去的房间。红色的液体,犹如血色般鲜艳,仔细看才能发现,这是一部分红色飘雪触及地面立马化作的红水。
飘雪,安静的灯光,桌椅,无人收拾的碎渣酒坛,空无一人的房间,涌动的红色液体。
整个场景和黑暗处有着极大的反差。
虽然处于光亮之下,却照不去心理上的阴霾。拥有着光明,却寂静无声得让人心慌。
安静和诡异从各个角落渗出。
沈秋黎希冀着这会项昆能突然从那个房间里冲出来。
但很可惜,这并没有发生。
沈秋黎有些失望的收回视线。
身处黑暗里视线被限制了,感官却更加敏感。
耳畔是晏容殊模拟的人的呼吸声,轻轻缓缓,带给他清晰的安全感。
在这里,和之前那个地方截然不同。这里不再空荡无声,反而有些嘈杂。细细碎碎的声响不断。
“嘎吱……嘎吱……”
“嗡嗡嗡……”
“呼……呼……”
一连串的声响,都仿佛发生在身边。
是未知生物咀嚼坚硬带壳的虫子,吃得汁水四溅发出清脆的嚼动声。是带翅的虫子在里面振翅飞舞,是生物藏身在丛丛灌木后发出呼哧呼哧沉重的呼吸声,仿佛重伤未愈。
然而眼睛睁得再大,也看不清周围黑暗里藏着什么。
手电筒在黑暗里扫射,破开有限的黑暗,但却捕捉不到什么。目之所及的,仅仅是枯树枝和沉默的乔木。
“师叔你还好吗,跟紧些,别落单了。”
尽量忽视掉身体和心理上的不适,沈秋黎一边关注着陈微雪有没有跟上,一边凭着记忆和感觉找那三棵奇异的树和房子。
陈微雪低低应了一声,他走在沈秋黎旁边,手电筒往旁边照时,余光能模糊看清陈微雪的脸。
于是沈秋黎稍稍分了些神,看了看陈微雪的神情。
他好像心情很不错,脸上的表情没多大变化,但脸色好似没这么白,反而白中微微带血色了。
似乎放下了什么重担,步伐都轻松了些。
沈秋黎觉得有些奇怪,还想问一下,但晏容殊忽然开口。
“到了。”
抬头一看,是之前看到的那灰扑扑的房子,膨胀生长的三棵树木在房子里彼此扭曲疯长,带着诡异的气息。
远处看时已经很诡异了,当来到面前时,那种诡异的气息更盛,而身体的阴冷感越加强烈了。
而盯着那些树看,心里的不适感几乎破腔而出。等同于那种精神污染一样的感觉。
沈秋黎闭了闭眼,缓解心中的难受。身旁的晏容殊搭在他肩头的手紧了紧,无声将他向自己这边靠近。
“滋……”
空气里响起一个微小的声音。
身前这个小破房子突然出现了一个光源,微弱昏暗的光线从破败的房子里洒落,勉强照亮了周围。
是房子里的灯泡。
骤然亮起的灯光吓得沈秋黎往后一退,踩着枯枝还有点什么滑溜溜的东西。
那东西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尖锐到让沈秋黎耳朵暂时失聪了半刻。
若不是晏容殊及时紧搂住他,他差点狼狈摔倒。
滑溜溜的东西在尖叫后,极快速地窜走,沈秋黎余光只能看见一截黑色长条的尾巴掠走。
身旁突然有细碎的声音。
“你来了……你来了……”
“快过来!快过来啊!”
无数小的声音重叠,让人听不清内容,一声声叠在一起,从小声窸窸窣窣到逐渐大声震耳欲聋。
“师叔?”
这时,沈秋黎顶着嘈杂的人声,突然发现陈微雪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那些树旁,伸出手抚摸着布满皱纹般纹路的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