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福利院
这次意外之后，季宁辰发现江野跟他的相处又回到了最初，之前短暂冒出来的困惑被他遗忘，认为那日江野是差点迟到才会那般冷淡。
大雪终于停了，可天气仍是阴沉沉的，阴郁的天气压的人喘不过气。但街上十分热闹，进入十二月，双旦就快要来了。再往后便是春节，这日子还挺有盼头。
大街上到处都是铲雪的身影，看起来风风火火的，也算是一道风景线。
趁着难得的休息日，季宁辰陪着江野在老街买了很多孩子能用到的手套帽子围巾，除此之外，还准备了零食和文具。
天气太冷了，他们准备去虞城的福利院看看，给那些孩子送些东西过去。
去福利院这件事，是季宁辰主动提起的。
并不是只有虞城下大雪，很多地方都骤然降温落雪。新闻推送上福利院的孩子衣衫单薄，身材枯瘦，季宁辰看了心下不忍，又想起江野小时候也曾在福利院生活。
虞城恰好是江野的老家，他便提出跟江野送点东西过去，顺便看看江野小时候待过的地方。
江野是虞城人，很小就被送到了福利院。福利院的生活不算好，可他也实实在在在那里得到了几年照顾。
虽说后来他高烧不治，是季家人给他办的转院，但福利院的工作人员也是尽了自己的能力了。
身世的缘故，江野十分能够理解福利院的那些孩子。到了季家，稍微年长一些之后，江野每年的零花钱都攒起来，然后一并捐到虞城福利院。
这是江野维持了很多年的习惯。
季宁辰忽然提起去虞城福利院看看，江野是意外的，也有点心动。他们来到虞城也快半年了，去看看也好。
他也想带季宁辰看看自己小时候待过的地方。
两人租了一辆车，后备箱和半个后座被东西堆得满满当当。
司机得知他们要去福利院，狠狠夸了两人，还另外掏了两百块钱说是他的一点心意，让他们顺道给捐了。
拗不过司机的热情，季宁辰接了过去，他跟后座的江野说：“虞城的人真好，善良又热心。”
司机就道：“你们不是虞城人？”
季宁辰说江野是，他不是。
司机看看季宁辰，又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后座的江野，眼底露出了然的神色。
至于他是怎么理解的，季宁辰明智的没有追问。
福利院并不在市区，而是在城东的郊外。
要到福利院，需要跨过一座近六百米的大桥。这桥据说建成没几年，每到夜晚桥上的灯光会亮起，很多人回到这里拍照，俨然成了本地的网红打卡地。
车子驶上大桥，季宁辰顺着车窗看出去，只见大桥两侧是宽广的水面，两端则延展到看不见的远方。水面上的雪花尚未彻底融化，厚厚地铺展一层，场面看起来颇为壮观。
这边还是季宁辰第一次来，有点新奇。
司机告诉他，这条河叫新汴河，汴河水系滋养着虞城几十万人。司机还聊到汴河旁的公园，他跟季宁辰说开春的时候可以来这里野营和放风筝，这边很热闹。
季宁辰听的很是心动，表示等冰雪融化的春日一定要来好好感受一下。
司机还不忘叮嘱一句：“不要下水，这里水流湍急，真的下去了十分危险。”
季宁辰表示知道。
很快，福利站的大门出现在眼前。
在距福利院不远处，季宁辰发现了公交站台，如果不带重物，坐公交过来是个不错的选择。
出发之前，江野就联系了福利院的工作人员。他们下车的时候，福利院门口已有人等在哪里。几人合力把东西运了进去。
工作人员并不知道江野是从这家福利院出去的，认为他跟季宁辰是可怜孩童的好心人，真诚地向他们致谢。
院内道路上的积雪被清理出来，道路打扫的干干净净，其余地方的雪倒是还保留着，很多孩子在雪地上玩耍。也有一些待在室内，安静坐着。
季宁辰一路走来，发现这里的孩子年纪都不大，他们不算骨瘦如柴，气色却也不似寻常家庭养出来的那般红润健康。
孩子们身上的衣物也多是老旧的，但都打理的很干净，女孩们扎着马尾辫，男孩们的头发也收拾的干净清爽，看得出来老师很用心的在照顾他们。
可惜资源还是不够，季宁辰注意到很多孩子都没有防寒用品，手套一人一只戴着，有的上面还破了洞。
孩子们在外面玩雪，小手冻得通红。
还有一些明显能看出是残障的孩童，他们安静地待在一旁，看起来乖巧又惹人怜惜。
这是季宁辰第一次踏足福利院，之前他只在网络上看过。如今到了现场，才发现实地看见，给他的触动更深。
只希望这些孩子能够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长大，将来踏上社会，跟他一样找寻到新的家人，幸福的度过一生。
老师把江野和季宁辰带来的手套，帽子等防寒用品分发下去。孩子们戴上后，无需老师组织，他们自发排在一起向季宁辰和江野道谢。
懂事的让人心疼。
季宁辰看不得这个，鼻子有些发酸。他转过头，就觉袖子被拉住了。低头就见一个小女孩仰头看着他，甜甜地笑。
女孩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惊叹和喜欢，她说：“姐姐，你真好看。”
第一次，季宁辰没有因被人认做女生而感到愤怒，他蹲下身，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大白兔奶糖。
这糖是在店里买完零食后，才出门江野就抓了一把给他，哄小孩儿似的。
但不得不说，季宁辰非常受用，心境甚至像是回到了小时候接到大人给的糖果时那般欢喜。
其余孩子看到这边的动静，都围了过来，季宁辰把口袋里的糖发了。那边老师笑说：“孩子们别急，这边还有。”
两人带来的零食也被分发，连带着还有学习用品，孩子们各自抱着属于自己的礼物，欢欢喜喜地回到房间收好。
老师带着江野，季宁辰在福利院转了起来，介绍这里的情况。
季宁辰得知周末假期的时候，会有很多社会人士来这里做义工。
之前说季宁辰好看的女孩子很快出来了，一直跟在季宁辰身后，小尾巴一样。
老师笑说：“她很喜欢你呢。”
季宁辰也笑，他跟女孩说：“我会常来。”
女孩很高兴，跟他再三保证后，才跟朋友一起去玩。
离开福利院的时候，老师一路送了他们出去。
到门口的时候，季宁辰想起什么，把司机给的两百块钱拿了出来，他说了这钱的来处，让老师给孩子们买点水果。
冬季天寒，但苹果橙子正是甜的时候，买点补充维生素。
这位老师年过半百，头发已经花白。她拿着钱，眼眶有些湿润。她本还担心等到她们这一代人老了，走了，这些福利院的孩子怎么办。
是她忽略了，中华上下五千年的传统美德一直都在年轻人身上传承着。
她再次道谢。
季宁辰忙说不用，还让老师注意保暖注意身体。
离开福利院后，季宁辰，江野两人沿着围墙慢慢走着。
在即将彻底离开福利院地界的时候，江野停下了脚步。季宁辰陪他一起，两人仰头看着福利院中伸展出去的大树的枝丫。
天气严寒，枝干上光秃秃的，没有绿叶，却覆了一层积雪。
接待他们的老师说，福利院几年前翻修过，现在的布局跟江野记忆中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十分陌生。这里不是他的归属地。
江野也不记得自己父母的模样，他甚至没有一张父母的照片，不知道父母的埋葬地。
名字是父母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野——父母希望他能够自由的驰骋天地，不受约束。
一切的爱意都凝聚在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字中。
见江野迟迟不说话，季宁辰上前拉住他的手说：“你别难过，我来做你的家人啊。”
江野转过脸，季宁辰仔细看他的脸，还好，没哭。
江野静静地看季宁辰，良久才低声说：“我很贪心的。”
季宁辰有些不解。
江野道：“我有记忆以来就在福利院，也从老师口中得知福利院是什么地方，我很想从这里走出去，有一个家，后来我高烧不退，季家收养了我，当时我想这可能是新生，我终于有了家人……”
但后来他发现“季宁”的本性，又觉得这可能是上天对他克死父母的惩罚。不然他的命运为何如此坎坷，一辈子都要和季宁这种人绑在一起。
直到后来季宁辰的出现让他觉得，这一路走来，那些苦痛不算什么。
江野想成为季宁辰的家人，却不仅仅是家人。他想要在季宁辰心中占据比家人更特殊的位置，那个位置只留给他一个人。
如果说之前在游乐园，因为周晴的事情，江野的表白算是委婉的，那么此刻，江野把他的爱意直接摆在了明面上。
江野眼中的爱意太盛，看的季宁辰心惊。
枝头的雪落下来，那声音十分轻微，飞扬的雪沫却落在季宁辰的眼睫上，让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下一刻，江野的声音在季宁辰耳边，语调一如既往的温柔，却让他心脏鼓噪，剧烈跳动地仿佛要炸开。
“宁宁。”
季宁辰听见江野说：“我要开始追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