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安静的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愣愣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幕。
半晌，坐在正中央的男人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说了句废话：“你不是公爵？”
一凡也回过神来，连忙卜卦算了起来，看到卦象才真正的确信，原来眼前的男人真的不是公爵。
尽管知道江暮雪的神通，但再次亲眼所见，一凡仍旧被震撼到了。
他需要卜卦才能算出来的东西，而江暮雪只看上一眼就了解的一清二楚。
这样的人, 流落在协会外面他只想着都觉得肉疼！
不过，从男人的反应来看，江暮雪和伍子华谁赢谁输已经一目了然了。
想到这里, 一凡微微笑了起来。
只是笑意还没到达唇角，就被江暮雪的一句话给毁了。
江暮雪淡淡道：“很抱歉, 我帮不了你。”
管家大惊：“你对报酬不满意？”
江暮雪无辜的眨了眨眼：“您的案子是委托给协会的，我并不是协会的人, 是无权处理您的案子的。”
说罢，江暮雪还转过身问了句：“我说的对吧？”
坐在沙发正中央的男人下唇颤抖着，“对”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倒是想一脚将江暮雪踹出门去，双手叉腰对江暮雪弃如敝履，但他要真这么做了，今年协会的年终分红怕是就没了, 他一定会被很多人记在小本本上。
寻常人倒也罢了, 要是被那群会下咒的惦记上了……
他不敢往下想了。
公爵出了800万的悬赏金, 不是五斗米, 可以折腰。
他牵动着唇角的肌肉，挤出个笑来：“面试还没结束呢, 不好说这话的。”
没给江暮雪反驳的机会，他语速飞快的补充：“从刚刚的表现来看，江暮雪通过观相的本领，一眼就识别出了雇主的试探，不论是从基础知识的扎实程度，还是将理论灵活运用在实际当中的能力，都胜过伍子华一筹。所以，经过我们共同商议，这次的面试，是江暮雪胜了。”
玄门协会里也不是各个都像一凡大师和智明大师那样生意亨通的，蛊师之类的偏门选手，一年都未必能接到一个私单，维系整个门派的资金就靠着协会里的任务赏金了。
这800万的赏金着实不是个小数目。
会议室里响起掌声，伍子华虽然输了，但也真心实意的为江暮雪鼓掌，因为他输的心服口服。
江暮雪等掌声平息，弯了弯眉眼：“我还有个要求，不知道协会能不能满足我？”
“你——”男人到了嘴边的国骂差点儿就这么喷出去了，临了被他憋了回去，语气仍旧硬邦邦的，“你还有什么要求？”
江暮雪指了指一旁的伍子华：“这案子估计他们会交给我，我这人比较惫懒，一些简单跑腿的活儿需要个助理帮忙，我看他就不错，你们就破例一次，让他也加入协会吧。”
男人怔了怔，没想到江暮雪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如果不是确信两人今天是第一次相见，他都要认为这是预谋好的了。
伍子华同样震惊的瞪大了双眼，他指着自己的鼻子，结巴道：“我、我吗？”
江暮雪歪了歪头：“你不愿意？”
“愿意！”伍子华笑容绽开。
“你们呢？”江暮雪问长老们。
长老们对伍子华心有愧疚，本该借坡下驴，只是——
“礼不能废呐！”男人叹道。
如果随随便便就能多加人，那这名额也就不值钱了。
伍子华眼底亮起的光又暗了下去。
“先让他当我的助理吧，等这次的案子结束，我会离开协会的，到时候我的位置顺延给他，不就不破坏规矩了？”
伍子华蓦地抬起头，他不明白江暮雪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眼眶瞬间红了。
长老们也找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来，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散会之后，智明将江暮雪拉到了一边，恭喜完后，神情古怪的问：“你不是说加入协会是为了搞个认证吗？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主动退出？你不会还有什么其他理由吧？”
江暮雪惊了一下，他还真的忘了自己当时随口扯的理由了。
清了清喉咙，他语焉不详的解释：“我这也是权宜之计，等我破了一桩大案子，到时候再让公爵多介绍两个案子来，对外多夸夸伍子华的贡献，协会也没有理由墨守成规，死活不要他吧？”
智明闻言大为感动，喉头哽咽着说不出话，只用力的拍了拍江暮雪的肩膀，快步离开了。
江暮雪平生难得的红了脸，打电话给邬予的时候，居然被这厮一秒钟就听出了不对劲来。
“声音这么弱弱的，不会是在心虚吧？”邬予调侃。
江暮雪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心虚”二字，像被踩中了尾巴的猫，立时跳将起来：“你上班接电话这么快，肯定是在摸鱼吧？我明天就去投诉你。”
邬予忍俊不禁：“找我什么事？”
说起正事，江暮雪也严肃起来：“我需要你帮我调查一个外国人。”
*
第二天下午。
能够看出公爵对自己亡妻的事十分上心，连夜和协会敲定了正式会面的时间，还迁就江暮雪的作息，选在了下午，也是丽国的深夜十分。
江暮雪要了间办公室，伍子华作为助理也在现场，开始视频之前，他将邬予调查来的资料发了一份给伍子华。
伍子华扫了一眼，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这些都是你查到的？”
“托朋友帮的忙。”江暮雪淡淡道。
“可是直接问公爵，他应该乐意回答吧？”伍子华疑惑，托别人帮忙还得欠个人情，现在这世道，最贵的东西就是人情。
江暮雪牵了牵唇角：“你就这么相信这公爵大人？别忘了，他可是刚刚骗过你。”
伍子华：……还真的是。
公爵是个有时间观念的，和约定的时间分秒不差的出现在屏幕上。
“你好。”江暮雪冲着屏幕里的男人点了点头。
伍子华还在呆呆的等着江暮雪和公爵大人寒暄一番，诸如“您看上很英俊”之类的，江暮雪已经直接问道：“我想您也很想尽快调查出您妻子死亡的真相，那就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了，可以给我们看您妻子死亡时警方拍下的照片吗？”
伍子华再次被江暮雪的毫无顾忌给震惊了，对面的可是公爵！
听江暮雪提到“亡妻”的字眼，公爵的脸色白了白，但除此之外，他并没有爆发出更激烈的情绪，相反，对于江暮雪公事公办的态度，他平静的外表下掩藏的更多是满意。
他需要的正是这样一个不在乎他的身份以及他背后牵扯的势力，把所有心思都集中在案子上的人。
公爵早有准备，下一秒就将照片举到了镜头下方。
伍子华发出一声惊呼，随即紧紧的捂住了嘴巴。
画面上的女子并不像外界报道的那样，是双手被反绑在树上杀害的，而是悬挂在树枝上，被勒死的。
从照片上看，这更像是一起自杀事件。
这件事瞒的很死，邬予调查的信息里并没有提到。
“你看上去并不意外。”公爵看着江暮雪道。
江暮雪坦然的迎着公爵的目光：“我很意外，只是转念一想觉得这很符合逻辑。”
这话听上去不近人情，公爵身旁的管家不满的瞪了一眼江暮雪。
江暮雪解释道：“不要误会，我说的符合逻辑是指皇室对公爵夫人的死隐瞒的态度，十分符合我对这个时代还残存的皇室的刻板印象。”
这话更加不敬了，管家的敌意却消除了很多。
江暮雪笑了笑，看来公爵夫人很得人心。
“言归正传，既然公爵花了这么大的力气来找人调查，想必是认为这不是一桩自杀案，我能问问，为什么您会这么坚信公爵夫人不会自杀吗？”
公爵眸光微闪，淡淡道：“因为没有理由。”
“我们是自由婚姻，婚后也十分和睦，就在出事的前一天，我们坐在花房里，她还在对我说，等我卸下繁琐的任务之后，要陪着她一起环游世界。”
回忆起两人相处的时光，公爵的脸上显出一丝温柔来。
伍子华点头：“对未来还有期许，确实不像会自杀的。”
公爵温声道：“她被发现死亡后，警察立刻就赶到了现场，经过多方调查，他们认定这是一桩自杀案，为此我甚至同意了尸检，可结果仍旧没有改变。”
“江先生说的很对，皇室里的人是不被允许‘自杀’的。”
“所以关于她真正的死因，被隐瞒了下来。碰巧那一阵子市里出现了一个猖獗的连环杀手，死在他手下的受害者无一例外都是双手被反绑在树上，皇室对外的人就捏造了这么一个死亡现场。”
“您应当不是出于这样的目的吧？”江暮雪神情柔和。
公爵凄苦的笑了笑：“我想让凶手放松警惕，不过并没有相信我说的理由，就像没有人相信她是被别人杀害的一样。”
“她确实不是自杀。”
江暮雪的声音并不大，但却像是震天响的雷，轰然在公爵的耳边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