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世礼做了一个梦。

  眼睛睁开人就坐在教室里,一片空旷,只有一堆空桌椅和她自己。

  寂寥又安静,腿稍微动一动,竟然还有回声。

  就在她心生害怕时,教室门突然被推开——

  是及川彻。

  及川彻气喘吁吁,像是找了她很久:“世礼!明明说好的,不能躲着我!”

  世礼:“……诶?”

  紧接着画面一转,场景又变化了,她站在像是联谊会的场所里,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受欢迎。

  所有人都挤着她,想和她贴贴,当大家都说话时,到她耳朵里一句也听不到,世礼不堪其扰,捂着胸口感觉要喘不过来气——

  “世礼!”

  人群被扒开了,及川彻拉住她的手扯出这个密集的地方,世礼还来不及道谢,就被紧紧攥住肩膀。

  他说:“明明说好的,不能不理我!”

  世礼:“……”

  没有呀!

  这不是被其他人堵着没机会跟你说话嘛!

  刚想辩解几句,结果眼睛一闭一睁,又来到了个新地方。

  这次什么场景也没有,四周上下全是空白,世礼懵懵地坐在地上。

  “嘭”的一声,眼前突然变出来一个及川彻……唔,还是Q版的那种,小小的圆滚滚的玩偶一样。

  及川崽哼哧哼哧想要爬到她腿上,世礼怎能拒绝,把他像是抱洋娃娃一样抱在怀里。

  和豆丁的五官对上视线,世礼赶忙说:“没有躲着你,没有不理你!”

  及川崽:“嘿嘿。”

  听到这声,世礼才略微松口气。

  可她很快又笑不出来了,因为周围又凭空变出好多好多及川崽,看见有一个在她怀里,便都想上去,扯着她的衣角、扒着她的手臂,有些互相还吵起来了,原本什么都没有的空间被及川崽们填满。

  关键是,他们还总是叫着“世礼!”“世礼!”

  “——哇啊!”

  世礼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大口深呼吸。

  记忆里还清楚地留有梦境最后一秒,空间里的及川崽越来越多,多到把她整个人都埋在里面——

  世礼不禁打了个冷颤。

  这时候卧室还是黑黑的,一看时间才半夜。

  她头疼地抠抠脑袋,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睡着。

  这时候脚踝已经消肿了,看来是急性的,明天就能正常走路,只是膝盖的伤口要更注意一些。

  世礼去桌上找到水杯,浅浅倚靠在床头,当略微冰凉的杯壁触碰到嘴唇,她的眼神微移,回想起昨天……也就是睡前白天的事。

  她和及川彻接吻了。

  ……而且不止一次。

  怎么说呢,一定要判定罪魁祸首那一定是及川彻,世礼发誓,在他向自己靠近时,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会发生什么。

  等意识回笼,两人的嘴唇已经轻轻贴在一起,唇上触感奇妙又酥麻,她不是没有吃过柔软或酥脆的东西,但没有食物的口感能像这样,还没尝进口就有了甜味。

  她眨眨眼睛,及川彻也眨眨眼睛,看到对方脸上不可避免地浮起红晕。

  是害羞的颜色。

  然后及川彻主动分开了,他像是在确定什么:“世礼,你……”

  世礼都来不及说话,手犹豫地想要遮住嘴,就是在这一瞬,他们又对视了。

  各自从中获得了什么讯号,世礼不知道,她只知道很快及川彻又捧住她的下巴亲吻,是闭着眼睛。

  她慌乱地都不知道该看哪里,使劲闭了一下又睁开,发现及川彻从一开始就是单膝而跪的姿势,而他的动作、神情,没有一丝冒犯,颤抖的睫毛让她觉得,他亲吻自己,就像是在亲吻什么信教的白石雕像,虔诚又小心翼翼。

  于是世礼的心莫名也静了下来,随着他一起闭上眼睛。

  第二次的亲吻依然很纯粹。

  动也不动,单纯地贴着,青涩又安静。

  不过几秒的时间,慢的像是过了很久,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浅浅温热的鼻息。

  然后及川彻说:“我喜欢你,世礼。”

  .

  她……她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黑夜里,世礼裹紧薄被,第二学期开始就是九月了,秋天也快要来了。

  她摩挲着水杯,试图冷静回忆白天发生的一切。

  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自己当时没有立马回应——

  暗恋的人也喜欢自己,本来应该是高兴甚至狂喜的事。

  顺利的话应该就像电视剧小说那样,快乐地抱住他,迎来在一起的圆满大结局。

  世礼记起来了,她那时愣住了,似乎还在艰难地理解这音节简单的告白。

  发生的事超出她的准备、想象、心理预期,“我也喜欢你”什么的,卡在嘴边,说不出口。

  于是及川彻就站起来,活动活动关节,然后拍拍她的头。

  “我知道我知道,”他说,“很意外对吧?事实上我也是哦,我从没想过会在今天和世礼告白。”

  及川彻背过身蹲下,让世礼到他背上来。

  “……但是,我又觉得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所以仓促地说了。”

  “没有什么仪式,也没有玫瑰花,啊抱歉,忘记你对花粉过敏,总之——遭透了对吧?”

  世礼下意识道:“……不对!”

  及川彻愣了愣,才笑道:“那就好。不过真的要我保持这个姿势嘛?那得什么时候才能到家啊。”

  及川彻背着她,慢慢往家里走。

  世礼满脑子都是他刚才那些话,终于琢磨出一些滋味,她虚虚拢住及川彻的脖子,蓦地,将头靠在他肩膀上。

  及川彻的声音带着共振传来:“怎么了?是想好什么了吗?”

  “阿彻,对不起……”

  察觉到挨着的地方明显变得僵硬,世礼连忙道:“我是说,我可不可以……考虑一下?给我一点时间?”

  及川彻这才放松下来:“啊,说的也是。”

  没有谁会觉得不突然,在他的计划里,告白都是要约会好几次才能提上议程的事项。

  谁知道一个暑假不见,忽然就无法克制住对她的感情。

  他问:“那现在讨厌我吗?”

  世礼诚实摇头:“不讨厌。”

  “那就好,那我们约定好不好,在你做出决定之前,不要躲着我,也不要不理我。”

  世礼默默有了几分心虚,小声问:“哪种的躲着?”

  “唔,就比如说你不和我一起上学了,然后我在你家门前等了一个上午,我不仅伤心难过,要被请家长,还要被排球部教训这样。”

  “那、那肯定不会!”

  “好,默认你答应了哦。”

  世礼点头:“我答应你。”

  然后就是沉默,他们没再说过话,似乎都需要时间消化彼此关系的改变。

  等快要走到藤原宅时,及川彻把她放下来,想起什么道:“但是我不会道歉的。”

  世礼疑惑抬头。

  “刚才亲你,你没有拒绝我,”及川彻顽皮般扯扯她的脸颊肉,不疼,“所以我没有做错,也不会道歉哦,世礼。”

  ……

  世礼朝着床垫捶了好几下,谁谁想要他的道歉了!

  梦里倒是把约法三章的内容做了个遍,就是有点魔性。

  把过程都顺了一遍,她终于清醒了,不由得长长呼出一口气。

  好吧,夜长寂静人总是想得多,也不是不好。

  至少她明白了为什么对他的告白难以开口。

  除了害羞、没有准备之外,还多了些其他的东西。

  世礼抬头看向藤原薰卧室的方向——她以为自己没有被影响,但实际上早就背地刻在了心里。

  ……比如爸爸妈妈失败的感情。

  父母的陈年往事早就随着她的长大,而逐渐将其拼凑完全:

  年少时一见钟情后一拍即合,等到了年龄就急不可待结婚,然后有了她,最后如何破裂不忍再提。但总归来说,跟那天和理绪她们看的电影相似却又不相似,至少藤原的结局要更加令人难过。

  父亲成了植物人,母亲出国,女儿不得不由爷爷奶奶抚养。

  所以世礼对妈妈胡说了电影情节,所以就算早早意识到对及川彻的喜欢,哪怕是朋友在旁边极力撺掇,她都没有主动告白的动力。

  但幸好、幸好是及川彻先告白,先跨出来那一步。

  世礼摸着心口想,这样她就可以少走一步了。

  及川彻说的没错,她不讨厌他,也不讨厌他的亲吻,只是……只是……

  请让他等一等。

  迷迷糊糊睡着之前,世礼还在想,她需要时间。

  ——以来积攒回应的勇气。

  .

  但一夜过去积攒的一点点勇气,还不足让世礼能够坦然对待及川彻。

  第二天早上,等和岩泉一会和,他仔细打量了两个人。

  “你们……。”

  岩泉一疑惑道:“昨晚都没睡好吗?一个二个脸上全是黑眼圈。”

  世礼心虚:“没有啦。”

  及川彻更加坦然:“因为想到终于能每天见到小岩你,我高兴得睡不着觉呐。”

  岩泉一果然被骗过去,立马锁定仇恨焦点:“发什么嗲!”

  这一茬算是过去,三人又迈步向学校走,但很快,表面上的平静终于不能瞒过岩泉一。

  世礼走他左边,及川彻走他右边,起初他还能当做是随机队形,没当成一回事。

  可每次经过需要避让的过道或小路,只能一两个人并排同行时,一旦到了宽阔的路上,这两人会马上回到一左一右的位置。

  岩泉一想要走到闭上,竟然还会被及川彻拉住不让走。

  岩泉一:???

  及川彻给他使眼神:听我的!后面给你解释!

  岩泉一:……没看懂但暂时就这样吧。

  而等进了教学楼就更有意思了,和他们两人道别,他故意没走,回头观察他们的背影。

  开学总是很混乱,走廊里人有很多,及川彻偶然和世礼碰到手,两人还会一惊一乍地弹开。

  直男岩泉一皱起眉头。

  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不仅是有事情发生了,而且还是关乎感情的大事——世礼走到教室里坐自己座位,都晕乎乎的,不敢细想。

  她这样的状态保持了一个上午。

  “果然还是第二学期最好玩了,”课间理绪和一花找她说话,“一开学就是体育祭!过了还有学园祭!”

  这对活动委员的天草理绪来说甜蜜又苦恼:“感觉能水掉好多节课……不对,明明是肉眼可见地工作又增多了嘛。”

  她像面条一样软软倒在世礼课桌上,抬起眼皮瞅了后者几眼。

  “一花,你快看,”仗着人不在状态,她大胆拉着一花哔哔,“有问题哦。”

  有马一花:“什么有问题?”

  理绪用食指虚空点点世礼和及川彻的桌子:“这两个,有问题——不是一般的那种。”

  ……

  午休的时候,世礼就招供了。

  天草理绪听完第一反应是:“我去,你们玩得花呀。”

  一花恨不得捂住她的嘴:“你看看世礼都萎靡成什么样了……还说!”

  如果能精神实体化,世礼此时就像是打蔫儿的花,花枝直不起来不说,花瓣都颤颤巍巍,让人看着真是怜爱又脆弱。

  忍不住想要帮她。

  “帮她很简单,”理绪道,“坚定一下内心不就行了。”

  说罢她挤到世礼身边去,把人抱着耳语:“亲都亲了……也不能反悔是吧?”

  一花:“啊啊啊都叫你别说了啊!!!”

  “一花,理绪说的也对,”世礼振作自己,“我——我本来也没有想拒绝。”

  理绪:“那等下就告白去!”

  世礼嗫喏道:“那可能还不是准备得很充分……”

  理绪:“呵。”

  后来是一花说,既然想准备充分,不如就有仪式感一点:例如计划个晚餐、约会什么的再告白,前期计划准备的时间有了,等到时候两人面对面,诉说喜欢的气氛也有了,一步烘托一步,情绪到位就很难卡壳。

  毕竟及川彻自己都说了很突然没准备,那也意味着他……可能也还是会期待的吧?

  世礼暂时没读出来这一层,但她觉得一花很有道理。

  倒不如说是为她积攒勇气的时间找到理由。

  三人捧着手机,讨论了一中午的约会圣地。

  下午,天草理绪开始忙活体育祭的事情。

  现在正处于动员阶段,她跑遍教室,想方设法把报名表填满。

  “嘘,”理绪把报名表亮在世礼面前,“他已经填好了。”

  体育祭之类的活动,从来都不在世礼的思考范围内,哪怕是现在身体好了一点也不行。

  上面数据化的项目——什么八百米、一千五百米、三千米……每一个都闪烁着危险的红光。

  排球比赛里没有及川彻的名字。

  理绪:“想什么呢,专业的不许参加。”

  她指给世礼看,“喏,这个、这个,还有趣味部分也参加了。”

  趣味部分,也就是指两人三足这种更像是游戏的项目。

  世礼双眼一扫,看见及川彻在借物赛跑这项报了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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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吧!亲了两下!

  哎呀真是情之所起情不自禁(扭捏)(沉醉在评论的尖叫中)

  突击考试!

  借物赛跑对世礼来说意味着什么?

  是的我要callback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