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能做什么...”时十安一边推他锢在脖颈上的手,一边费劲开口,“我只是...要把玉佩还给你。”

  瞿子慕缓缓倾身贴近他,时十安甚至能听到他说话时牙关紧咬的摩擦声:“究竟是还给我,还是威胁我,三哥你自己心里清楚。”

  瞿子慕的手渐渐收紧,那一瞬间,望着他没有一丝感情的双眼,时十安真的有一种眼前的人要把他掐死的错觉。

  瞿子慕最大的逆鳞就是他的母亲。这一点,连原主都很清楚,甚至于再如何挑衅,都不敢在这上面多做文章。因为他知道,一旦动了玉佩,这个疯子真的会跟他拼命。

  此刻的瞿子慕确实是动了杀心。

  他那日从监牢回去,发现玉佩丢失,彻夜未眠地找了一宿,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失落回宫的瞿子慕独自一人在殿中枯坐到天亮,始终无法接受玉佩丢失的事实。母亲留给他的唯一念想,竟然就这么给丢了。

  他埋藏了数日的怒火、疑惑在这一刻爆发出来,几乎快要把时十安灼伤了。

  但瞿子慕最终还是松了手。

  他的目光落在时十安额头的伤口上,脑海中浮现出刚才面前人拼命往前扑救玉佩的模样,腕上的力道随着他的回忆不受控制的减弱了。

  时十安趁此机会一把推开了他,急喘着气往后躲,慌乱之中还踹了瞿子慕几脚。而那人面色阴沉地跪坐在那,冷冷盯着捂着胸口缩在角落的时十安。

  “解释。”他说。

  “你还知道问我要解释。”

  时十安其实气得够呛,某种意义上他真的是比窦娥还冤。

  瞿子慕一看到玉佩就不问青红皂白的发疯,归根结底还是之前受了原主太多的算计。

  如疑邻盗斧,存了怀疑的心思,看他做什么都鬼祟。何况“时十安”前科累累还手握罪证,瞿子慕不发疯才奇怪。

  倒霉的是他未种因却承果,还不能因此迁怒自己一无所知的,被虐成凄惨小白菜的爱人。

  时十安无奈地闭了闭眼,靠在拔步床上努力换气,争取不要就此驾鹤西去。

  “那日在监牢,你走之后,我发现角落里有亮光,走近一看,竟是一枚玉佩,上面刻着你的名字。”时十安歇了歇,盯着瞿子慕皱得死紧的眉头继续道,“我就捡了回去,准备寻机会还你。恰逢父王说让你来与我同住,就想着等你来了亲手归还,结果没想到...”

  “这事我也有不对,我要知道你这么看重这玉佩,一定第一时间还你。”

  瞿子慕对这玉佩的在乎超乎了时十安的想象,在之前的世界中,主角几乎只与他有羁绊,而这一世,却是大不相同了。

  时十安说话时,瞿子慕在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这人本就病弱,又长年累月的待在屋中,极少见阳光,故而比常人都要白些。经过刚才那么一闹,面色更是惨淡如纸。只有额角一抹伤痕造就的嫣红,以及脖颈上堪称可怖的青紫掐痕给他添了几分颜色,娇弱的像是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瞿子慕定定看着瞿十安身上的伤,不知为何觉得心脏有点闷痛。这不像是他自己的反应,却像是心脏的自主意识在责怪他似的。

  瞿子慕皱了皱眉,停止细想这奇怪反应,转而打量起瞿十安的神色来。

  他不像在撒谎,说的话也没有任何漏洞,但瞿子慕显然没有相信:“三哥会这么好心,倒是让弟弟刮目相看了。”

  “咳咳咳。”时十安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这具身体素质太差了。他本就不舒服,现在一急,就觉得头晕目眩,上气不接下气,索性闭上眼靠在床上开口道,“不管你信不信,荷花池一事让我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也看透不少事情...”

  用这个借口,解释原主的反常还算合理,但时十安说到一半,突然又不想继续下去。

  他挣扎了一下,倏地睁开眼,眸光沉静,“我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九弟,如果我说,你面前的我已经不再是我,而是另一个人,”另一个每天都在思念你的人。

  “你会信吗?”

  时十安试探性的开口,心中带着希冀。

  他可以找很多种借口解释“瞿十安”的变化,努力让瞿子慕相信,他面前的“瞿十安”在改变。

  但时十安却不想这么做。他不想以同一个身份打碎他,又拯救他。不管是瞿子慕,还是瞿慕、瞿也,都是一个有尊严的人,都是一个骄傲的人。

  如果以后,瞿子慕真的爱上了他,会不会陷入自我厌弃与自我怀疑的怪圈:我爱上了一个曾经想要毁掉我的人,爱上了一个侮辱过我人格的人。这是不是说明我爱他胜过爱我的人格和尊严?是不是说明我放弃了我的人格和尊严?一个人怎么能没有人格和尊严呢?那么我到底要不要爱他?

  已经经历过三世的时十安深知,每一世的瞿慕都爱他超过一切。这一世,瞿子慕也极有可能选择他而放弃自己。

  时十安不想看到那种事情发生,他觉得那对瞿子慕而言是一种侮辱。他不想让他陷入挣扎怪圈里,更不想让他逼自己在自我与爱情中做出选择。

  他想慢慢给瞿子慕灌输,他是“时十安”,不是“瞿十安”的概念。他不是那个曾经伤害过他的人,而是跨越千山万水来拯救他的人。

  不过这个过程一定是困难的,就如现在,瞿子慕在听到他的话后沉默了片刻,随后突然神色诡谲地仰天大笑。

  他笑了好一阵,才终于在时十安尴尬又失落的注视下恢复好表情,屈膝从地上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他道:“三哥的新计策不错,又是五哥给你出的主意吗?可惜啊,这话放在我三岁时候,我可能就信了。”

  瞿子慕整了整袍子,掸掸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垂眼落到时十安颈上伤痕上,目光微微一滞,又很快挪开:“我既伤了你,自会承担责任。我陪三哥去找父皇认罪,这件事无论你在打什么算盘,都是我动手在先,随便你怎么添油加醋,我全都应下。还望三哥以后莫要再动我娘的遗物。”

  “我没有动你娘的遗物。”时十安垂下脑袋,头埋在衣领边的绒毛里,从正面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鼻尖。虽然很没出息,但他真的有点想哭,“我说了是我捡的。”

  他眨了眨眼睛,把眼泪憋回去,不想被瞿子慕看到这副样子,破罐子破摔道:“算了,随便你信不信吧。”

  他低头撑着地起身,弓着腰绕过瞿子慕走了出去,背对着他抹了把脸,翻箱倒柜地找出一条白色的围脖绕在脖子上,挡住了狰狞的伤痕:“我不会去跟父皇告状的,我说了,我不是他,我以后会站在你这边的。”

  他转过身,盯着瞿子慕的眼睛认真道:“不管你信不信。”

  站在他这边?

  瞿子慕面无表情的脸有一瞬间的龟裂。他自小便因身份遭人厌弃,他曾经渴望得到看顾和爱意。当发现那些都是镜花水月梦幻泡影后,便又对权力生出了贪念。他想做至高无上的人,依靠自己存活于世间,就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

  他也曾幻想着,有无数能人异士对他说:“九殿下,臣站在您这边,臣会扶持您。”可没想到,他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竟是从瞿十安口中,多讽刺啊。

  瞿子慕紧了紧拳头,似笑非笑地应了句:“好啊,三哥。”

  时十安跟在瞿子慕后面,一起去看他准备的房间。他原本对向瞿子慕介绍房间有极高的期待,现在却兴致索然。

  房间都是按瞿子慕的喜好布置的,时十安有信心让他满意。然而现在时十安知道了,他无论做什么,瞿子慕都会觉得他别有用心。

  这种感觉真难受,他还需要一段时间适应,他可以生一点小小的气吗?

  若礼跟在他身侧,一直担忧地看着时十安的伤口:“殿下,真的不用传太医吗?”

  “你问了三遍了若礼,”时十安笑着说,他有些无奈,也知道对方是在关心他,语气愈发温和,“真的没事,只是不小心磕了一下,传太医的话,父皇又要担心了。”

  他说话时,走在前面的瞿子慕忍不住侧头看了他一眼,不巧撞到时十安的视线,又赶紧转了回去。

  看我做什么,不是讨厌我吗...

  时十安顺手捡了朵花在手里揪,心里念叨着,喜欢我、不喜欢我、讨厌我、不讨厌我...

  若礼的眉头始终皱着,凑近时十安道:“殿下不叫太医,也得拿些伤药来敷。若是怕陛下担心,不若假说是九殿下受伤,如此的话,陛下就...”

  他后半句没说,时十安也懂了他的意思,拔花的手一顿,随后微叹口气扔了还剩下几片花瓣的残花。

  若礼微惊,恭敬道:“殿下恕罪,奴才失言了。”

  “没事。”时十安拍了拍手上的灰,“殿里应该有备伤药吧,晚些时候你寻出来,随便涂涂便是了,没那么娇气。”

  若礼:“可...”

  时十安:“就这样。”

  打发掉若礼,他抬头看向瞿子慕的背影,一时又有些气不起来了,小可怜蛋,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哦。

  前面就要到他的房间了,时十安鼓了鼓腮帮子,给自己打了打气。

  随后一个大踏步在瞿子慕走进房门之前率先冲了进去,扬起灿烂的笑脸,用手做出撒花的姿势:“登登登~闪亮登场,看看我为你准备的房间吧九弟,是不是非常的符合你的心意呢?”

  【作者有话说】

  我的心已经被十安融化了,就是说有这么好的老婆要珍惜!(指指点点)感谢在2023-08-23 01:05:40~2023-08-25 00:14: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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