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玄幻奇幻>冥婚后成为恶鬼的笼中雀>第123章 飘雪

  “差不多得了,别在这里瞎闹腾!还嫌不丢人?”一个中年人,穿得很体面,脸上紧绷着神色,不难看出他很生气。

  他瞥见淌着血,脸上因为巴掌印肿的高高的项昆,脸上更加难看,嘴角直直往下压,深吸了口气,像是要抑制愤怒,避免气极了脑子一抽就晕过去了。

  本来用力拽住项老三的那只手,直接松开狠狠给了项老三一巴掌,“我看你是喝酒喝昏头了,怎么,这好日子你非要见血?个王八羔子!”

  这巴掌没有收力,狠狠呼在项老三脸上,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

  项老三的脸颊顿时高高肿起,脑子在那瞬间也眼冒金星似的。

  这下酒是醒了大半,他倒不敢在这位面前耍浑,只是支支吾吾,“对不住叔叔……”

  “您也知道,我一喝酒就不知道轻重了。”项老三讪笑着讨饶。

  看来那是村长了。村长在村里的话语权是毋庸置疑的,更何况项老三还靠他这位叔叔接济的。

  村长对项昆,倒是有些不忍,但多看一眼好似会心烦般。他随手招了个人过来,让那人带项昆去处理一下伤口。

  项老三看着这架势,他就知道这事就这么了结了。当即凑近村长,絮絮念叨,“叔,我跟你一块找乐贤说说话吧。今个他结婚,他肯定高兴得不成样子了。”

  “结婚这事我有经验,我去指导指导他。”项老三一笑,露出满口黄牙,嬉皮笑脸的。

  村长没应声,只是转身离开。项老三厚脸皮屁颠屁颠跟着。

  被村长分了任务的人有些不耐,勉强耐着心扶项昆起来。

  说是扶,其实和拎差不多。他嫌弃项昆浑身湿漉漉的样子,一身浓郁的酒味,所以隔着一臂远,伸长了胳膊跟拔萝卜一样拽项昆起来。

  项昆像是习惯了这样的态度般,在众人目光下,垂着头试图隐藏自己脸上硕大的疤痕,顺从地跟着那力道起来。

  他太过听话,像是一节木头,不,更像是没有灵魂的一具皮囊。沈秋黎在旁边看着这一切,眉头却越皱越紧。

  像是没有任何情感,呼吸也仅仅是为了保持这具皮囊的存活。别人的鄙夷轻蔑,动手伤害,都好似与他无关。

  但这样往往让那些欺凌者更加愤怒和恼恨。毕竟没有回应的欺凌,只会让欺凌者觉得像是独角戏,得不到反馈的,要么让他们失了兴致,要么让他们兴致高涨,觉得是挑战。

  项老三的行为很显然是后者。要不是那个村长的到来,项昆可能会比现在更惨烈。

  眼看项昆跟着那人走了,沈秋黎有些想追上去。

  项昆那副模样,其中一定有隐情。

  晏容殊已经有所行动,他抛给陈微雪一个东西,“这位师叔,麻烦你在这留心这里的事态。我和秋黎跟上去看看那个项昆。要是有情况,你就捏爆这个,我会知道的。”

  完全没等陈微雪回答,晏容殊就紧扣着沈秋黎的手跟上去了。

  沈秋黎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但一想又觉得这样也好。

  陈微雪是天师,是有足够能力自保的。和陈微雪分开,这样晏容殊能自如使用自己的能力,不用顾及太多。

  他回头看了一眼陈微雪。

  陈微雪先是有些愣神,看着手里被塞进来的东西。慢慢反应过来也没生气,像是叹了一口气,带着无奈一般笑起来。

  那个人带着项昆绕过几间房间,在一个有个小窗户的房间停住。

  这个小房间里泛着苦涩的药味,不算大的空间,敞开的窗户冲淡了那种狭窄压抑的感觉。里面一张桌子,几张凳子,还有一排靠墙的高柜。

  那人从柜子里翻来翻去,倒腾出来几个瓶子放在桌上,语气不冷不淡,“小子,你自己收拾一下吧。我先走了。”

  项昆默默坐下,垂着头不说话。

  那人耐心本来也不多,算是完成了任务,他瞥了眼项昆,直接走了。

  折返的路上看见沈秋黎和晏容殊,那人也没多说话。

  只是眼睛瞥见两人相牵的手,眉毛登时皱了皱,不作声地走了,也不问他们来找项昆是什么事。

  沈秋黎他们走到门口时,项昆抬着头,眼睛半敛,盯着桌上的药膏,伸着手挖了一层白色的膏体。

  他并不清洗伤口,面不改色直接涂抹在自己血淋淋的伤口上。

  药味闻着有些刺激,沈秋黎心想要是直接敷上,应该会有刺痛感,但项昆眉毛都不动一下。

  膏体被他手上的温度融化,涂抹在伤口上混着血色化作液体往下滴。项昆眼睛也不眨,用另一只手接住重新涂在伤口。

  走到门口,脚尖碰触到了木门。门像是年岁已久,发出嘎吱嘎吱的一声。

  项昆顿时应激一样,手腕肉眼可见的发抖。他和受了惊的警惕性极高的动物一样,迅速地收回了手,将双手都藏在桌子底下。连同他的头也一齐低下了,有种几乎将脸埋在自己锁骨间的感觉。

  项昆好似不愿意让他脸上的伤痕或是疤痕多暴露在别人面前。这时的他终于有了一丝情绪的波动。也许之前在众人目光里,也是因为人太多,避无可避,于是他的灵魂就抽离了躯壳的感觉。

  晏容殊径直带着沈秋黎坐在项昆身边。

  项昆的伤口有点还在渗血,有点表面的血凝固成一块块的。他唇色发白,察觉到人的靠近,拖着椅子挤到了房间角落,看起来像是被欺负霸凌到墙角般可怜。

  可惜房间本来不算大,就算躲在角落,距离还是算近的。

  此刻项昆又入了定,默不作声坐那,也不处理自己的伤口,像是角落的青苔一样安静。

  晏容殊并不在意他这副明晃晃想疏远不愿接近的模样,而是自顾自跟他说话。

  晏容殊脸上挂着温柔无害的笑脸,声音也极其柔和,整个人看起来格外好接近。他试图和项昆套近乎,从今天的婚宴说起,又提起项昆自己主动提及到厨房帮忙的这件事,渐渐聊到项昆的平常生活是如何。

  这是单方面的聊天。晏容殊提出了问题,项昆却根本不会搭腔,垂着头盯着地面保持缄默。而晏容殊也没有尴尬,在确定项昆不会回答时,自言自语一样将话题转到自己身上,说自己的经历。

  当然这些经历究竟是晏容殊真实的经历还是随口一说,沈秋黎并不清楚。看着项昆身上血糊糊的伤口,混着白色的药膏,看着就让人皱眉。

  沈秋黎想了想,出门一趟,打了一盆水拿了一条毛巾放在桌上。

  晏容殊这时好像已经从中得到了想要的讯息。他没有制止沈秋黎的行为,只是重新牵住沈秋黎的手,轻声说,“我们走吧。”

  沈秋黎点点头,离开前对项昆说,“擦药前,先擦一下吧,免得有不干净的东西感染伤口。”

  蜷缩在角落的项昆像是没有听见,固执得待在对他而言的安全角落,想要将地缝研究出花一样。

  两人走出了那扇门,门内传来凳脚摩擦地面的响声,应该是项昆动了。

  没有急着和陈微雪汇合,晏容殊带着沈秋黎走到了偏僻的角落。这里没有人,旁边是几间木板搭建的房间,似乎是村长家用来堆放杂物的房间,有着一股灰尘味。

  “我对突然出现的那位师叔心存怀疑,”晏容殊念着那句师叔,带着一种玩笑的语气,狭长的丹凤眼里却带着警戒。

  他目光落在将夜幕烫出一个口子的月牙,“那位师叔出现得太突然,而对另外一个人为什么不在场解释得也很随意。”

  那个人,说得应该是荆竹洛吧。沈秋黎一边听一边想。看来晏容殊和他想到的也一样,也算思维同频?

  “本来以为他是幻境虚构出来迷惑我们的假象,但相处了一阵,他确实是人,有人的体温和呼吸,也有影子。也许他没有多余的小心思,但至少目前,我们并不能全然信任他。”

  晏容殊最后抿嘴一笑,并没有丝毫畏惧。

  风略过他的发丝,他眼神坚定,许下承诺,“我会保护好你的。”

  沈秋黎垂下眼帘,还来不及多感受因为这句话而疯狂跳动心脏的心情,晏容殊就话题一转,之前的话好似真的是随口提起。

  “所以我才带你到这说话。我觉得,我们眼前这个项昆,或许和之前残杀新娘的项昆,不是同一个人。”

  “衣着和身高还有五官,不,或者说整个人都一模一样。但是在一些细微的地方是不同的,”晏容殊回忆着那些细节。

  “眼前的项昆,整个个人灰头土脸,连衣服都沾了很多灶灰,他自己的血淌在身上都不在意,不会去擦。他人看起来怯怯懦懦,甚至不愿多在人前暴露自己,同时也为自己脸上的疤自卑。”

  “但那个刽子手,他似乎将自己的疤痕作为某种见证一般。他也比较在意干净,一般的脏东西在他身上出现,他会将其清扫。除了别人的血,属于他人的血溅到自己身上,他好像很享受这些,会带给他心理上的刺激和兴奋。”

  沈秋黎浑身一整,好像有点道理。这样的话,项昆这样割裂的表现好像有解释了。

  “所以他……”

  话音未落,沈秋黎忽然感觉鼻尖有什么凉凉的东西。

  他伸出手一抹,是一滴水珠。抬眼看去,发现天上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细末的白,是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