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玄幻奇幻>和尚有个小哑巴>第68章

  渡云酒醒后才知道林松清醒时说明了自己不愿意娶那女子,但知晓了他说自己有心爱之人的事,这人是谁,渡云不知道,在十几年的偷看中也没发现有这号人,后来再看也没发现林松对什么人特别上心。

  林松到底没成婚,五年间好些人家发现这傻子也没什么不好,再因为林家家世不错,女儿嫁进去大抵不会受委屈,不少人托媒婆说亲,媒婆给拒绝后还是在屋里待了许久,想见一见这傻子,亲口和他说。林家人也不管她要等,就说让人通传,叫她等着。

  等了许久她也没见过林松,她便偷摸着去找,每回她自认藏得很好时都会被人发现,这样的事发生了三次,事不过三,这之后林家人就没让说亲的媒婆再进家门一步。

  这媒婆不知道的是,她每次被发现都是有人从中作梗——渡云早瞧她不顺眼了,这会她终于被勒令不准再来,让他舒心不少。

  林松后来的生活平淡又和谐,哥嫂待他都好,小侄子和小侄女可爱得紧,知晓林松的毛病俩小孩儿也没嫌弃,反而还常护着这位小叔叔,外边的小孩儿在说小叔叔的不好,小侄儿一拳就冲了上去,孩子间打架,大人也不好说僵,被打的那个只能吃个哑巴亏。

  有一回大哥因为这事领着孩子回来,林松那时清醒,就同俩孩子说不必为自己与人打架,与人结仇,他们要说便说,说两声也不会如何。

  俩孩子不依,大哥过来解围,说他这侄儿同他儿时一样,出拳之前一声不吭,几拳就将人给打哭了。

  小侄儿还以此为傲,说:“这拳还是小叔叔教我的,教的可好了。”

  林松点点他的小脑瓜子,让他不许随意打人,之后又发起了呆。

  小侄子和小侄女见状,俩人就拉着他的手往房间回,一边走还一边喋喋不休地跟他说话,林松就看看小侄子,看看小侄女,就对俩孩子微笑。

  现在是轮回镜开启后的第二十四年,渡云找了一段时间,去看望了一下曾经和宣如松一起拜访过的朋友们。

  他先去了西边,陆晓和秋华已年过四十,他们有两个孩子,一个二十了,准备娶妻,另一个也有心仪之人,不过是个男子,陆晓和秋华开明,说喜欢就带回家来呗,结果发现自家孩子才是要到别人家去的那个,正在为此发愁。

  白虎为了不引人注目,外貌上也跟着人类变化,只是目前脸上只有部分皱纹,看着与从前无异。

  渡云一来,白虎就抓着他来给陆晓和秋华解决问题了——她一点儿不害臊的就把渡云和宣如松谁在上边给说了出来,还说渡云不也因此要嫁给宣如松,这完全是没有问题的!

  陆晓一拍板,当即说好,白虎为此给渡云贴了几坛酒,渡云把酒给了宣桂,算是弥补了之前他糟蹋宣桂酒窖的事。

  后来又到南边去了。

  朱雀依旧栖息在院子外边那棵树上,但又不完全是树。

  因为赵清河,柳开早已接受了朱雀的存在,如她所说,多一人照料就多一份方便,每当柳开需要离开山沟,到外边市集上采买,朱雀就能看着赵清河,也是方便不少。

  柳开没让朱雀长期待在树干上,屋里没法多住一个人,她给朱雀在那棵树搭建了一个树屋。

  渡云来时没打扰柳开和赵清河,他到朱雀屋里坐了会儿,随意聊了几句就离开了。

  最后他才去找青龙。

  宣如松离去后,万悦为了给玄武让出位置,好让玄武能守着宣如松的尸身,自愿随着青龙去了东边。

  去之前渡云就怕万悦过得不开心,可出乎意料的,万悦生活过得十分滋润,二十年来和青龙的感情逐渐升温,完全看不出当年她是那样抗拒青龙的。

  东边好吃的不少,意外的合万悦的口味,万悦因此吃胖了不少。

  渡云来时青龙还在给万悦喂好吃的,万悦不肯吃,说自己又长肉了,不能多吃,渡云一来,这份好吃的就送到了他的手中。

  神兽和凡人的孩子会是怎么样的,渡云想不出来,也没想过,他和宣如松不会面临生儿育女的问题,从前也没想过万悦会和青龙能凑一块儿,这会到了青龙这儿,他倒是好奇起来了。

  问起青龙,青龙说不知道,他俩压根没打算要小孩儿,说那玩意就是打扰他们生活的阻碍,其实也是害怕,神兽和凡人的孩子,谁也不知道生出来会是怎么样的。

  青龙和万悦都知道宣如松如今什么情况,也知晓渡云还在等着他,可万悦没有去问宣如松现在如何,渡云问她怎么不好奇,她说:“师傅两世都过得不好,这一世投身凡人,不接触修道者能接触到的事,开心过日子就好。再者,有你和玄武默默护他周全,我一点儿也不担心。”

  夜里万悦睡了,青龙才拿着小酒和小菜来与他闲聊,这一聊就聊到了五百年前那事,他问渡云:“你后悔跳到镜子里吗?”

  渡云沉思了很久,说:“后悔,也不后悔。”

  后悔的是,若他愿意和青龙一样,苦苦等上几百年,宣如松作为萧竹的一世就会与常人无异,或许会辛苦了些,但起码不会因为轮回镜早逝。

  可他又不后悔,仅仅是二十几年的等待,他都十分难受,见不到人再等上五百年,他指不定会疯。

  再者,若没有这次机会,宣如松之后的轮回转世,可以是萧竹,可以是林松,但就不会再是宣如松。

  酒喝完,渡云就回去了。

  现在还是夜晚,他悄悄溜入林松的房间,坐在床头看他睡颜。

  事已发生,哪还有什么后不后悔讲的。

  他看了一会儿就走了,只是不知晓,自己走后没太久,床上的人微微抬起眼皮,落在他方才待的位置看了一会儿,又合眼睡去,似乎什么都发生过那样。

  林松此生没发生过什么大的变故,活了四十多年,最大的变故就是父亲病逝,母亲悲痛欲绝,在睡梦中也跟着去了。

  两位来到世上七十多年,已是长命,一生顺遂,实属难得。

  葬礼主要是哥嫂置办的,难得的是,林松恢复了几日的神志,帮忙处理了父母的身后事,在祠堂跪了几日,出殡时对着棺材磕了几个响头,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

  家里人本来以为他是好了,可见他又是那样了,不禁微微叹息。

  又是几年,侄女林琴生了个男娃,侄子林墨的媳妇则生了个女娃,林松被领去看了两个孩子之后,像父母离去前那样,神志清晰了好久。

  有多久呢,其实也就一个月吧,但比先前长多了,林家人高兴得不行,甚至想摆一场庆祝一番,林松给阻止了,他给两个娃娃操办了一份礼物,和哥嫂好好说了几天话,出门看了看如今生活的城镇,一月之后恢复原状。

  后来的三十年林松都没有这样长久清醒的时候了,大哥比他年长五六岁,后来是嫂嫂先走的,走时林松也是清醒了几日,再后来大哥离世,林松也是如此。

  林墨年纪也不小了,嫂嫂离世时就注意到他清醒的怪异,他到林松身旁问:“小叔叔,你痴傻一时,每回家里有人离去你才能有长久的清醒,这究竟是为何啊?好似你就是为了送走我们而存在的一样。”

  “我不送你,我也不送琴琴,白发人不送黑发人。”琴琴是小侄女的小名,“我神志有缺,爹娘、大哥大嫂却无怨无悔地照料了我、护我安危,包括你们也是,你们都是我的恩人,没有你们,那位修复我的神志就不会那么顺利......今日之后,你们不会再有痴傻的小叔,只是我要送的人都已送走,我也不会逗留太久。”

  “你要去哪儿?”那位是谁,林墨不好奇,只疑惑小叔为何有离开家的心思,“这是你家,没什么逗不逗留的,你想待到几时就几时。”

  “可是有人在等我呀。”林松展颜道,“他又等了我七十多年啦。”

  “谁啊?他在哪儿?”

  林松指了指天上,侄儿问:“那人已经去了吗?”

  “没呢。”林松直言道:“他是天上人,等了我快六百年啦。”

  林墨没懂,但他想到爹娘给自己说起那位来过家中的女道士,对此事半信半疑,叮嘱林松不要瞎跑,继续处理父亲的身后事去了。

  大哥的身后事林墨处理了三日,这三日太忙,到第三日稍微清闲一点儿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有几日没见着小叔了。

  这个想法刚起,就有下人来报,说林松要见他和林琴,他感觉不安,立即让人去把林琴喊回家来,自己率先到了小叔房间。

  林松半躺在床上,见他来了,就只是傻乐,和从前无异,林墨在床前和他说了一会儿话,他就跟从前那样静静听着,等到林琴来了,林琴和他说了几件府中趣事,他才轻轻颔首。

  之后他抬起手指,一下点在林墨额上,说:“顺遂安乐。”

  一下点在林琴额上,说:“怨孽消除。”

  顺遂平安或许只是一句祝愿,可怨孽消除倒是让林琴愣了愣神——其实她在婆家过得并不那么顺利,婆婆出生贫寒,若非儿子有能力,一辈子可能也没法过上好日子,因此对名门贵女的怨气颇深,林琴嫁来后,她也不心疼这儿媳,偶尔羞辱刁难都是有的。

  林琴从未同家里人说过这些难事,她总是报喜不报忧,小叔这边就更不用说了,她是一个字都没提过,可小叔居然知晓......

  没等林琴有疑,林松就分别拍拍他们的脑袋,轻笑着对他们说:“小叔走了。”

  话毕,林松靠在床头,慢慢合上眼皮,呼吸也在同时停止,安详而去。

  渡云知道这一天快来了,近十日他都没有去看宣如松,他独自一人将请帖写完再派送,给自己的嫁衣打理整齐,让织衣仙女专门给宣如松做的衣服也交给了玄武。

  另外他还将青龙请来当司仪,青龙问他为何找自己,渡云直言说:“万悦都走了几十年了,你如今孤家寡人的,给我当司仪正好。”

  青龙差点扭头就走。

  玄武那边已经在仙界等着了,林松离世后,林府上方照下一道金光,引得众人惊叹,不过半刻钟,金光消失,林府也传出林松离世的消息。

  玄武等了一刻钟,终于等到了一些散碎的金光,他们像蝴蝶一样涌来,从脚往上填,填成一个人形——俨然是宣如松的身形。

  宣如松还闭着眼,金光彻底将自己填充完成,他才缓缓抬起眼皮,看到眼前是玄武二人的时候,有些意外,也有些失望。

  “别失望了。”宣赦一眼就看到他眼里的东西,抱着嫁衣匆匆跑到他面前,“渡云在准备呢。再有啊,第一眼看到爹娘不好吗?真是没心没肺!”

  宣如松轻笑几声,先躲开了宣赦要给他穿衣服的动作,对着俩人正正经经喊道:“爹,娘,我回来了。”

  宣赦十分满意,宣桂应了一句“回来就好”,接着俩人就开始给宣如松换起了衣服。

  宣如松看自己这一身红衣,实在没懂,问了几次“渡云在哪儿”,玄武都是说“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等自己彻底穿好红衣,他才忽然意识到这似乎是婚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推到了一个左右都是仙人的地方,身后玄武已经不见,而前方站着一个身形高大,却戴着红盖头的人。

  宣如松紧张了,呼吸跟着急促,他一步一步慢慢走去,眼里都是这个盖着盖头的男子,完全没注意到已经坐在高堂之位的宣赦和宣桂。

  走到这个身量比自己还高的人面前,宣如松先是想低头去看盖头底下的人,结果被人一拽——不给看。

  他又想去掀盖头,又被用力拽开,拽他的青龙“啧”一声,说:“没拜堂掀盖头做什么?!”

  “我......我......”宣如松紧张得话都不会说了,“我”了好几声,才道:“我不看看,哪知晓这究竟是不是渡云,我才回来,我不能给骗了,渡云要伤心的。”

  受邀前来的人不禁大笑,宣如松听着羞,但真没敢胡乱就把这亲成了。

  “心肝儿。”面前的人伸手抓住他,熟悉的嗓音在耳旁响起,“真是我。”

  宣如松听着他的声音,摸着他手掌中熟悉的纹路,当即面向青龙,几乎是用喊的:“快!我要拜堂!”

  在场的人再一度哄堂大笑,与此同时青龙的一声“一拜天地”响起,身着红衣的俩人转向身后,向着天地敬拜。

  “二拜高堂!”

  俩人转向宣赦和宣桂,拜下的时候,宣赦还没忘他的碎嘴儿,细声想问渡云这一拜会不会不情愿,这时人多,有些话是不该说的,宣桂知他心思,一把捏住了他的嘴,不让他开口。

  “夫妻,咳咳......夫夫对拜!”

  宣如松和渡云都不禁笑起,俩人相对相拜,起身就等着青龙来一句“送入洞房”。

  但宣如松看到青龙手中出现了一卷十分简单的红纸,他摊开红纸,大声念道:“今渡云与宣如松结为夫妻,亲朋好友同见证,同,山河共鉴,日月为盟;落樱可证,烟火作凭;上表天庭,下鸣地府;执子之手,朝夕与共!”

  这是他在那位老人家那儿写的婚书。

  宣如松握紧了渡云的手,随着青龙的一句“送入洞房”,他们向着早已备好的一座宫殿走去。

  路人的人越发少了,玄武在后头招呼着众仙,他们一步步走入这座名为“碧云天”的宫殿。

  殿中无人,宣如松多一分也不想等,大门一关他立即就掀开了渡云的盖头,拥上时泪痕现了满面。

  他们深深地接吻,渡云将他横抱起,一边亲吻,一边向房间去。

  洞房花烛,他们紧紧相拥,宣如松哭着,心中的思念不知如何道尽,千言万语,从口中出来的只有一句:“我好想你。”

  渡云以吻回应,他一直在看着宣如松,可只能看着,如今终于触碰,居然还会觉得不真实,“我像在做梦。”

  “没有......”宣如松抱他抱得很紧,“......不是梦。”

  这场婚事热闹非常,再有天道与司命上神同来赴宴,大伙都恨不得在这喝上三天三夜。

  宴上有个小老头儿与其他人不同,他吃饱喝足后便离了场,回到他的月老殿中,继续忙活他的事儿。

  他拿着红线,在两端绑上牌子,动用灵力操控俩牌子,分别挂在两棵姻缘树上,完成后十分欢喜,“又成就一对姻缘。”

  那是人间一对男女,儿时就见过一面的,俩小孩儿颇有好感,红线早有,只是还未彻底牵起,今日正是俩人相见的时候,这一面能定他们终身。

  老头儿走到其中一棵姻缘树前,在这些牌子中挑选出一个,牌子亮起红光。与此同时另一棵姻缘树上,与这根红线连在一块的牌子跟着亮起,认真看去,这牌子上写的是“宣如松”三个大字,另一牌子上则是“渡云”。

  月老摸了一把胡子,乐呵呵地自言自语:“我就说嘛,我牵的红线怎么会错呢,这不,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放下牌子转过身,月老遽然发现身后桌上多了一坛酒,他打开酒坛,只轻轻一嗅就知晓这是谁送来的了。

  “玄武酿的酒,果真不错。”

  ***

  “我和玄武一直怀疑,你是不是都记得。有这个怀疑后,我们去了一趟地府找孟婆,孟婆说,你不仅喝了孟婆汤,还喝了两大碗,按理来说,你应该是忘得一干二净的。”

  花烛之夜后,渡云手肘压在床上,手掌撑着脸,侧身看着身旁被他裹在被子里的宣如松,将这个疑惑了他和玄武几十年的问题道出,紧接着又问:“所以你究竟就记得还是不记得?”

  宣如松抓着被子边缘,许久没接受过激烈运动的身子在这一遭后还是有些难受的,没敢多动,他拉着渡云让他靠过来,对方的体温让他感到安全,安全了才肯说话:“林松肯定是不记得的,但林松总对你和玄武有些敏感,当时我心里很强烈的就觉得,我一定是认识你们的。”

  “所以是不记得?”

  “我知晓你们一直在看着我,所以你们一定知道林松有过清醒的时候吧?”

  “我们都知道。”

  “不清醒的是林松,清醒的是宣如松,这样说,你可懂了?”宣如松说,“我知道你为了我,将神格分了我一半,可我转世之后你们居然没有来找我,若非宣桂以道士的模样出现,我真不会知道你们其实一直在......我想你们是有理由的,于是我清醒了,记得的时候,我还得装作不记得,可难受了。”

  渡云没忍住亲亲爱人的额头,锅全丢到天道身上:“天道要修复你那一魂,他不许我去找你,怕影响林松的一生,影响他修复魂魄。”

  宣如松抬起头,让他的吻来得更亲密些,“这个天道,究竟是什么样子?”

  “每个人眼中的天道都是不一样的。”渡云说,“在我看来,他就是个任性的小孩儿,犯错了也不会主动承认。”

  “我以为他会是无相无形的,毕竟那些梦里,我就没见过他是怎么样的。”

  “咱俩新婚之夜,能不说这破小孩儿不?”渡云十分不满,干脆压倒他在身上,头埋进宣如松的肩窝里,“我更想知道,你分明喝了两碗孟婆汤,怎会还有前尘旧忆?”

  其实宣如松也不知为何,但他更知道渡云想听的答案,自己也更倾向于这个答案:“爱入了骨髓,两碗汤又怎能洗得掉?”

  俩人紧紧相拥,渡云没有说话,过了很久,宣如松才听到耳边传来一句爱,只有简单三个字,爱意却浓烈非常。

  宣如松问:“你说,生死簿上我们会在同一页吗?”

  渡云答说:“大概会吧。但我知道,月老的结缘树下,我们的名字是相连的。”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正文完结啦,这篇不打算写番外,到这里就结束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