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关系的,我可以靠我自己……”他皱着眉,像是想延长他们相处的时间。
但被晏容殊制止。
晏容殊轻笑,“我总不能一直靠着你,我可不是只会占你便宜的……”
“嗯……就像金芷经常看的小说里的凤凰男?”他微微思索,得出这么个结论。
“噗,你还挺会形容。”沈秋黎抿嘴忍不住笑了一下,他晃着手指,看月光下手的影子被拉长。
他用一只手,尝试摆出飞鸟的影子。但无论怎么摆,飞鸟都缺了一半翅膀。
顺着晏容殊的形容,他没过脑子的说着没边际的话。
“你当时肯定贪图我沈家少爷的身份,想傍上我麻雀儿变凤凰。”
沈秋黎偏头去看晏容殊,那样如月光般柔和精致的脸,琥珀色眼眸始终是从容。
看到这张脸,沈秋黎脸上不自知带上了笑容,眼角眉梢上尽是笑意和调侃,“哎,那你很成功了。”
晏容殊微微一愣,也轻笑出声。
“那真是我的荣幸,能被沈少爷看上。”
沈秋黎看着手下的影子,还在不断尝试如何单手拼凑出一只飞鸟。
晏容殊突然拉近了他们的距离,他身上那股清雅的香气更加清晰。
沈秋黎手上动作一停,微微仰头看晏容殊。
晏容殊却伸出了手,白皙修长的手掌放在沈秋黎的手下方。
他垂眸端详,仔细调整了一下位置。沈秋黎不自知盯着晏容殊的眼睫入神。黑色纤长的眼睫毛半遮住琥珀色眼睛,眨眼时像是飞舞的蝴蝶翅膀。
晏容殊示意沈秋黎去看,沈秋黎才缓缓回神。
晏容殊好似知道他的心思,和着他手掌的影子,一起摆出了飞鸟的影子。他的手是飞鸟的身子和一半翅膀,而晏容殊的手是另一只翅膀。
看着展翅而飞的鸟,沈秋黎无法形容心中那一刻的情绪。像是被拨动了心弦,又或是一刹那被击中心脏。
他收回手,撑着地不敢看晏容殊,也不想流露出太多情绪,不想让晏容殊察觉。
他知道,晏容殊在侧头看着自己。
“鬼也会有影子吗?”他心思无端的乱,干脆直接伸直了腿坐在地上,凉凉的地面让他燥热的心跳有些平复。
看着月光,他晃起脚尖,突然想到了这个。
“一般鬼是没有影子的,因为他们不是实体。”晏容殊的声音平静,如同往常一般清风温柔,“但我用了一些术法,暂时能有实体。”
鬼之类,早已失去肉身,自然没有实体。平时只有情况时,才会有人能触碰到的实体。比如杀人打架的时候。
沈秋黎小小地应了一声。
身旁是晏容殊,手边月光柔柔。他们躲在黑暗处,没有开灯,任由月色倾洒出一方小小的亮光。
一直牵挂忐忑的心,好像已经被飞鸟从易碎的玻璃上放回了他的胸腔。伸出手就能从黑暗里触碰到光,安静的四周让沈秋黎有着让人欢喜的安全。
就像是小时候被方家丽关小黑屋后,晚上发现竟然有一束月光透过缝隙照了进来。
夜深人静的时刻,因为饥饿迟迟睡不着的他竟然有了宽慰和安心,即使孤寂不断啃食着他。
而现在,长大的他,光触手可及。孤寂也在渐渐消散。
外边不知名的虫鸣里,他们安安静静坐了一会。
“对了,像鸯鸯他们,作为封印你的代价,他们的结局都无法改变吗?”
这样的月夜,难免让沈秋黎想起谢向阳、鸯鸯和荷月他们。
荷月以自己为代价,送鸯鸯转世轮回。而谢向阳则坚定了自我,主动选择消除束魂钉魂飞魄散。生前就充满的不幸,而死后却面临着第二次的死亡,如同朝露一般短暂存在又消散。
沈秋黎的心揪紧,而据晏容殊所说,乌鹿坡是一群人。他不敢想象,那群人会有多痛苦。
“也许是吧。但这些都是他们自己主动选择的。”晏容殊声音低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凡事皆有代价。他们很清楚自己为了目的会怎样,但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了。”
“作为封印镇压我,实际上是将他们的肉身和魂魄就献祭出去了。所以阵法破碎,魂飞魄散是必然的结局。”
“第一个阵法是鸯鸯荷月的尸骨,第二个阵法是那口棺木。”晏容殊一一细数起来。
说到这,语气有些感叹和敬然,“不过,荷月她竟然找到了另外一种方法,付出自己的代价让鸯鸯有一线生机。”
沈秋黎叹气,“那我破坏阵法,岂不就是加速他们的死亡?”
“不,其实也算早日解脱吧。困在阵法里,被不断抽取力量,不断昏睡或者重复死亡,是一种刑罚。”晏容殊轻轻揉了揉沈秋黎的头发,语气黯然。
“待在望墟,我有时总能听到他们的呼喊和哀泣。”
“那封印彻底破开,”沈秋黎拽住晏容殊衣角,有些急切的问,“难道你也会魂飞魄散?”
“当然不,”晏容殊弯唇,安抚一样拍了拍沈秋黎紧握的手,“到时候我就能自由出入望墟,了却因果执念。”
“之后呢?”沈秋黎追问。
“之后……”晏容殊其实也没想过之后,他一心想的是出去复仇,复仇之后呢,“也许是转世轮回,也许是继续游荡?”
他不能确定复仇之后的他能不能继续转世轮回。不过他也不是很在乎这个。
“说起来,我那位仇人,已经盯上你了。”晏容殊说起这个,语气微冷,“他一定觉得你必死无疑,但你还是破了死局,他肯定会十分急切的想除掉你。”
“在谢向阳那设下的阵法,给其余人设下的都是噩梦为引的阵,起码有破绽。唯独给你设下的死阵,先礼后兵。”
晏容殊语气有些不善,“先根据你之前的记忆构造虚假,假如你沉溺那就会渐渐失去生机。而假如你反抗,就会梦境里的恶鬼撕咬至死,立刻暴毙。”
“而这梦中,唯有你的魂魄是真实的,其余都是虚假。所以梦境中的任何东西都伤不了梦中恶鬼,因为皆是虚幻。”
沈秋黎恍然,难怪之前在梦中那把刀子伤不了“沈熠辉”。
“他打定主意你们一群人都会死在那。因为梦外的大阵,必须阵内所有人都醒来才能破阵。”
晏容殊似乎是冷笑了一下,带着轻蔑,“他甚至和韫玉鬼王联手了,想要将我这个变数排除在外。”
“那你怎么会出现的?”沈秋黎有些意外,当时晏容殊出现得很及时。
“我虽然被打得措手不及,但是我说过,韫玉鬼王的软肋暴露出来了。我借着他的软肋换取了一些喘息的机会。”晏容殊说得含含糊糊。
沈秋黎没有察觉,也压根没往言璨身上联想。言璨和韫玉鬼王见过面,但韫玉鬼王对其也没有太大的特殊待遇。在之后,言璨甚至受到了韫玉鬼王的追杀?如果晏容殊没有骗他的话。
他面上有些怪异的神色,“韫玉鬼王还有软肋?见过几次,都觉得他是一个面冷心冷的鬼。”
韫玉鬼王看起来是个铁石心肠的,在和其接触后,沈秋黎更觉得他是行为偏激、有些疯的性子。
“当然有,只要心有眷恋,就会存在缝隙。”晏容殊意味深长地说着,“哪怕是韫玉鬼王这个疯子,也不例外。”
“接下来,你要小心。”晏容殊笑吟吟补充了下一句,“不小心也没关系,只要叫我名字就好。虽然最近我会忙一些,但你依旧是最重要的。”
沈秋黎听着有些耳热,偏头不去看晏容殊,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我希望,遇到危险的时候,你不要总想着硬撑,你可以试着依靠我。”晏容殊很郑重地开口,注视着沈秋黎,只能瞧着一张侧脸。
他没强迫沈秋黎答应他,轻轻把手从沈秋黎手上抽离。
沈秋黎感觉手上的温度在渐渐褪去,有什么在离开,转头一看才发现他不知不觉一直拉着晏容殊的手。
难怪他想用单手摆出影子,下意识把牵着晏容殊的手忽视了。
手掌上的温度消失,沈秋黎蜷缩起手,把手藏在身后,脸上烧红地厉害。这会他倒是觉得有点尴尬了,两个男生手牵手这么久,怎么还没半点感觉的。
晏容殊轻轻笑了一声,“抱歉,我要走了。还有事情等着我处理。”
沈秋黎清咳了几声,掩饰着尴尬,垂着头没看晏容殊。
晏容殊看着快把脸埋地上的沈秋黎,忍不住嘴角上扬。
“遇到危险的话,可以叫我解决。不用怕我很忙,你始终排在第一位。”
走之前,他带着笑意半开玩笑般,“沈少爷,我会随叫随到的。”
沈秋黎没有动静,依旧像是鸵鸟埋沙的样子。
晏容殊也不在意。
他沐浴在月光下,月光穿过他并没有留下影子。
残缺并不圆满的月亮,但要比望墟里的月亮更柔和明亮。
经过这次,晏容殊的记忆已经全找回。找回记忆的他,却有些不安。这一切都将结束,都将迎来坦白。
而现在的他对沈秋黎隐藏了一些事,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沈秋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