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不减，时间也被昏暗的天际模糊。
跟着周太太进门那一刻，荆竹洛突然转身向后看。
季曜随着他的目光，却只看见别墅对面的高楼，在雨帘里很模糊。能看清的是，楼里正对这边的一个窗户打开了，一段色彩鲜明的紫色窗帘似乎被风吹出来，被雨水打湿。高楼边上一棵很高大的玉兰树，软白的花瓣在风雨里零落。
“嗯？有什么东西吗？”季曜双眼放光，看清那段紫色的窗帘又有些失望，“啊，那窗帘估计是那户人家下雨忘记关窗户了吧。”
荆竹洛摇摇头，跟在周太太身后。
在进去的那一刻，他似乎感觉到了有什么在他身后注视他，那一瞬间，他的直觉敏锐地察觉到了。那道目光像是冷铁，但又没有很强烈的情绪，甚至没有敌意。只是像是看蝼蚁一样。
但转身去看，却什么也没有。高楼在雨中如同沉默蛰伏的巨兽，那道目光也随之消散。
荆竹洛缓了缓神，还是决定先解决眼前的事。见招拆招就好，如果只是自己错觉多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更省心了。
周太太带着人进来客厅坐，自己为两人倒了水，才一起坐下。
荆竹洛看面前的女主人，周太太穿着家居服，长到肩下的发丝很随意地夹在脑后，一脸倦意，眼下是青黑的黑眼圈，整个人精气神极其不好。
“周太太，你请我过来是……”
“哦，我是想请天师看看我这里风水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周太太有些恍惚，她看着面前两个年轻人，有些不放心，“这位荆小天师，你师父难道很忙吗？我记得我是直接联系的洞云观的，洞云观没有其他人手了吗？”
“这位夫人你放心吧！他的身手可不一般，那句话说得好，青出于蓝胜于蓝！话说他高中的时候就敢一个人抓小鬼了……”
季曜一脸活跃，手扒拉上荆竹洛的肩膀，开始回忆遥远的高中时期荆竹洛的丰功伟绩。
荆竹洛闭了闭眼，用手推开肩膀上的手，用行动表示别扒拉他。
“周太太是担心我年纪小不专业的话，完全可以放心的。洞云观除了我就只有师父在了。从几年前，洞云观的业务就全权由我负责。”
“啊，你直接跳过你师叔了吗？”季曜在旁边有些疑惑，小声发问。
荆竹洛面上毫无波澜，没有被质疑被插嘴的愤怒，平铺直述地回答了实情。
“师父他太过劳累，前几年就已经正式退休，在观中养老了。倘若这件事我没成功解决，我会帮你请师父出山的。”
周太太听了有些迟疑。
而坐着的荆竹洛顿了顿，又补充，“我确实还有一个师叔，不过前几年他就离开了洞云观，和观中再无瓜葛了。”
这是说给季曜听的。
“难怪，你们俩看起来不熟还怪尴尬的样子。”季曜挤在他身边，小声说道。
季曜开着一家摄影工作室，虽然他本人也在工作室里挂职摄影师，但工作室里还有其他摄影师。作为老板，他一般随心而动。今天心血来潮想去这边采采风，正巧碰见了荆竹洛和他师叔。
季曜回想起他师叔的样子，文文弱弱白白净净的样子，看起来笑容满面的，像是个软性子的人。但和他相处着，总觉得怪别扭的，季曜有些怕他。
不过荆竹洛也和他师叔怪不熟的样子，他师叔问一句他答一句，除了见面问候的客套话之外，那张薄嘴唇鲜少能蹦出一句长话。简称有问必答，但话不多。
他师叔好像想跟着他，荆竹洛又不想。两人在路中间干耗着，走得比乌龟还慢。
荆竹洛看见季曜那一刻，平淡无波的眼睛里竟然一刹那掀起波澜。他大步一跨，就捉住了季曜的手腕，说着是跟季曜约好了一起看房子，准备在a市买房子。
季曜敢说，这是活这么久，荆竹洛第一次对他这么热情。
而一旁的周太太也在纠结。她是问了一些人的，本来想请有名的天师罗鸿云，但是联系上能不能排上号不说，光费用就高得吓人。
她妈妈知道了周太太这个想法，就给她推荐了这个洞云观。她妈妈说，这个洞云观的天师靠谱，还够效率，最重要的是价格比较优惠。她隔壁那家邻居就请了这个，还真管用的。
周太太喝了一口水，勉强接受了这个结果。
“刚刚我话这么直白，荆天师应该不会放心上吧？”周太太将一缕发丝往耳后撩，眼睛随之凝望着荆竹洛，眼神却很强势，“因为我还是一个孩子的母亲，所以很谨慎。”
荆竹洛很淡定，摇了摇头。
“那我带你看看家里那些布局，你仔细看看，是不是有问题。”周太太准备从沙发上起身，眼神划过荆竹洛旁边的季曜，“这位……是你的助理吗？”
季曜和荆竹洛同时有反应。只不过是季曜在一旁连连点头，荆竹洛很冷静地摇了摇头。
周太太显然知道两人当中，荆竹洛才是主导，眉心一跳，“那这位季曜先生也是天师？”
看季曜一头自然卷，白白净净倒是像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比荆竹洛还不像天师。
“是顺路过来的路人。”
“是他的一天助理！他乱说！就是不想给我发工资！”
荆竹洛季曜同时开口。
荆竹洛眼神凉凉看向季曜，拉着季曜背过身去，凑近季曜轻声说，“这里有鬼，不想吓哭就到此为止。”
季曜眼神倔强，也小声说，“我怎么可能怕鬼！别污蔑我！”
“我帮了你忙，你用完就丢？”季曜说着龇牙咧嘴，“小心我把你师叔找过来。”
“你也不想自己背着他找外快的事被师叔知道吧？”季曜一副拿捏到他软肋的样子，哼哼道。
在跟着荆竹洛到这来，季曜已经确定了，荆竹洛不想他师叔跟着过来，是怕他师叔瓜分他的报酬，毕竟他亲口说的他师叔和他洞云观已经分家了。
荆竹洛看着季曜得意洋洋的小样子抿抿嘴，只是说，“那你可别后悔。”
“来都来了。”季曜双手环胸。他是真的对荆竹洛这天师怎么做生意的过程很好奇。
再说，他季曜的人生字条里就没有后悔和知难而退这些词。
达成一致，荆竹洛转身对周太太点点头。
季曜也凑过去，眼睛亮亮的，笑容灿烂，清清嗓子对周太太说，“咳咳，容许我重新介绍一下，我是荆天师的助理，季曜！”
周太太笑笑，这个看起来很单纯的男生倒是很活泼，要是自己的小孩长大也这么开朗开心就好，也不求自己的孩子有多大能耐，平安快乐就好。
想到孩子，周太太眼神有些忧虑。
“那你们跟我来，看看房子里是有什么毛病吧。”
他们跟在周太太身后，看着房间布局。
季曜小尾巴一样跟在荆竹洛身后，一只手偷偷摸摸不知不觉就想摸摸看荆竹洛手里那把桃木剑的剑穗。
荆竹洛在连续两次感受到剑穗上的拉扯感后，直接把剑丢季曜怀里了。
怀里徒然多出一把桃木剑，剑身光滑还带着典雅的香味，季曜吓了一跳。
看着季曜因为偷摸行为被发现而睁大眼睛，荆竹洛慢吞吞补充，“帮我拿一下东西吧，助理。”
跟着周太太查看了所有房间，荆竹洛没发现什么大问题。
这栋房子里有黑气缠绕，但不是很浓郁，应该是凶性不大的鬼滞留在这导致。
“或许是这栋房子有人死去，但是执念不消，而这房子格局回廊反复，有很多古物收藏带着的气息，扰乱那鬼的判断，他不能离去。所以才会这样。”荆竹洛看着房子里，黑气四处弥漫，但都很稀薄。
周太太拧眉，“这意思是我们要重新装修房子？”
“不用这么麻烦，用清心符驱走这些浊气就好了。”荆竹洛眼神在室内不断搜寻，“只要现在找到那只藏在这的鬼，送他往生，那问题就不大了。”
周太太半信半疑，就这么简单看其他天师，那操作一套一套的。
荆竹洛若有所思，黑气稀薄，说明这的鬼极其弱小。但真的这么顺利吗？
“除了看过的房间，”荆竹洛偏头看向周太太，“周太太，真的没有遗漏的地方了吗？”
周太太看了一眼钟表，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于是她点点头，“还有我儿子的房间。刚刚他在午睡，所以特意没去打扰他。”
“我儿子最近几天很不对劲，总是一个劲的哭。”周太太带着他们往楼上走，“荆天师，到时候你可要仔细看看。”
……
公司办公室里，沈秋黎一个人在里面翻看财务报表。
他把李裕打发出去了，让他去参与选拔新人的面试，看看有什么好苗子。
李裕多待在这一秒，就让沈秋黎感觉身上的债务更重一些。
这要资金那要预算……借不完根本借不完。
沈秋黎趴在办公桌上，眼神放空。
目前流动资金是完全不够的，或许能从珠宝工作室那弄来一些。还有一些可以去拉投资，但找谁好呢？还是说去银行贷款？那就需要考虑利率一些问题。
“呵呵。”
身后突然一声轻笑，吓得沈秋黎一激灵，直接坐了起来。
“你在烦恼什么？”
听到这个声音，沈秋黎就知道是晏容殊。
手快过脑子，沈秋黎反应过来时，他的手已经把办公室的窗帘拉上了。
大白天的，虽然是下雨，但应该……光对鬼都不好吧。
晏容殊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笑得更开怀，“也许我能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