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崽崽的百日宴眨眼便到,萧致早想着怎么给孩子庆祝,鹤澜渊倒说这个日子特殊,必须交给自己亲自操办。

  萧致原本想大摆宴席的,不过一想到萧家那些讨人嫌的家伙们,便与老婆商量,能不能只有他们两人给孩子们庆祝百岁礼。

  鹤澜渊笑说,“我的父母上次来看我,错过了最佳的解释的机会,突然与他们讲,自己已经做了外公外婆的话,恐怕两人要气得够呛,孩子们的喜事搞不好也过不顺利。”

  萧致一听事关岳父岳母,也是谨小慎微,毕竟上次没有给鹤家夫妻留下好印象,若是鹤父再知道宝贝儿子的肚子被搞大,还生了孩子的话......

  不对,澜澜抵死不承认这俩孩子与我有关,搞不好岳父岳母会因为我做了接盘侠,而对我充满改观。

  也不对......

  南知和淼淼就是我的种子变的呀!我不要承认他们不是我的崽!!

  鹤澜渊瞧他从脸愁眉苦脸到眉开眼笑来回切换,以为萧致被抢走了主动权正闹脾气,不由带着一点哄小孩的意思,用手指在萧致发旋间来回拨动,轻说,“孩子们的一周岁也很重要,到时候我全权交给你来负责,可好?”

  他不知萧致以前是个死心眼子,开始做总裁后,死心眼子全部被捅开,现在比马蜂窝还密集。

  萧二世真正在意的是,不管岳父岳母如何生气,其实还是因为他没机会给鹤澜渊一个正式的名分,一场盛大的婚礼。

  两人因为孩子的关系,如今住在同一幢建筑里朝夕相对,但关系其实比亲兄弟住在一起还纯洁。

  小爷不要~

  小爷要日日夜夜抱着老婆睡觉撒娇~

  鹤澜渊以为他已经哄好了,起身去做自己的事情。

  第二天摄政王没有跟着萧总裁一同去上班,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鹤澜渊没有用家里的司机,而是叫了车,将他拉到了龙城的古玩一条街。

  第一次来的时候尚摸不清门路,第二次来的时候倒是挺熟门熟路。

  鹤澜渊依照之前的路线,找到地下拍卖行的地下水宫入口。

  果不其然,入口平常一看是有保镖把守,鹤澜渊没有拍卖行里的人引领,只好与保镖说自己与他们的掌柜有约,约定今年今日要来这里见面的。

  鹤澜渊唯恐自己的谎言不够像样,从衣袖中掏出一枚圆润瓷白的小瓶子,轻笑说,“咱们家的掌柜患有多年的眼疾,我与他在一年前曾做过一次交易,今天正是应约来替他医治眼疾的。”

  他讲得条理清晰,又一本正经,尤其摄政王常年习惯于各种类型的人打交道,正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高手。

  守门的保镖经过严苛的专业训练,遇见任何敲门人都要像石头雕刻的一般不动声色。

  鹤澜渊居然能准确说出自家主人的旧疾,不由大惊失色。

  毕竟他家的主人颇为古怪,一双眼睛常年用蕾丝眼罩蒙起,看似像个瞎子,实际上什么细碎的事情都隐瞒不了,比长眼睛的还能掐会算。

  保镖确认鹤澜渊没有撒谎的第二个关键点是,他们的主人性格也很怪异,平常特别喜欢穿戴古典化的服饰,讲话用词也文绉绉的,尤其喜欢拨弄古琴,看他们这些人如同瞧沾不得身的渣滓一般,所以根本不会接见任何人的。

  综上两点,保镖的队长还是对眼前的帅哥改变了语气,毕恭毕敬说,“即使如此,我还是需要先跟我家的主人先知会一声,假如主人同意,我们自然不会怠慢贵客的。”

  鹤澜渊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保镖队长打完电话先做必要的请示,回来后愈发恭敬说,“主人确定您是贵客,绝对要亲自见您的,不过主人现在并不在古玩一条街,需要邀请你去另外一个更适合见面的地方。”

  鹤澜渊也不怕对方有什么诡诈,他现在又不是位高权重的摄政王,区区坠落大海的一滴水点而已,没什么有利可图的地方。

  保镖队长取出一个黑色的头套,道一声得罪了,将鹤澜渊蒙得个双眼捉瞎。

  摄政王只知道自己被送进一辆汽车,即使他的听觉很灵敏,相对于马车来讲,汽车行驶的动静反而不容易出纰漏,他只知道路程漫长,差不多一个时辰之后,鹤澜渊被送进一个散发着淡淡冷意的地方。

  保镖队长抽掉头罩,眼前的一切均令摄政王大为震惊。

  他还从未见过有谁如此喜欢纯白之色。

  屋内的地板砖的奶白,墙壁的米白,灯具的亮白,家具是白楠木,虽然全部属于白色系的,但又有分毫细微的差别,使得一切白色并不单一枯燥,反倒层次分明,简约大气。

  所谓的地下拍卖行掌柜从一片白茫茫中慢步走来,也不见他手里拿着手杖,行动自如极了,嘴上也自带彬彬有礼的微笑说,“原来是贵客,有失远迎,都怪我的保镖太蠢,没有将贵客的名讳提前报上来,导致贵客受了慢待了。”

  鹤澜渊瞧他的言行举止挺讲究君子的翩翩风度,颇有点大夏朝的君子礼仪,压抑许久的贵族仪态缓缓释放,扫了一把微皱的羽绒服袖角,露出玉手一合道,“其实是我多有得罪,怎么能劳烦掌柜亲自相迎”

  尤其是,怎么能好意思请瞎子来迎接自己?

  两人谈笑之间,旋即跪坐在矮几前,文绉绉又来回了几次对话。

  鹤澜渊终于表明出自己真实目的,“实不相瞒,我今日来造访的缘由,其实是来讨回血红古玉。”

  掌柜不由奇怪问,“鹤先生是嫌弃一千万不够吗?”

  鹤澜渊摆手,“刚才是我用词不妥,不该用讨字,而是换字。”

  “之前与掌柜您做生意的时候,我正处于人生的迷茫阶段,又急于摆脱一些缠人的烦心事事情,所以做了此生最唐突的决定。”

  “为了表示歉意,我也不会白拿回那块血红古玉,说句引以为傲的话,其实我之前修习过一点针灸之术,若是掌柜愿意归还血玉的话,我愿意倾尽毕生所学,努力帮助掌柜您重见光明。”

  掌柜沉思片刻,“鹤先生想赎回那块血玉,其实完全可以出价两千万的,我即便对那块玉再喜欢,也知道不做强迫他人的事。”

  鹤澜渊倒是预设了各种回答,谁料想对方居然只要双倍的钱。

  鹤澜渊身边最没有的就是钱了,他也直言不讳道,“有点可惜,钱真没有。”

  萧致有,不过摄政王并不是能伸手与萧二世要钱的个性。

  率真而为直接引得对方大笑连连,蒙眼男人说,“我已经有些年没有如此捧腹大笑了,鹤先生待人真诚,我相信鹤先生去年卖掉血玉,确实是因为短期的局促,今年要赎回血玉,也是因为最特殊的原因。”

  “好吧,我也是遇淑则淑的个性,所以愿意将血玉归还了鹤先生。”

  “不过,我现在还不打算医治双眼。”

  鹤澜渊哦了一声,悉听尊便。

  那蒙眼的男人风度决然,气质如兰,即使身为残疾人,在于摄政王对话中完全不见一点不自信,相反态度十分松弛,像是见到故人。

  “等我有朝一日,特别想治疗这双眼睛的话,再请鹤先生帮忙,任何?”

  他倒不逼迫鹤澜渊必须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话,即使才见过两面,两人的眼神受障碍约束,完全没有进行过任何确认,鹤澜渊大致判定对方是个正人君子,绝非唯利是图的小人。

  掌柜嘱托家里的佣人抱来一个白底银线的锦盒,光是盒子的制作工艺都令人愿意买椟还珠了。

  鹤澜渊也不做小人行径,盒子完全没有拆开检验,而是抱着起身告辞。

  蒙面男子坐在白茫茫的一片光影中央,突然笑问,“鹤先生听声线特别的清脆,应该与我的年龄不相上下,其实我只是行为老成而已,不是真的比鹤先生年龄大,所以鹤先生以后不必称呼我为您,有点太见外了。”

  鹤澜渊捧起锦盒问道,“也是我的错处。早该请问掌柜的尊姓大名。”

  掌柜笑说,“鄙人姓白,名唤禹州,其实鹤先生也被我唤得老了些。不如下次见面,你叫我禹州,我叫你澜渊如何?”

  鹤澜渊倒没什么意见,淡淡心说了一遍对方的名讳,白禹州,倒是挺雅致的名字。

  直接称呼,“这样也好,禹州听起来更加亲切,我们确实太过恭谦了。”

  白禹州要起身送他,被鹤澜渊出手制止,君子之交淡如水,过度的礼仪实属矫情了。

  鹤澜渊从始至终并没有告诉白禹州,这是他的本命玉,而他之所以将本命玉又讨要回来其实也是为了给孩子们留个念想。

  他现在愈发喜欢两个小崽崽,什么都想送给孩子们。

  不过这块玉沾了血水,想要彻底清除,再变回原有的灵气,需要花费的时间颇多。

  最先是送到龙城远近闻名的寺庙里,每天布施巨额的香火钱,由高僧日日诵经三年再请回。

  鹤澜渊的心愿了得轻松,在孩子们百日宴那天,也表现得尤为严肃庄重。

  萧致从未见鹤澜渊正式穿起一身绛紫色绣九蟒蟒纹的矜贵华服,腰系镶金色缠枝嵌宝玉腰带,竖发金冠翡翠扳指。

  纵观大夏朝的色彩史,除了黄色表示着绝对的皇权象征意义,紫色更是出身高贵,高不可攀。

  吓得萧致立刻相形见绌,完全一点话都不敢说,总感觉从老婆骨子里渗透出一股神秘的高贵感,不是他这种凡夫俗子可以沾染的。

  ......

  分明连娃都生了,老婆却看起来愈发遥不可及了!

  谁能现场支招,在线等,超急哒!

  鹤南知与萧淼淼穿着不知道谁让做得百家衣,如果不是颜值颇高,绝对像两个小乞丐,从上到下没穿一块完整的布料。

  鹤澜渊嘴里振振有词,先是宇宙洪荒,再是皇天后土,一套文绉绉的祝词说得极有讲究。

  然后在萧致的帮助下,将两个宝贝的胎毛剃得干干净净。

  萧致倒是提前查阅了资料,知道百天的孩子要剃胎毛的。

  不过现在家里的王子公主全部变成小秃子了,萧某人心里碎碎念,唯独不敢表现出来一点质疑的意思。

  鹤澜渊的手指很稳,剃下来的胎毛用红色的锦囊装好,再悉心地挂在自己与萧致的脖子里面。

  事后宝宝的胎毛会更好地收藏起来,直到生老病死,祝他们百岁无忧。

  而后鹤澜渊将萧致提前准备好的两条长命锁,也亲手给孩子们套进脖子,嘴里言之凿凿,念念有词,全部是祝愿孩子们的溢美之词,一般没点学识的人根本听不懂。

  萧致彻底被如此严肃的仪式感震撼到,没想到小孩子的百岁居然如此隆重。

  鬼知道他小时候的胎毛早扔到哪个垃圾桶了。

  一家人充当一百个人使唤,聚在一张饭桌上享用了孩子们的百日筵席,连平素里滴酒不沾的摄政王,都浅酌了几杯青稞酒,萧致舍命陪君子,跟老婆偷摸地碰了几次交杯酒。

  萧致是个没什么酒量的,半瓶青稞酒进肚后,人立刻晕晕乎乎原地打转。

  他吱吱呜呜吩咐今晚保姆们陪孩子们睡觉,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成年人完全心领神会。

  萧致交待完去顶楼找老婆。

  适时冬月升空,宇宙浩瀚无垠,空气是冷绵绵的,鹤澜渊披着狐裘大氅,立在皓白的月色之下,形影茕茕孑立,完全是另外一副远在天边的模样。

  萧致连眼睛都瞪红了。

  这美人再有威严,再遗世独立,也是小爷的老婆。

  跌跌撞撞朝鹤澜渊的身影扑了过去。

  鹤澜渊听见一声甜蜜的老婆,回眸一睨,萧致已经吧唧跪在地上,单手扯住他的狐裘大氅,用惯有的套路,无辜的大眼睛望向云中鹤,海底月。

  心上人。

  萧致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枚素戒,他知道鹤澜渊从不注重奢贵的首饰用品,所以戒指是他自己设计的,应该不丑。

  萧致认真举着戒指,跪在鹤澜渊的脚底,至真至诚道,“澜澜,我知道自己还没有挣够一百个亿,而且我也还有很幼稚的一面。”

  “但你在我受欺负的时候说过,我的事情便是我们一家人的事,现在,此刻,我真心祈求你能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我想跟你做真正的家人,一辈子的家人,我们和两个崽崽成为永不分离的一个整体,好不好?”

  他满怀着希望祈求着心上人。

  目光闪烁如天边璀璨不落的繁星。

  鹤澜渊金冠玉带,一脸冷淡地凝视着他。

  萧致将手中的戒指又托得更高,愈发希求说,“答应我吧,澜澜,我会一辈子都对你好的,南知和淼淼是我的心头肉,你更是我的小心肝,我一辈子都不会辜负你的!”

  鹤澜渊依旧不说话,之前在生孩子的时候,也没有很明确地表达过自己答应嫁给萧致,现在萧致拿着求婚戒指,正规地向他求婚了。

  鹤澜渊的面孔背对着明冉冉的月光,使得仙姿玉骨瞧起来愈发冷静。

  萧致又从大氅中抚摸到他的手,几乎哽咽说,“结婚吧,我们结婚吧,好不好?”

  鹤澜渊像是沉睡万年,刚才复苏过来一般,语言颇有些疏远,又淡漠。

  他说,“萧致,我不确定......我从来没有遇过这样的事......你对我和孩子们确实很好......我......”

  是吗?

  萧致眼底的光倏然熄灭,将掌心的戒指蓦得收敛起来,整个人站起身像一座阴暗的山麓,没有任何光芒能渗透进去。

  “澜澜,我可能有点喝醉了,你可能觉得我子现在求婚很不正式。”

  萧致咬了一下嘴巴。

  他从来也不是个很会说话的人,但他一直是个热情的人。

  只是无论如何热情似火,在频繁碰壁之后,也会稍微有点懊丧吧。

  萧致用手将鹤澜渊的大氅敛住,在老婆的面颊上亲了一口,道一声晚安说,“澜澜,我今天特别高兴,我萧致孤儿一个,可是我的孩子们今天在充满爱意的祝福下,得到了来自所有人的美好祝愿。”

  我以为我也可以在今晚成为一个拥有幸福的人的。

  哎。

  萧致挤出一抹苦笑,掌心的素戒割进掌心,十足的痛彻心扉。

  “我先回去睡一觉,明天有晨会,你也不要在外面待得太久,小心感冒了哦。”

  鹤澜渊本打算要再说一句什么。

  萧致又头也不回地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