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这么说自己！”万劫打断他的自我贬低，目光灼热，眼珠子瞪得老大盯着人，“你是！你是乾乾，你屁股上还有我小时候不小心给你弄的疤！你……”
想起孙潇现在变成太监，万劫心痛得无以复加。
“……这么多年你怎么过来的？村子被屠的那晚你躲哪里了？我都以为你死了！”
“我说了我不是！”孙潇大吼一声，转身想推开万劫，可无论他怎么挣扎怎么打他就是挣脱不开。
很快，孙潇的脸上除了不堪，还有了种绝望的神色。
他们兄弟俩再见面，居然会是这种情况下，孙潇的身体还残缺着，他不敢相认，也不想相认。
二十年物是人非，他现在是孙潇！
不男不女的孙潇啊……
他的挣扎换来的是万劫愈发用力的拥抱，悲伤的呼号震耳欲聋，他们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重逢，却早已不是孩提时的模样。
唯一的亲人还……
万劫的眼睛红得能滴出血，突然望向被吊着的佛头。
然后他抓起了旁边刑具桌上带着凹槽的放血匕首，塞到趴在自己肩头闷声哭泣的孙潇手里，“乾乾，我们的仇人就在那里，他就是长情教的佛头！”
“……”
听见长情教，孙潇瞬间握紧手里的放血匕。
调查当年的屠村凶手，一直是孙潇的生命重心。万劫在找他，他也在找万劫，现在不仅重逢，还看见仇人，想想这老天爷当真会作弄人，要么就一个都找不到，要么都齐齐出现在眼前！
孙潇猛然转过头，仇恨的目光落在被吊起来的佛头身上，眼里的仇恨几乎要喷涌而出，让他冲过去把放血匕扎上佛头脾脏的位置。
这样不会让他那么快死。
咳……
佛头呕出一口暗红的血，孙潇每捅一下，他就颤动一下。
“这是我阿娘的！这是俺爹的！祖父祖母的！我的！我哥哥的！啊——！！”
最后无论孙潇怎么扎，佛头都不再动弹，看他起码扎了几十刀，万劫才将被喷上仇人鲜血的人搂开，“他死了，他死了……乾乾，我们报仇了……”
“啊——！！”大仇得报的孙潇突然嘶吼一声，手中的放血匕扎向自己的胸口！
刺啦……
惊魂一刻，万劫抓住匕刃。
皮肉割裂的感觉并不明显，想起起来，那温热的血液从紧握的手指缝滴落的视觉冲击，让他更加刻骨铭心。
报仇了，他们报仇了……
万劫的脸贴在他的鬓边，口中呢喃，“乾乾，我在，哥哥找到你了，我能保护你……乾乾？”
“报仇了，报仇了……”
感觉怀里的身体一软，万劫下意识把人接住，发现他嘴唇被自己咬破，双眼紧闭已经昏迷！
“乾乾？乾乾！”
找郎中，不对，找青白！救人！
不敢犹豫，万劫抱起人直接跑出地牢……
……
……
偏殿。
“别担心，气血攻心晕过去而已。”青白给人施完针，掖好被角才到外殿看郎中给万劫缝右手掌心的伤口。
这一通事情闹这么大，平白冒出个找了二十年的弟弟，银河千渊都来了。
灾殃更是揪着青白过来，让他亲自给孙潇看诊。郎中就只能给万劫处理伤口，看起来有点委屈。
怎么说也在弄潮教待了好几年，是不信任他医术还是不信任他这个人，都让这郎中挺憋的。
但现在除了青白，其他人都没注意他罢了，“郎中，右护法的手怎么样？没伤到筋骨吧？”
“那么深的伤口，筋好不容易才接起来，这要是不好好养，以后拿筷子都有问题。”
“这么严重？”银河上前，从腰间拿出自己的丝帕给万劫，让他可以擦擦快流下来的泪水，就他光着膀子没件外衣，这下都没袖子可以擦。
别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好不容易找到的弟弟，却成了那副模样，怎么让他开心得起来。
“没事的万劫，有青白在，你这手肯定不会有事的，对吧青白？”
青白想说你可别扎郎中的心了，人家也是要面子的嘛，“那是自然，不过我看郎中处理得不错，就不需要我了，这下好，装病成真病了。”
“你行了。”银河瞅他一眼，让他少说两句。
灾殃原本是坐在凳子上的，转头看眼纱幔后的孙潇，庆幸人终于找到，虽然过程曲折，还差点被万劫虐。
“事到如今，我得不合时宜的问你一句。”灾殃回头问万劫，“你确定那真是你弟弟吗？”
“确定。”万劫点着头，另一只手拿着绢帕把眼里的泪水擦掉。
“如何确定的？”
“我小时候顽皮，不小心用草叉子把他屁股边弄伤了，我爹拿着我祖父的拐杖追打了我整条村子，忘不了，那疤的位置和轻重都对得上，而且经年累月，不会是有人专门伪造来骗我的。”
想想他发现的可能过程，众人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这不得把人裤子扒了才看得到，怎的他对不男不女的类型有兴趣？
但其他人一句揶揄的话都没说。
“找到就好，你们兄弟俩苦尽甘来，以后有的是好日子过。”银河搂搂他的肩膀，“现在要紧的是等他醒过来问问，为什么要一直缠着台首，别有什么心结弄得大家不尴不尬的。”
“好，等他醒过来我就问他。”
“也许我知道。”青白双手背在身后看看众人，“他跟梦魇说过，当然，那时候梦魇扮成我在行走，所以他把梦魇当成我在说，当年和我有渊源，二十年前的事情，梦魇问他，他却不说，说要我自己想起来，可我也想不起来。”
“二十年前……”众人疑惑。
“对，还说与那天降兽潮有关，我想应该是神国的故人也说不定，一切等他醒过来再说。”
“我家……”万劫抬眼看他，眼里的疑惑更深，“神国灭亡前，我家在远离王都的黄牛村，你这圣子，怎么可能认识我们平头老百姓？”
提起圣子，他们的注意力又到了青白身上。
一桩桩一件件都离不开当年的天降兽潮和王都皇族，青白心中隐隐约约有种不祥的预感，但还是安慰自己时过境迁，旧人重逢再提及罢了，不必忧虑。
“那暴君也会人前做做样子御驾出行的嘛，我不得跟着？所以还是有这个可能性的。”
“反正我是不记得有什么御撵到过黄牛村。”
“此事不必争辩，等你胞弟醒过来就知晓。”这么说下去肯定要吵起来的，青白适时打断，走到灾殃身边，“大概两盏茶时间他就能醒，就等等吧，重要的是把事情弄清楚，才能把后面的日子过好。”
“也是……”银河点点头，转而让人去准备新鲜的瓜果和饭食。
等孙潇醒了，起码能吃上口饱的，心里也好过些。
要不怎么说女孩子大多心细会体贴人呢，他们几个大男人就没想到这茬，只想着弄清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