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榻米拆了◎

  吃完饭,喻沉的脸依旧是热的。

  会客厅里,贺臻被长辈们围着嘘寒问暖,一个接一个地与他攀谈,回忆小时后“珍贵”的亲情时光。

  喻沉只觉得讽刺。

  贺臻最需要亲情的那段时光,这些人都不知道哪里。

  当年,有谁瞧得起没了爹妈的小孩子呢?

  喻沉不愿看见大家谄媚的面孔,与何之安坐在花圃前,喝着奶茶聊天。

  半年不见,何之安风采依旧。除了上课,课余生活几乎被赛车、游艇、俱乐部填满,生活多姿多彩,吃个饭都要耍帅戴个墨镜。

  “喻沉,贺臻这回回来,你们俩有什么打算吗?”

  喻沉磕着坚果:“他在追我。”

  “追你?”何之安摘下墨镜:“这是情侣之间新的情趣吗?”

  喻沉面朝阳光,脸蛋晒得通红:“我们俩还没在一起呢。”

  “好家伙,贺臻不行啊!”何之安流露出一副久经情场的表情,“当初贺臻出国,托孤似的让我照顾你,别让你被欺负了。我生平第一次看见贺臻哭。”

  “他哭了?”喻沉慢吞吞撂下坚果。

  “没,就是哽咽。可能要离开你了,他不放心吧。”何之安感慨着,“我还以为,他这次回来,你们俩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

  心蓦地漏了一拍。

  喻沉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他总是担心我被欺负。”

  不知道为什么,喻沉想起原书剧情。

  里面的贺臻再偏执再坏,待他也算不薄。这么多年,有贺臻一口肉吃,就有他一口汤喝。

  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喻沉长大后一直刻意记着书中所有细节。虽然一些主角相关剧情他记得模糊,但只要跟贺臻有关的,他始终努力不让自己忘掉。

  毕竟,贺臻的出场篇幅也不算太多。

  “你现在怎么样?”何之安唇间荡漾着一丝痞笑,“学生物好玩吗?”

  “我挺感兴趣的。”喻沉捧着热奶茶,舒服地眯起眼,“现在我特别知足。尤其是老大回来后,人生无憾了。”

  何之安很忙,聊天这段时间微信消息不断。

  喻沉看着他:“我想问你,你喜欢男生还是女生?”

  “这个啊,我也说不好。”何之安翘起腿,潇洒地回复:“多接触呗,反正我还年轻。”

  喻沉哪壶不开提哪壶:“前些天,我看到嘉树的朋友圈。他的大学生活挺精彩,还参加了话剧社。他还邀请我暑假去找他玩儿。”

  “哦。”何之安敷衍地回了一声,“我都忘了他长什么样了。不过我听说方景饶还有一个月要回来了,到时候咱们可以聚一聚。”

  “嗯。”喻沉笑眯眯地感叹:“真快啊,还有几个月我们就要上大二了。”

  “谁说不是呢,大学可太好玩了。”何之安这时接到一通电话,起身朝喻沉说:“我朋友生日,我先走了。我妈要问我,你帮我知会她一声。”

  喻沉挥挥手:“玩得开心。”

  何之安习惯性地给他一个飞吻:“拜拜。”

  安静的花圃里现在只剩下喻沉。

  他耐心地剥着坚果,完全没注意到走进来的人。

  “不回我微信,在这里躲清净呢?”

  喻沉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坚果差点撒一地。

  “没,我跟安安聊天呢。”

  喻沉抬眸,两双眼睛不经意对视。

  一瞬间,喻沉撞见贺臻深邃的眼底闪烁着暧昧狂热的光芒。

  心头控制不住地想起贺臻饭桌上的调戏,喻沉连忙转移话题:“对了。美食节我想报名,你有空可以过来品尝。”

  贺臻靠在摇椅上,散漫地叠着长腿。

  “你有帮手吗?”

  喻沉:“没,我自己就行。”

  贺臻打开手机日历:“哪天?”

  喻沉:“六一儿童节。”

  贺臻将这天标注:“我跟你一起去卖。”

  “啊?那天是周四,你得上班吧。”喻沉小声嘟囔,“我们是在室外,虽然有风扇,肯定会特别热。而且周围都是油烟,又油又腻,在那里站半天很累的。”

  贺臻看向他,一笑:“你把我当温室里娇弱的花骨头了?”

  “不是。”喻沉解释,“我就是觉得,太辛苦了。”

  “正是因为辛苦,我才要跟你一起。”贺臻将那天的行程提前让秘书预留,“我给你当助手,挣的钱归你,活儿我干。”

  喻沉唇边浮现起梨涡:“还有这么好的事?”

  贺臻勾了勾唇:“老板归我。”

  喻沉目光停留在贺臻的眼神间,眼底掩着几分羞赧:“哦,原来你的算盘在这呢。”

  贺臻朝他伸手,握住喻沉纤细的手腕:“可以吗?”

  喻沉垂眸,小声说:“除非你帮我把宣传牌搞定。”

  “没问题,我亲自手绘。”

  喻沉满意地哼了一声,靠在摇椅上荡着双腿,手心被贺臻宽大的手掌牢牢裹住。

  …

  一晃一周过去。

  距离贺臻接任集团CEO已经有半个月。

  贺峰是靠重工业发家,这么多年来虽然已经发展成综合性集团,但工业制造一直是集团的核心产业,占集团利润的65%。

  目前,贺臻已经摸清集团现状,最近一直在与贺衡商量如何制衡董事会的事。

  董事会成员共有14人,以林董、张董、祁董为首,分别分成三个派系。

  其中祁董的派系,是效忠贺老的。

  “我发现,咱们集团虽然每年的利润都在稳步上升,但内部问题很大。每季度要有两次团建,每次团建平均花费2000w,还仅仅是总部的花费。”

  贺衡颔首:“其实这些问题一直有,贺老在的时候,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作为董事长,只要集团利润在,一些事可以默许。”

  “但如果长期这样下去,谁能保证不会影响集团发展?我想要改革,必须先清理内部障碍。”

  贺臻大学主要学习的是美式管理模式,放在贺峰确实算创新点,但又有些格格不入。毕竟社会文化不同。

  “你准备…?”贺衡浮起不太好的预感。

  贺臻踌躇片刻:“我想裁员。把那些不干实事,只知拉帮结派的人开除。”

  贺衡:“用这种方法除掉林董和张董的人固然有用,但也有风险。”

  “我知道。所以我再想想。”

  贺臻将股权架构拿出来,“我们集团的外资大股东都是优先股,这么多年一直无权干涉董事会决策,早就不满。但我发现,林董最近和他们来往频繁,共同计划着什么。”

  贺衡:“当初贺老为了制衡外资股东,贩卖股权时设置了条件,让那些外资股东手上的优先股永远无法转成普通股。所以你不用太过担心。”

  优先股的等级低于普通股,持有优先股的股东无法享有集团决策权。

  “但是在特定条件下,优先股是可以变成普通股的。”贺臻那些天在资料库一直思考这些事,“我们未雨绸缪吧。万一他们逮到机会将优先股转换,再与林董他们勾结,整个集团都会动荡。”

  贺衡其实不太理解贺臻的担忧。

  这么多年,那些外资股东还算老实,就算想将股份变成普通股,也是需要极其苛刻的条件的。比如公司并购或者破产。

  “行,听你的。”

  两人商量完,已经是晚上八点。

  见贺臻一直不走,贺衡觉得奇怪:“今天喻沉没给你做饭吗?”

  “他回家了,去陪爷爷和叔叔。”

  贺臻将最后一份文件审核完,捏了捏后颈。

  最近,喻沉一直住在他那里,为了不让李焕起疑,喻沉打算回家住几天。

  贺臻独自守着房子没意思,干脆留在公司加班。

  “你下班吧,我还有点事。”

  贺臻从休息室取出画了一半的卡通海报,挽起白衬衫的袖口开始涂色。

  贺衡好奇地凑过来:“这是?”

  贺臻疲惫地勾着唇:“喻沉过两天要去参加美食节,让我帮他画海报。”

  贺衡失笑:“早说啊,我给他订做一块去,省得你费时费力。”

  贺臻眸色认真:“不用,我给他画就行。”

  贺衡没着急走,给贺臻冲了杯咖啡。

  “你说,叫什么名字好?”

  贺臻举着画笔,将薄荷绿调制出来:“我说叫胖胖烤肠,他说土。”

  贺衡乐了:“确实有点。”

  画笔沾了一点薄荷绿色的颜料,轻轻染在卡通宝宝的小马甲上。

  贺臻记得,喻沉小时候有一件这个颜色的小恐龙马甲。

  “那叫什么好呢?”贺臻微微蹙眉。

  贺衡:“或许可以直接叫美味淀粉肠。”

  “可以。”贺臻勾着浅笑,深沉温柔的眸子夹杂着难以言说的爱意。

  “这个胖小孩像喻沉小时候吗?”

  贺衡靠过去:“别说,是挺像。”

  贺臻满意地扬起唇:“价目表写在右边好看,好像是三块钱一根,五块钱两根。”

  贺衡缓缓注视着贺臻的一举一动,更加印证了内心的猜测。

  贺臻应该暗恋喻沉。

  “小贺总,喻森达跟许茹找到了。当年是你的两个叔叔给了他们钱让他们带走喻沉。如果喻沉没有偷偷跑出去,他们已经将喻沉卖给外省的一对夫妻了。”

  贺臻眼底闪过一丝戾气:“送他们进监狱。”

  贺衡犹豫:“要不要问问喻沉的意见?”

  “我不想让他再想起这件恶心人的事。”贺臻在卡通喻沉的鞋子上画好两只小黄鸭,完成创作。

  贺衡:“行。”

  贺臻盯着海报,糟糕的心情被渐渐抚平。

  他将画发给喻沉,静静盯着手机等待对方回应。

  微信几秒钟后亮起。

  [喻沉:我的神笔马良小总裁,你太厉害了!]

  贺臻翘起唇:“满意吗?”

  [喻沉:太满意了!不是我吹,我带着这海报出摊,绝对碾压一大批商家!光这副画,就价值连城!]

  贺臻:“真的假的?彩虹屁吹的有点过。”

  [喻沉:本人绝无半句虚言!]

  贺臻:“明晚要不要来我这里?后天咱们可以一起去学校出摊。”

  [喻沉:不行哦,爸爸明晚要给我做肉饼。小狗害羞jpg。]

  贺臻微微挑眉,将手机放下。

  贺衡以为两人聊完了,帮贺臻收拾办公室:“后天你是去陪喻沉参加美食节吗?”

  “嗯。”贺臻留意着手机,果然没两分钟就收到喻沉的夺命连环call。

  [喻沉:老大!你在吗!小狗亲亲jpg。]

  [喻沉:我全世界最帅的老大!]

  [喻沉:我英俊潇洒的老大是不是生气了?]

  [喻沉:乖乖老大!我过了后天就去你那里住行不行?连住七天!]

  [喻沉:呜呜呜,我的老大不爱我了。小狗撒泼打滚jpg。]

  贺臻双眸流露着笑意:“在。”

  [喻沉: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

  贺臻:“我的榻榻米坏了,你怎么住?”

  [喻沉:怎么坏了?]

  贺臻:“被狗挠了。”

  [喻沉:你养狗了?]

  贺臻:“何之安家不懂事的狗来做客,趁我们不注意,把榻榻米拆了。”

  [喻沉:那怎么办?你现在买个新的来得及吗?]

  贺臻:“需要定制,可能来不及。”

  喻沉趴在沙发上,看到这句话眼神有些闪烁。

  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有点期待。

  [喻沉:那我不去你那里住了可以吗?]

  [贺臻:不可以,你已经答应了。]

  喻沉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热了起来,慢吞吞翘着键盘回复:“那好吧,我勉强允许你暂时睡床上几天。”

  [贺臻:也行。]

  看着这轻飘飘的两个字,喻沉略有不满。

  什么叫也行?

  怎么听着这么为难?

  另一边,贺臻已经慢条斯理地穿好外套,准备下班。

  “贺衡,我想请你帮个忙。”

  贺衡看向他,点点头。

  “明天上午,把我家的榻榻米拆掉。”

  贺衡:“可以,把你喜欢的款式发给我,我安排人明天装好。”

  “倒也不必这么效率。”贺臻笑了笑,“以后不需要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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