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
叶无恙被颜稚秋桃花眼中的一汪春水惑得不轻，他呆呆地想看，又不太敢看。
颜稚秋的目光却是赤裸裸地就打量起叶无恙，他身上穿着一件朴素长袍，本应该亮眼的竹青色此时已经被洗到褪色泛白，他应该已经被玄昭抓来很久了，他干净的袖子上沾上褐色的泥土和点点不知道属于谁的血迹。
神医，颜稚秋保持怀疑的态度，能有多神呐。
他的视线再往下是叶无恙受伤的手指。
叶无恙察觉到他的目光，连忙把自己的手往袖子之中缩。
一只手按上叶无恙的肩膀，玄昭捏住他，手上用劲非常大：“看得这么入神啊，眼珠子是不是不想要了啊？！”
叶无恙垂下眼眸，目光躲开颜稚秋。
如今他受制于人，就必须顺着那个人的意思来。
玄昭嘴角微扬，满意地拍了拍叶无恙的肩膀：“这才对嘛，去帮小公子看看腿。”
叶无恙听话地上前，他倒是比玄昭要懂得礼数的很多，颜稚秋腿上盖着被子，叶无恙轻声问：“需要冒犯一下公子。”
颜稚秋主动帮他掀开被子：“我叫，颜稚秋。”
“叶无恙。”叶无恙动作十分小心，他一手拖住颜稚秋一条腿另一只手的拇指在小腿的几个穴位上按压几下。
颜稚秋莞尔一笑：“但琼花无恙，开落几经秋。”
一阵形似电流的酥麻感传上颜稚秋的尾椎，这是一种熟悉的感觉，颜稚秋想起来，上次制衣的时候妙娘子给他按腿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
叶无恙的手法更加娴熟，不仅是小腿上的穴位，还有颜稚秋脚底的穴位他也轻轻按压，他问湳諷颜稚秋道：“有感觉吗？”
颜稚秋第一次那样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腿，他的语气都带上了不可置信：“有一点酸。”
叶无恙点点头，他道：“是正常的，待会千载血蚕身上的药物融入你的骨血之中后，我会帮你施针。”
“会疼吗？”颜稚秋一听到针啊，血啊什么的有点害怕，他拿身上的红色外披裹住脖子。
叶无恙放下颜稚秋的一条腿，准备托起他另一条腿，外披因为颜稚秋刚刚的扯动遮住了他的大腿根部，叶无恙帮他往上捋了捋，红色外披上精致的金丝刺绣引起了叶无恙的注意。
刺绣用了一种非同一般的绣花手法，在叶无恙所知的范围内，江南只有一个人能够做到，是妙娘子。他回想起自己离开善堂前，妙娘子赶制的徐家少爷的新衣，颜稚秋是徐家的小少爷，是徐家的少爷嘛。
这一边，叶无恙简单捏了几下，确定好颜稚秋的情况，他站起身，假意帮颜稚秋拉好被子，实际是凑到颜稚秋的耳边轻声询问：“颜公子，您是徐家的人吗？”
颜稚秋瞥了一眼叶无恙的侧脸，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还是如实回答：“是。”
叶无恙心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定，他还没来得及多给颜稚秋说一点什么东西，他就被玄昭一把后领提了起来：“摸够，看够了吗？”
衣领勒住脖子，玄昭却没有要放手的意图。
颜稚秋此时开口：“玄昭，你要勒死他吗？不是找来给我治病的吗？这个大夫还不错，比京都那些御医有本事嗷。”
“这样啊。”玄昭是很听得进颜稚秋的话的，他手上一松，叶无恙连连后退。
被玄昭一样一搞，梁迅羽和叶无恙都不敢上前了，玄昭眼神在他们二人之间扫了扫，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走到颜稚秋的床榻边啪的一下坐下，他问：“现在满意了吧？”
颜稚秋：“勉强吧。”
“好嘛。”玄昭歪了歪头，“那，小漂亮，我们现在可以开始帮你治腿了吧？”
颜稚秋：“你很着急吗？”
玄昭坦言道：“当然，叶无恙说了，今日用了药还至少要针灸外加休养，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才能勉强正常下地走路。今天做了，满打满算，我们离开江南的时日刚好你就能走了。”
颜稚秋问：“离开江南？去哪？”
“这不是重点。”玄昭捏了捏颜稚秋肉肉的脸颊。
颜稚秋拍开他的手，心里还有顾虑：“会疼吗？”
玄昭实话实说：“会有一点。”
“能不能用一些药，让我不那么疼啊？”颜稚秋问。
玄昭想了想，看向叶无恙：“叶神医，问你呢，可以吗？”
叶无恙只好一脸抱歉地对颜稚秋道：“千载血蚕双翅上的药物具有活血的功效，而止疼的药物大部分与其药性相冲，所以，最好还是不要用的。”
颜稚秋叹气：“好吧。”
玄昭：“那我们就……”
颜稚秋补充道：“让梁迅羽陪着我，我一个害怕。”
玄昭拧起眉头，不满地回应：“我陪着你还不行吗？”
颜稚秋更加不满地抱怨：“你好烦啊，不行我就不做了，一辈子做个残废好了。”
“好好好，让他陪你，陪你。”玄昭妥协。说完，他一个眼刀飞过去，示意梁迅羽赶紧滚到颜稚秋床边去陪着。
梁迅羽有骨气，但同样也是能屈能伸，他一脸倔强地“滚”到颜稚秋的床边乖乖蹲好。
治疗颜稚秋的腿需要一个蛮长的疗程，准备工作也要做的十分充分，玄昭带着叶无恙忙忙碌碌地准备了很多东西，颜稚秋仰面躺着，心里是说不出来的紧张感。
梁迅羽蹲着不太敢动，抬眼的片刻他发现了颜稚秋手腕上的金链子，责任感在心中油然而生，趁玄昭不注意他鬼鬼祟祟地开始扯颜稚秋身上的链子，使出吃奶的劲也没有撼动那锁链分毫。
颜稚秋看他那傻劲，安慰道：“好啦，别弄了，弄不断的。”
梁迅羽觉得自己没用，因为年纪小，他想掉眼泪，强忍着小声嘟哝：“秋哥，对不起，都是我没有用，要是将军在就好了。”
颜稚秋自己现在心里也正忐忑着，一时间讲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干巴巴地摸头哄他。
梁迅羽超好哄的，就是摸头也很受用。
待两位大夫收拾整理好，颜稚秋受刑时刻就到了，光是想想他就脸色惨白，心脏砰砰砰地跳动，但是他避着眼睛强装镇定。
玄昭的手背贴上他的脸颊：“害怕就抓住我。”
颜稚秋故意气他，盲摸过去抓上了梁迅羽的手，梁迅羽受宠若惊。玄昭的脸色阴沉下来，这是他今天第三次表现出不悦了，不过即使是不悦，他还是极尽温柔地对紧闭眼睛的颜稚秋说道：“要开始咯。”
叶无恙展开准备好用来铺垫的丝绸毯子，他静静地等待，等玄昭掀开颜稚秋身上的被子，抬起他一双纤细苍白的双腿，叶无恙默默动作把毯子垫在他的双腿之下。
玄昭拿了一块毛巾，叠成条状，递到颜稚秋的嘴边：“张嘴，咬住。”
颜稚秋漂亮的脸皱成花了，难过地张开嘴咬住毛巾，梁迅羽感觉到自己手上的力道逐渐变大。
玄昭拿起一把刀刃又细又薄的小匕首，在火烛上烫了烫，他低垂下眼睛看向颜稚秋的腿：“忍着点哦。”
刀刃在白皙得几乎透明的皮肤上划开一道血痕，颜稚秋敏感得在刀刃触碰到他的皮肤的那一刻就立马感觉到了疼痛，一声痛苦的呜咽声从他紧闭的口中流露出来。
疼，非常的疼。
这种刀刃划开皮肤的疼痛与他前世自戕时的疼痛是一模一样的，是那样刻骨铭心的。
他逐渐攥紧梁迅羽的手，梁迅羽从来没想到颜稚秋的手劲会有这么大，直接就是痛苦面具上脸。
玄昭从那个铜盒里面抓出一只千载血蚕，放到颜稚秋的膝盖上，血蚕被颜稚秋伤口的血液所吸引，扇动着两扇大翅膀一点点吸食着伤口处的血液，由于血液的摄入血蚕的身体变得愈发鲜艳。舔舐干净伤口处的血液，血蚕就顺着伤口慢慢地爬动进到颜稚秋的体内。
撕裂般的疼痛。
更疼了。
颜稚秋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他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是要被疼痛感撕裂了。他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滑落下来：“疼，好疼。”
因为双腿此时还没有知觉，他做不到活动双腿反抗，只能咬紧牙关呜呜发出呜咽的声音。
一双手贴上他的脸颊替他擦去眼泪，这样温柔亲昵的动作，颜稚秋疼痛的无法思考的大脑自然而然地把这样一个角色带入给梁雁。
“阿雁，疼。”
语气是颜稚秋从来没有对自己用过的，撒娇般的甜腻语调，第四次，玄昭阴暗的情绪无限增长。颜稚秋无知无觉，在床榻之上摆出一副诱人的姿态，那样一副任君采劼的模样。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闪过，等小公子的腿养好了，他要好好调教一下这只漂亮的小狐狸，可不能放任他继续这么出去勾人。
千载血蚕从伤口慢慢爬出来，叶无恙看清楚它翅膀上亮晶晶的粉质物少了一些，玄昭眼疾手快抓住它，飞快划开颜稚秋的另一条腿把血蚕放上去。而叶无恙则是取出银针，给颜稚秋的腿施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