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游已经给手下打了数个电话。
他打开车门，让柏舟待在车里。柏舟哪肯照办，跟着他一起下车。甄游有些无奈：“你就不担心这里有东西吗？”
“不怕啊，师祖的玉还是光亮的。”柏舟理直气壮，“再说了，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冒险啊，我好歹也是你同事吧。”
“那你就应该知道我们现在要等支援。”甄游把他摁在座位上，看柏舟的小眼神，他知道自己一下车，这人必定跟着一起下。
拗不过。
没见谁这么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的。
甄游干脆在车上呆着守住这家伙。
柏舟眼巴巴地盯着他，被甄游摁着转了回去。
柏舟第一次碰到这种事。以往都是自己被追杀，这次竟然是亲眼看到人在自己面前……
他右手背撑在下巴上，出神地看着窗外。
这会不会是种预兆。
三界之门开得越来越大了……
特环科的人来得很快，一路飙车而来，车身流畅且漂亮的正好停在他们的车旁。
车上的人走下来，敲敲车窗，甄游开门下车，柏舟也跟着下去。
迎面一口吸进肺里的白雾让他很不爽。
粘腻，厚密。一口进去就把肺部空间给占满了，得狠狠吐出好几口气，却没有新鲜的空气可以置换。
柏舟手背遮住嘴，低咳两声。
甄游微微侧脸，柏舟冲他摆摆手，自己没事。
趁甄游去调查，柏舟自己也到处走了走。
围绕周边的街区走了一圈，没见几个人影，都是刚才被吓怕了。
这么一走，确实被他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这边的雾气稀淡了一丢丢，至少呼吸没有那么难受了。
柏舟抬头，微眯着双眼打量这一片区域的天空。
雾气有种沉重的压抑感。
他心念一动，快步走回雾气的中心。
特环科的人在四处勘察，柏舟绕过去，在人影消失的位置上上下下查看。甄游看到他，走过来：“怎么……”
找到了。
柏舟忽然伸手，食指戳进最厚的那团雾气里。雾气立马被他穿了个洞，包裹住他的手指。
这在外人眼中跟玩耍似的动作让人摸不清头脑，只有柏舟知道，跟他预料得一样，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只不过这个雾的感觉……
他抽回手指，大拇指与食指互相捻搓着，心中愈发怪异。
雾气怎么会让手指有一种黏滑细腻的感觉，像是沾上了油膏。
如此想着，他把手指凑近鼻子，微微嗅了嗅，眉头骤然紧蹙！
有血腥的味道！
很淡，而且，还不全是腥味，还带了其他的酸臭味，回味之后直冲脑门，难闻至极！
饶是如他，都忍不住下意识偏开头。
见他这样，甄游疑惑问道：“是什么味道？我也闻闻。”
柏舟一脸嫌弃，冲他伸出手，甄游闻过之后，面色倏地一变，直接伸手把那团柏舟碰过的雾握在掌心，步履快速走到检验的同事旁。
在这条道上走久了，见到的东西多一些。只一下，甄游就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味道。他如遭重击，难以置信。
……是身体腐烂后的难忍臭味。
柏舟已经想到了一个可能，只是太过惊悚，他不愿承认。
他扭头，正好对上甄游担忧的目光。
他同样也对此做出沉默。
他们谁都不愿意相信但极有可能是事实，刚才那个溶化掉的人，完完全全溶在了雾气里，包括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头。
找不到尸身，因为这片雾气，就是他。
“为什么……”柏舟此刻心里被问号填满，这些妖邪已经凶狠到如此地步，开始乱杀无辜吗？
“小心！”有人着急喊到，“甄队小心！大家小心！”
特环科的人骚动起来，原本正在对地面积水取样的甄游被人推了出去，一个队员突然痛苦地抓住自己的手臂，“呃啊……”
“徐桐！怎么了！”其他人吓一大跳，搞不清状况。徐桐原本正常肤色的手臂血管突然暴起，在体内裂开，血液在皮肤组织里迅速蔓延，整条手臂瞬间染上乌黑的颜色。
徐桐痛苦得五官扭成一团，汗如雨下，身体不支倒在地上，整个人不出一分钟就要虚脱。他最痛苦的在于这条手臂骨骼肌理被一寸寸碾磨，而他却要清醒面对！
他疼得双目凸起，红血丝布满眼眶，几欲泣血。
“杀……”他苍白无血色的嘴唇剧烈颤抖，“杀了我……快……”
因为急于求死，徐桐的身体挣扎得太过激烈，甄游和五六个大男人一起压在他身上，就怕他绝望之下一了百了！
这种要求怎么能答应？队员们急忙道：“甄队！”
“甄队，不能对徐桐下手啊！”
“徐桐！再坚持一下！卢师和救护车马上就要到了！”
甄游本该是团队的主心骨，可这突变让他几乎六神无主。他找不到源头，找不出凶手，只能眼睁睁生命却在快速流逝！
对，卢师……卢维空怎么还没到！
不安和恐惧织成网，紧紧攥住他的心脏。
“别慌。”有一道温温润润的声音在他身侧。
茫然中，甄游的眼神落在柏舟的脸上。
柏舟蹲下身来，抓住小徐被腐蚀的那只手臂。整个小手臂几乎已经废了，血液正在流向大臂。柏舟把衬衫撕了一条，勒住肩膀，从颈项处捞出玉佩，按在小徐的手臂上。
玉佩霎时一闪一闪发出紫色的淡光。
是邪祟。
柏舟抿唇，是邪祟就好办了。
他咬住食指，一着力，指尖鲜血滴落。他表情未变，就着指尖血在徐桐的手臂上挥舞，画成一道符。
落下最后一笔，本是湿润的血液如同印在肌肉上，乌青的蔓延速度减缓。柏舟在徐桐眉间点了点，痛昏过去的徐桐神色舒缓了些。
柏舟还有些懊恼：“我只会这个了，不好意思啊。”
“不……你已经做得够好了。”甄游嗓子眼很哑，双眼通红。
说到底柏舟也是一个凡人身体，就是那心头血还能用用。愗君看他自保艰难，便教了这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血符，柏舟唯一的拿手技能。是个万金油，什么场合都能有点用，用处可大可小。
后面警笛声响起，又下来一个人，看到这情景，面露不悦，不由分说蹲下来，对甄游也不客气。
“让开，我看看。”
甄游怔忪地站起来，让卢维空检查徐桐的身体。
徐桐的情况不容乐观，这只手臂几乎粉碎，根本救不回。卢维空气冲冲，对甄游就是一通指责：“早就说，你到底在这里有什么用？遇到这事你能处理？早点回你刑侦科，别在这碍眼！”
甄游理亏，认他骂去了。柏舟有点看不下去：“我不在这儿吗？”
“哟，这不是特环科的编外人员吗。”卢维空似乎才注意到有这人存在，斜睨柏舟一眼，差点说出来：你算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