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具布景早已事先设计制作好,搬运至影视基地后,只要再次搭建就可使用。

  为了更好地还原剧本中的人物变化,这部电影,主要采用了顺时间线的拍摄方式,第一场秦之易和厉容的对手戏,就是酒宴刺杀场景。

  到达水泉镇后,接连好几日做着奇怪梦境的秦之易,在开拍前还有些精神恍惚。

  坐在临时搭建的休息室里做着妆发的秦之易,低头在手机上搜索着杂七杂八的解梦资料,一时之间只觉得摸不着头脑。

  此时,休息室门被扣响,秦之易听出了脚步声,下意识地开口就让人进来。

  在一片清脆的叮铃响声之中,他才抬起头,入目就是一番令人惊艳的美色——

  厉容所饰演的男二号“隗暮”,在第一场的装扮是酒宴上以舞姿侍众的美人,因此,他一身丝绸薄纱突出了腰身的紧致与身段的柔软,又在腰间、颈侧装饰以金银薄片,走路之时像只挂了铃铛的猫儿一般,无论到何处都会一片脆响,没有一丝隐私可言,仿佛真正是件花瓶器物。

  而影片之初,就是在这样一场穷极奢靡的酒宴之上,“隗暮”为他的主公“樊云烨”挥刀斩下敌首,血溅宴席。

  厉容看见秦之易目光一瞬不移地盯着自己的衣服看,罕见地有些脸红了,却没有退却,反而微微俯身,凑近了秦之易的身前,好奇问道:“怎么了,这身衣服老师不喜欢吗?”

  秦之易早已发现了,厉容压根就是拿“老师”这两个字当拿捏他的情趣了,在公共场合喊得不亦乐乎,私下里还不肯松口。

  可是他说不出“不喜欢”这几个字,不知怎的,仿佛这般的相处模式,对于两人来说是最自然的一般。

  秦之易收敛了过分松懈的神情,认真道:“不是,我觉得很好看。”

  厉容见□□好像不起效了,只能端正起演戏的态度来,回忆着剧本中的人物进行入戏。

  电影《狂》所架空的时代,诸侯争霸,男一号“樊云烨”为了确立北方霸权,与宿敌消耗多年,在这场暗藏杀机的宴席之上,两方为了商讨共同对抗新起的南方势力,而短暂握手言和。

  约定两方均不可以携带兵器,且兵马退至城外,只允许首领和核心重臣参与。

  然而,这整场“联手共退南敌”的同盟,不过是“樊云烨”谋划已久的陷阱而已。他从两年之前就埋下无数棋子,而身为他亲信却以舞者的身份潜伏已久的男二号“隗暮”,就是他最信赖也最重要的棋子。

  秦之易的妆发终于完成,戏服与道具皆准备完毕,第一场顺利开始拍摄。

  赵导向来以捕捉人物最细微的情绪闻名,不同于一般古装大片的热闹场面与华丽特效,《狂》所想要演绎的,是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的残酷,以及男一号独属于那个时代的狂傲和冷血。

  “咔”的一声响起,秦之易所饰演的“樊云烨”端坐主座,内敛而利落的华服之下,是一颗裹着温润外衣的熊熊野心。

  酒至半酣,樊云烨呼来乐人舞者助兴。

  对面坐着的年长诸侯王,不以为意地笑着称道,此地醉仙楼有绝世美人,一舞值千金,本以为樊云烨对这些莺莺燕燕的没什么兴趣,看来果然还是喜欢热闹。

  樊云烨捧着半樽酒,目光带笑,只是不答。

  歌舞声起,衣着轻薄的舞者鱼贯而入,站在舞池最中央的那人,有宾客迅速认出来,那便是传闻中醉仙楼的头牌,只卖艺不卖身的美人“望月”。

  顶着假名“望月”的男二号隗暮,披着色彩素淡的锦缎薄纱,低垂着目光站在舞池中央,丝毫不敢看向主座上一眼。

  樊云烨望着舞池中的“望月”,神色似笑非笑,仿佛无论那里站着的是醉仙楼的头牌美人,还是其他什么乞丐小儿,都与他毫无干系似的。

  “为同盟祝贺,跳你们擅长的舞即可。”他点头,算作是对其他宾客们激动表现的一点鼓励,话语一贯简短。

  “望月”从身旁伴舞之人的手中,接过一柄装饰着金银珠宝的华美长剑,微一弯腰,轻飘飘地舞了起来:“愿为英雄舞剑。”

  陪同的臣子们一下子捧起了杯,不管是真心祝贺同盟还是做个表面功夫,气氛一下子松弛了下来。

  镜头转换了好几个角度,乍一看是在拍摄着绝世舞姿,可每个镜头之中,有意无意地总能看见一抹深色锦衣的衣角、或是樊云烨举杯的侧影。

  忽然,一个远镜头下,酒宴上所有的一切都被归入了镜头,樊云烨端端正正地坐在主座上,下一瞬,美人“望月”手中捧着的那柄似乎只能用作装饰的黄金剑,就直直地从年长诸侯王的脖颈上砍下,动作利落得仿佛演练了成千上百遍一般,带着一股飒爽英气的美,几乎动人心魄。

  乐声未止,旋律却刚好到达了一个高潮,血花四溢下,樊云烨却还是全然不受打扰地欣赏着歌舞,对四周的惊恐抽气声毫不理会。

  隗暮彻底暴露了他“望月”的这层马甲,也就不再扮演那个怯懦的舞者了,挺直了脊背,将血迹甩干,持剑站回了樊云烨的身侧。

  在其余宾客甚至还来不及指责樊云烨背信弃义之时,樊云烨抬起了右手,他的其余武将下属就一拥上前,凭着赤手空拳的肉身,镇压了所有敌方随行的文武大臣,随后一一屠尽。

  而自始至终,樊云烨都没有回头看过一眼整场宴席中唯一拿着剑的那个人,对那柄高高悬在腰间的长剑,没有丝毫戒备的意思。

  ——第一场终。

  当导演打下“咔”的声音后,厉容顶着满脑袋血浆,目光灼灼地看向了身侧之人。

  他向来明白作为演员的秦之易有多么耀眼,可是隔着荧幕与实际共演,却又是截然不同的体验。第一场,作为男一号的秦之易只有区区几句的台词,可他单只是坐在主座之上,所有人的目光就会不由自主地聚集在他的身上。

  让人有种错觉,他仿佛天生便该是这样坐在顶端,对万事万物都不太在乎似的,看淡这繁华俗世。

  秦之易微抬起眼,一瞬间还尚未出戏,就看到染着血花的心腹亲信,正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牢牢盯着自己。

  他回想起戏中樊云烨与隗暮的关系,两人之间不仅仅有着互相信赖的君臣关系,还有着超出这以上的暧昧。

  秦之易伸出指尖,抬手一点点抹去厉容唇角的血浆,不自觉地,轻触上他的耳后。

  “哎呀,这一幕秦老师演得非常流畅,只要再补一些分镜头就可以了!”赵导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这才打断了秦之易诡异的思绪。

  秦之易猛地收回指尖,心慌意乱地想着,自己原本是准备要做什么?

  在这一幕之后,下一场就是几幕闪过的片段,描绘了樊云烨与隗暮私下相处时,几乎摇摇欲坠的那层君臣边界。而对此,樊云烨自己亦清醒地明白着,隗暮对他而言,早已超过了普通的下属与亲信。

  刚才,尚未完全出戏的秦之易,竟觉得染着血的“隗暮”很美。

  他沉浸入了“樊云烨”的思绪之中,下意识地觉得拔剑杀人的“隗暮”远比扮作舞者的“望月”要美,而脱离酒宴这个环境之后,他短暂地失去了控制,想要亲一亲他的那柄冰冷锋利的剑。

  “那么我可以去洗掉血浆了吗,赵导?”厉容就站在一旁,看到导演走来,自然地跟上了对话。

  “可以可以,其余的小镜头只有秦老师出镜,小厉可以去休息一下,然后准备第二套衣服了。”赵导看到效果满意,就显得更加和蔼好说话起来。

  秦之易看到厉容离开,在化妆师前来补妆的当口,用湿巾擦干净了指尖的血浆。

  拍完补镜头,他独自向着两人紧挨着的休息室走去。

  休息室里,只有换好了第二场戏服,正再次核对着剧本的厉容。

  今天主要拍两场,在第二场戏中,“隗暮”便换回了他最常穿着的亲卫服,没有过多的华丽纹饰,只有腰间那把代表着樊云烨信赖的亲赐短剑。

  秦之易脱下自己第一场的华服外衣,只穿着方便活动的白色里衣,显得单薄而带着几分脆弱感。

  可是当他抬起头,虽然脖颈有些微红,可是声音却平静得很:“下一场……我有些紧张。”

  厉容惊讶地愣了一秒,随即意识到了秦之易的意思。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就算是他自己,也不过是强撑着紧张感,装作认真钻研剧本而已。

  今天只有两场戏,也是因为第二场不论是对于新人厉容,还是对于从不拍感情戏份的影帝秦之易,都是完全陌生的经验。

  导演给给足了他们准备和酝酿的时间,务必要拍出最好的效果。

  如今休息室里,不会有其他人再进来打扰他们的准备。

  厉容放下剧本,走到一侧的沙发椅前。

  秦之易坐在沙发上,微微仰头,伸手触碰到了那一点温热的颈侧。

  *

  第二次的吻,混杂着秦之易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情绪与冲动。

  毫无疑问,在他体内“樊云烨”的那一部分,在目睹了“隗暮”那锋利的杀意之后,不可自制地想要触碰只属于自己的那把剑,也想要被对方所触碰。

  然而,他又清晰地明白,厉容不是“隗暮”,甚至于对方在戏中所露出的目光与情绪,有一大半来源于厉容自身。

  正是因为饰演着“樊云烨”的是秦之易,所以,厉容才会扮演出这样的“隗暮”,他们二者密不可分,又收尾相交——

  而这份认知,更让他越发无法克制住那种情绪,想要触碰那朵轻柔的火苗,去感受那温度。

  秦之易被按在沙发椅之间,半闭的眼中微微含有一点泪光,软软地拉住了厉容的衣角,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了道具短剑的冰凉。

  “可、可以了……”秦之易挣脱开,慢慢平缓着呼吸,呢喃道。

  厉容似有所感,终于在两人濒临擦枪走火的边缘,放开了身下之人的肩膀。

  他也回想起了剧本之中,君臣最终的结局与决裂前的那一幕场景。

  因为整部电影结构完整性极强,所以为了表现出人物的挣扎与情绪的起伏转变,他们需要保持好每一分情绪,为最后的爆发做准备。

  可是,即便厉容明白剧中的故事与真实的一切是毫不相干的,作为知道剧本中一切未来情节之人,他还是忍不住慢慢勾起唇,露出了一个有些寂寞的笑来。

  他慢慢挣扎地道:“老师,如果哪一天,您也不再想见到我的话……不需要什么阴谋阳谋,只要开口就好,我就再不会纠缠。”

  比起被怨恨、被抹去曾经的一切美好,他宁愿独自待在无人的幽冥之间,远远地守着他心中的那抹光。

  他可以一直守上很久很久。毕竟,他从来便是这样活着的。

  作者有话说:

  丧系绿茶·厉厉:刚刚开始交往,就脑补出分手的一百种方式,准备好以泪洗面

  秦秦:亲亲

  厉厉:(不丧了)(飞起来转个圈圈)(落地紧紧抱住)今天是第二次亲亲纪念日,我要刻在忘川河畔让所有生灵铭记这个日子

  秦秦:……倒也不必(宠溺,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