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玄幻奇幻>和尚有个小哑巴>第14章

  眼睛被金光刺中时很疼,萧竹原以为治疗定不会轻松,怎知给他医治的人连他的眼皮都没碰,靠着一块热乎乎的湿布,就结束了对眼睛的治疗。

  他撑着小榻边坐起,听着大夫和无深交代这些天要注意的,说他只是被强光刺了双眼,问题不大,没几日就能好。

  无深又说起萧竹嗓子的事,大夫要了他平日喝的药方,看了一会,走到萧竹身旁要他说句话。

  萧竹顺着声音抬抬头,发出了一个细微的“啊”。

  大夫扬手招来一旁的小师妹,把药方递给她,让她熬药去,继续对无深说:“这副药的药效不错,应当是位老医师开的,可以继续喝。喝了之后我再用玉莲心法给他调理一二,很快就能同普通人一般说话了。”

  无深朝她拱手做礼:“多谢大夫。”

  “小师傅客气。”她拱手回礼,“二位好生歇息,我先去看看别的病人了。”

  大夫离开后房里就剩下他们二人了,萧竹因此放松了不少。

  无深没让他轻松多一会儿,他站在原地,同萧竹道:“我听闻李今安还在外边等柳萝。毕竟我们到了别人的地界,你情况如何,我还是与他说一声为好。他就在外边,我与他说一声就回来。”

  比起屋内多一位大夫,萧竹其实对独自一人待着更紧张。若是外边的客栈、驿站,一个人待着倒也无妨,可现下到底是到了修仙者居多的地界,他自然比先前要谨慎。

  可他也不能因此日日粘着无深,这也不像话啊,若他父亲见他如此,定是要臭骂他一顿的。

  萧竹满脸都是愁,可还是硬着头皮点了头让他去。

  无深看着觉得好笑——这像是什么呢?像是受了惊的兔子,明明还怕着,却还能忍心让唯一能保护他的人离开。

  不是兔子,是小猪才是。

  无深掐了掐下巴,想起上次他这么形容萧竹,被萧竹甩着手指一通乱骂,眼角处无意露出一些笑意。

  “我很快就回来。”无深给他压了个安心:“最多三分之一刻。”

  萧竹连连点头,听到房门传来开关声,知道无深已经出去了。

  可还不够三分之一刻,房门又被人从外打开,萧竹愕然抬眉,意识到自己现在看不见,刚想着无深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可在听到脚步声的一刹双眉便紧紧蹙起,身体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这不是无深的脚步声。

  萧竹浑身寒毛都竖起了,他在此人生地不熟,看不见让他不知来者为何人,亦不知晓对方是否有恶意。

  他手上没有武器,为了避免天心门的人看出端倪,长剑早就给放到无深的袖里乾坤中,若有人看出他半妖的身份,要趁着无深不在时对他动手,那他定是必死无疑。

  “哎,你莫怕。”开门的人率先出声,兴许是看出他的恐慌,又在方才才意识到对方看不见自己,忙开口同他介绍自己:“我是方才帮你拿药的天心门弟子,我叫周杏,杏花的杏。”

  开口的是一个姑娘,但萧竹并未因为对方是女子而放松警惕。

  “你别误会,我是给你们拿被褥来的。”她说着,拍了拍抱在怀中的被褥,发出沉闷的两声拍响,“房间里只有一床被褥,怕是不够用。”

  周杏把被褥放在门边,因为萧竹的警惕很明显,她便没有进门。

  像是怕被旁人听到什么,她把脖子探进屋内,说话时压低了声音:“公子身形瘦削,就算,就算二位习惯了同床共枕,这房内的小榻应当不那么好挤......若是二位能挤,那这床被褥也能是给二位备用的,夜里凉也能再盖一床。”

  她这可是十分贴心了。

  可是......

  什么叫习惯了同床共枕?

  “姑娘有心了,我还发愁今夜是要坐着睡还是躺在地上睡呢。”

  萧竹还没理解全,房外就传来了无深的声音。

  三分之一刻,不多不少。

  “啊,小师傅好。”周杏见无深来,客客气气地对他点头问好。

  她想起李今安呵斥她的话,又听无深这么说,知晓自己应当是误会了,多的话也没说,就指了指被褥,告诉他被褥在这,随后便飞快地离开了。

  无深关门后拿起被褥铺在了萧竹旁不远的位置,边铺边同他说:“方才那位姑娘应当是误会了,你不必在意。”

  也不知对方有无在看自己,萧竹就比划问:“误会什么?”

  无深没有发言,或许是正埋头做事,没有注意到他这无声的提问。

  萧竹其实再想想就明白了,那位姓周的姑娘话说得清楚,显然就是将他们误会成一对儿了。

  可......

  男子与男子,原来也可以的吗?

  耳边传来无深扬起被子的声音,萧竹知晓他差不多铺好床了,心里的问题可不敢问出,干脆抱着半盖在身上的裯衽,侧身躺下。

  今日奔波劳顿,看他躺下无深也不多说什么,走去吹了灯,自己也和衣而卧。

  没了灯火的房间很黑,小小的窗棂透不进多少月色,无深闭了一会眼又睁开,要说累,最累的应当是背着人的他,可不知为何,他的困意却没太多。

  像是仗着萧竹现在看不见,他扭过头去看他的动作肆无忌惮,就这么一直盯着,对方也不知道。

  但他没选择一直沉默,喊了一声萧竹的名字。

  萧竹向他转过身来,翻身的动作就意味着回应。

  “这里的玉莲宫弟子医术了得,你嗓子很快就能治好,只要明日他们说一句你的嗓子好了,我大可将你独留在此。”无深声音不大,是萧竹能听见,外廊人经过又听不见的音量,“可你并非普通人,将你独留在此实为不妥、不负责,所以在你好了之后,我该马上把你带离此地。”

  萧竹无声揪紧了被子一角,他以为无深在黑暗中看不到,殊不知习惯夜色的眼睛已经看透了他的所有动作。

  “但我知道你不会甘心直接离开,你的母亲,她还在天心门中,你想找到她。”无神继续说道,“儿时你因我伤了嗓子,如今快要治好,却又因我伤了眼睛。这伤不重,可能不管不顾几天也能好......我却不能把这份责任不管不顾等上一段时日,到你我都忘记。”

  “所以我会帮你,我会帮你找到你的母亲。届时我护送你们离开天心门范围,再与你辞别。”

  萧竹抓紧的手在他说出这些话都缓缓松开了,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他像是习惯了对方的存在,习惯了对方赋予他的安全感,就如方才周杏与他说话时,无深一来,心中的恐慌在一瞬间烟消云散,叫他无比踏实。

  听到他说要辞别,心头直直升上不舍和难过的情绪。

  其实他们相识并不久,他也没认真算过,走走停停的,怎么也有一个月。

  一个月的时间其实不长,可相处下来又不觉得短,甚至会觉得“原来已经同路了这么久”,临到要分别回头看看,才发现是真的很短,短到萧竹能记起这期间发生的所有事情。

  但再不舍终究是要分离的,他们原就不是同路人,无深硬是要走到这条路来,只是为了弥补自己儿时犯下的一些错。

  难过?不舍?

  可能只有萧竹自己有罢。

  他将身子转了回去,把这些情绪都藏进抱着的裯衽中,对无深的话好似没有半点表示。

  而没得到半点回应的无深看到他这一转懵了头,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没敢出声。

  他心里偷偷猜测半晌,没猜出个所以然了,困意便将他卷席入梦。

  ...

  天心门的人约莫是给房中添了些避暑的咒术,没有放冰块、没有开窗的夏夜,他们二人竟是睡了一夜好梦,被子是一个角都没踹开。

  昨日赶路虽累,但先醒的依旧是无深。

  萧竹赖床应当是习惯,赶路的时候会起早,可只要不赶路了,或者周边十分安全,他就能无畏无惧地呼呼大睡。

  今早亦然。

  无深起来便去洗漱,洗漱回来时,昨日给萧竹医治的大夫和周杏已经站在房门外等待。

  可能是周杏把昨日的事同她的师姐说了,大夫这会儿是门都没碰一下,唤了声“小师傅”没得到回应,不知无深是去洗漱还是未起身,就想着在门口等上片刻。

  药是刚熬好的,洗过麻布后还烫手。

  他们见萧竹还睡着,便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旁开始医治。

  微微冒着热气的麻布刚贴到他眼皮上,萧竹就猛地一抽,像是被什么吓着了,嘴巴张大,措手不及的模样把给他治疗的两位姑娘给吓了一跳。

  无深手疾眼快地抓着他的手腕,手指延在小臂上,轻轻拍动,是一个安抚的动作。

  “别怕,你还能再睡会。”

  这个小小的动作和无深的声音顿时让萧竹卸下防备,浑身又放松了下去,同方才一样,躺着不动了,就像没醒过一般......

  无深更偏向于他就是没醒,萧竹刚刚那样大的反应,更像是在做梦,只是恰好梦境之外有东西触碰到了他,令他下意识的有了反应,他安抚回了萧竹,萧竹也就继续做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