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三哥还没回来吗?”

  又是一日清晨,瞿子慕来到学堂。刚坐下,便被前头的十三弟逮着询问:“三哥和皇祖母都去了那么久了,马上要到夏苗,他都不回来吗?冬狩的时候他可是收获颇丰,我想着这次让三哥带带我呢。”

  身前人说了那么长一段,瞿子慕依旧一副我自岿然不动的样子。他面无表情地铺开宣纸,提笔蘸墨,声音很是冷淡:“我不知。”

  “好吧。”十三皇子悻悻转回了脑袋,趴回自己的桌子上。他身边的十皇子戳了戳他,一脸鄙夷:“你同他有什么好说的,看人家搭理你吗。”

  十三皇子吐了吐舌:“问问嘛。”

  前面两人的对话被瞿子慕一字不落地听进耳里,他依旧没什么反应。只在没人注意他的时候,停下了习字的笔,转向一旁已经空了许久的座位看了片刻。

  他像是注意到什么,突然皱眉,伸手在那张桌面上摸了一下,抬起一看,指腹沾了淡淡一层浮灰。

  这些人,当真是会偷懒。

  瞿子慕张口想唤书童过来清扫,又在出声前止住了。

  为何要如此在意那人,他桌子积灰与否,与我何干?

  瞿子慕皱了皱眉头,坐正身子专心习字。可今日不知是什么缘故,他的字总写得不顺心。

  瞿子慕揉掉一张纸丢在一边,重新提笔去写,将落一笔,便听见外面突然传来书童的唱和声:“三殿下到了。”

  瞿子慕手一抖,“静”字的一竖写得歪七扭八,不知飘到了哪里去。

  “三哥回来了?!”

  前方的十三皇子显得有些惊喜,探着脖子去看,一旁的十皇子往外瞥了一眼,见时十安被人簇拥着往里走,又是羡又是妒地挤了句:“青天白日的真是不能说人,说曹操曹操就到。”

  “我回来了!”

  时十安今日穿了件青绿色的袍子,天气渐渐热起来,他终于不再披着繁缛的披风大氅。整个人都显得神清气爽,看着也不像是有隐疾需要小心照看的。

  他刚踏进去,就看向瞿子慕的方向。学堂里的人几乎都在看他,只有这个人没有,对比之下,倒显得格格不入起来。

  时十安迈着轻盈的步子蹦跶过去,微微弯腰探头看瞿子慕在做什么:“这么认真吗?是没发现我回来了,还是不在乎我回来了。”

  时十安打着趣,边说边撩起袍子预备坐下。他向来是没骨头的,还没坐瓷实就要往桌子上靠。

  原本对他的话毫无反应的瞿子慕突然间伸手一挡,拽着时十安的胳膊往下一拉,直接让他摔了个屁蹲,一屁股坐在了软垫上。

  “怎,怎么了。”

  时十安有点发懵地看着他,没太理解瞿子慕的意思。

  瞿子慕依旧神色冷峻,只露个侧脸给他,淡淡道:“脏。”

  “脏?”时十安歪了歪脑袋,伸出手指在桌子上摸了一下,果然是一手灰。

  “真的耶。”他举着手指,眼睛亮晶晶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发现了什么宝藏。

  瞿子慕的眼神带着显而易见的无奈:“说了脏你还摸?”

  时十安嘿嘿一笑,招手让书童过来清扫:“看来他们都把我忘了。”

  时十安伸了个懒腰,侧头看向瞿子慕:“你把我忘了没?”

  瞿子慕装模作样地提笔写字:“你该做的是治他们的罪,而不是问我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此话一出,一旁埋头装鸵鸟专心收拾的书童直接吓得砸了手里的镇纸。

  咚的一声巨响,学堂里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书童吓得不轻,跪在地上叩头请罪:“三殿下饶命,三殿下饶命,我不是故意的...”

  他越说越小声,看样子都快哭出来了,这书童也就十几岁上下,小小年纪被送进宫里看人白眼,也是不容易。不知道原主之前有多霸道,时十安这会还一句话都没说呢,他就吓成这样。

  “我又没说你。”时十安勉强维持一下自己快要崩盘的人设,“接着收拾。“

  ”是,是。“那书童不迭声地应是,迅速收拾干净退了下去。

  时十安继而弓着腰往上一趴,看着瞿子慕道:“这回可以趴了吧。”

  瞿子慕看他一眼,垂眸不语。

  完蛋咯,离开个把月,这家伙又变大冰块咯。

  时十安暗自叹气,面对困难...还是先睡为敬吧,累死了。

  他又忍不住开始打呵欠,一个接一个,活像大仙下凡。

  瞿子慕被搅得眉头紧皱,侧目看向他,对方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今日天没亮就被叫起来,一路舟车劳顿赶回宫,连个盹都不给打就被拉来听学,我可太惨了。”

  时十安说着,又打了一个呵欠:“我睡会,你帮我盯着老头。”

  “这个老头,指的是谁啊。”

  时十安话音刚落,背后就响起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他抬起头,看到瞿子慕明显在抽动的嘴角,没忍住抬手捶了他一拳。

  坏人,也不提醒他。

  “嘿嘿,先生。”

  时十安在心里骂完,又转回头看向夫子,笑得极其谄媚,却还是逃不过夫子吹着胡子拿书卷打下的一记爆栗。

  “嗷——”时十安夸张地捂着头嚎叫,随即淹没在夫子的训斥声中:“刚回来就不老实,差了这么久的课业,我让人送去南山寺的书你可曾翻看过!......”

  时十安垮着脸迎来一连串□□,最终被判万恶的抄书惩罚。

  他提着笔在老头的“念经声”中有一搭没一搭地抄,抄着抄着就忍不住开始画乌龟,刚画好两只形状各异的窝在那偷笑时,手背就被笔杆轻轻打了一下。

  刚刚才被老头抓包一回,时十安现在就跟惊弓之鸟无差,有点风吹草动就立马收起笑容正襟危坐埋头苦写。直到听见夫子的“念经声”还在响,他才反应过来,刚才打他的另有其人。

  时十安皱着脸扭头看向一旁的始作俑者,瞿子慕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一门心思盯着面前的书。时十安忿忿哼了一声,悄悄把画的两只乌龟撕下来丢到他书上。

  瞿子慕依旧面不改色,弹灰似的把两只乌龟弹到一边。

  时十安瞪他一眼,幼稚地将左手肘放在桌上,侧过身趴上去,只给瞿子慕留下一个自以为愤怒的背影,故而也没看见瞿子慕在他趴下后,默默将那两只纸乌龟收进袖中的动作。

  终于捱到散学,时十安坐起身捶了捶自己压得发麻的左臂,收拾整理一下抄写的东西预备交给老头,一旁已经收拾好桌案的瞿子慕直起身,居高临下瞥了眼他的抄写,凉凉道:“听闻三哥每隔几日就给父皇去信,没曾想这字还是写得像乌龟爬的。”

  这人今天什么毛病...时十安憋着火气本想发作,忽然脑筋一转想到什么,转过头盯着瞿子慕:“你...你该不会...”

  瞿子慕一脸冷淡:“什么。”

  “不会是因为我给父皇写信不给你写信,在吃醋吧?”时十安一脸惊诧地开口,话音刚落,就见瞿子慕的脸像爆发的火山一样,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

  他冷声丢下一句“无聊!”,随后恼羞成怒地拂袖而去,没几步就不见踪影。

  时十安不禁觉得好笑,只有在这时候,他能感受到瞿子慕的孩子气。

  “你等等我!”

  他提着袍子追出去,满眼皆是笑意。

  夏季田猎称为夏苗,旨在猎取为害庄稼的禽兽。

  皇帝每年都会带众皇子一同前去,较量谁所获最多。

  这个世界瞿子慕拿的是逆风翻盘剧本,金手指点亮所有技能点,射猎能力最强的自然也是他。

  只是架不过原主这个病秧子每一次都有人保送,直接把打好的猎物算在原主头上,故而每回都是原主拔得头筹。

  这应当是皇帝老头的意思,时十安觉得没意思的很。

  他前世是个富家少爷,骑马射箭也算是兴趣里的一项,虽说没有上场实战演练过,但到底是会的,不想走后门。用那种法子得了第一,他自己都觉得跌面,倒不如真正跟瞿子慕比一回。

  围猎要先选马,刚到地方,皇帝的贴身太监就当着众人面给时十安牵来一匹毛色极正的白马,甚至比他前世见过的都更漂亮。

  “知道你喜欢好看的。”皇帝背着手缓步走过来,“朕特地让人给你挑的,可还满意?”

  “既是父皇给的,哪有不满意的道理。”时十安扬起笑脸,扯着皇帝的袖子撒娇,凑上去问道,“弟弟们一定也有骏马吧。”

  皇帝瞥了剩下的儿子们一眼,挥了挥衣袖:“都在那边了,自己去挑吧。”

  其余人仿佛也已经习惯了皇帝的偏心,俯身应是后往后边走去。

  时十安一直用余光注视着,这次的夏苗在原剧情里也是个重要关节点了。

  他在脑子里顺了一下具体事件的功夫,就看到本要去选马的瞿子慕被两个不知名小厮拦在了人群之外。而周围人都像是没看到一般,把瞿子慕当作空气。

  时十安皱起眉,提起袍子迅速往那边走去。

  【作者有话说】

  来咯...或许是对现状不满意,最近一直在无休止的内耗。总是想起以前的事,懊悔当初做的决定。比如当初为什么不考研...大学那么闲为什么不来晋江写文之类的...人生有很多选择,借用一句话就是幸福二选一,我总是选不对。唉,慢慢调节咯,总是要向前看滴。提前祝大家中秋节快乐~感谢在2023-09-17 23:57:58~2023-09-27 00:17: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光 20瓶;桃桃奶昔没有桃 15瓶;kotoh16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