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真是个垃圾智能啊！”
听到这句话, 宁小统的某根雷达，“嗖”地一声竖起来了。
心音是系统音，是只有系统智能才能接入的特殊频段，其他智慧生物不可能听到。
所以这附近是存在了一个系统智能？
宁小统停下脚步, 探头探脑地四下张望。
这是他来到蓝星后接触到的第二个系统, 第一个套路他的已经被巴小霸抹杀了, 这个听起来是已经绑定了宿主的, 不知道什么情况。
如果是合法系统, 那它一定接入了万界中枢系统，说不定可以帮助他们回家。
想到这里，宁小统就有点着急。东区码头刚刚下了一整艘游轮的游客，有些人乘坐大巴车去大蛏山，有人步行进入了商业网店，上哪儿去追踪这一闪及时的心音？！
宁小统只能漫无目的地在商业街来回溜达。
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
“小统, 要不……咱们去别的地方看看？”
溜达到第十八圈，徐恒终于忍不住提建议。
“津南岛虽然不大，但也不止这一条商业街, 西区那边还有渔港美食城。”
他听不到心音，还以为宁小统只是单纯喜欢码头。
可再喜欢也架不住来回走啊？！津南岛是海岛，虽然有树荫但日头还是很晒人的。从早上到现在宁小统一刻不停，既不进店也不看商品, 如同一台无情的步行机器人, 卖凉粉的大姨看他们的眼神已经很不正常了。
这样下去不行。
徐恒想了想, 试探着提出一个建议。
“天太热了，要不咱们去冷饮店吃冰淇淋吧, 也休息休息。”
宁小统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了两个多小时。
他搜索不到心音也有点泄气, 怏怏地点了头。
“好啊。”
徐恒松了口气。
这青春期的小孩就是喜怒不定, 出来的时候还高高兴兴的，一眨眼就拉着脸不吭声，也不知道是哪儿又惹到他了。
他哪里知道，宁小统是在担心新出现的前同行。
那个系统智能的宿主真的好凶，还骂它是小废物是小垃圾。
那个系统也好可怜，被骂的都不敢说话，一定是被欺负了。
系统智能也是有自尊的。
总是被宿主辱骂嘲讽，统会伤心会失望，慢慢消沉，最终封闭自我。
封闭自我，那等于意识消失了。
宁小统想起自己的过去。
那时候他还是一只刚踏出校园的统，懵懂无知，以为宿主和系统是利益共同体，天然能成为好朋友。
他绑定的第一个宿主叫岳万峰，是个保险销售员。岳万峰凌晨酒驾撞上了桥墩，机缘巧合之下符合了穿越的条件，被投放到平行时空的大业朝。
彼时大业朝的发展程度与华国的南北朝时代相当，世族与庶民有着天然的等级区分，世庶不通婚，知识是世族的专有。
虽然不能识字学习，但庶族的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
彼时的大业朝气候温和、土地肥沃，庶族只要肯卖力气倒也能够存活，脑子机灵点的还能攀上世族的大腿，成为高门大户的附庸。
岳万峰没有身份，只能算作庶民。
他自诩识文断字，比这些面朝黄土的庶民层次高，却万没想到这里的文字和现代差别很大，他根本看不懂。
末了，他只找到了一个倒夜香的活计，干了两天就干不动了，起了投机取巧的心思。
大业朝……特么辛苦了！
庶民每天都要辛苦的干活，从早到晚给主家种田耕作，吃的却是混着麸皮的豆饭，就这还是有一顿没一顿的，要看管事的心情。
没身份的岳万峰豆饭都吃不上，他进府收夜香眼看着世家子弟挥金如土，又想起自己以前的灯红酒绿，嫉妒与不甘瞬间地膨胀。
正在此时，他又好巧不巧，发觉了宁小统的存在。
身为一只科技发展系统，宁小统那阵子正四处寻找合适的宿主。
他原本看中城中医堂的小徒弟，小徒弟天资不错又肯钻研，是个搞科研的好苗子。
可岳万峰毕竟是个销售，又是在社会混熟了的老油条，销售话术那是一套一套的，三言两语就把单纯的小统钓上了钩。
“我毕竟是现代人，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什么肥皂玻璃青霉素，想搞不比古人简单？”
岳万峰拍着胸脯打包票。
“你放心，我肯定能拉动这里的科技发展水平，小事一桩！”
宁小统信了他的鬼话，放弃了努力上进的医堂小徒弟，绑定了油腻男岳万峰。
一开始倒是很顺利，岳万峰也乖乖地做完了新手任务。
可时间一常，岳万峰就起幺蛾子了。
他在现世看过不少网络小说，见多了男主角凭借逆天科技逆袭碾压古人，随便拿出点啥都能引起世人追捧，美女不要钱的往身上扑，最终成为一代枭雄。
岳万峰可没有造反的胆子，可他又实在眼馋后宫美女的身子。
穿都穿了，不搞出点水花简直枉做人。古人嘛，看个日食都能叫个天狗吞日，自己搞个火药出来还不把他们吓死！？
于是他便撺掇宁小统发布□□的任务。
“□□吗？”
当时的宁小统还是一只懵懵懂懂统。
“□□不符合本时空的科技线呀，越级申请需要花掉好多好多的积分，我们没有钱。”
“原来你这么穷啊？”
岳万峰略有些轻蔑地说道。
“还说是什么科技发展系统，□□都拿不出来。”
“再说□□也不是啥稀罕玩意儿啊，我都知道配方，不就是一硝二硫三木炭么。”
“是一硫二硝三木炭。”
宁小统奶声奶气地纠正他。
“你既然知道配方就自己动手做嘛，我们还可以省去好大一笔钱。”
“省钱？你就知道省钱，钱那是省出来的吗？”
岳万峰开始给傻白甜小系统洗脑。
“钱都是赚出来的，也好赚钱那得有先期投入，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光有火药有什么用，得打出去才有效果。你信我的，赶紧去数据库里找找看有没有能发射火药的大炮，最好是加农炮，威力越大越好。”
威力大的当然有，但宁小统买不起。
以大业朝的技术条件，勉强还算够得到的只有最原始的长杆火炮，就这还跨越了好几级技术线。
岳万峰十分嫌弃，但也清楚以自己的本事根本赚不到积分，只能花言巧语骗小系统去贷款。
系统智能为了刷奖励任务，是有一定权限可以申请积分贷款的，但每个月都要支付一定利息，还款期限到达要偿付本金。
奖励任务回报丰厚，宿主一般都会努力完成。任务完成后系统智能可以拿到高额提成，偿还贷款本金和利息倒是不难。
可难就难在岳万峰的本事都长在嘴上，嘴上说得天花乱坠，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接连几次奖励任务都没能完成。
这样一来，倒霉的就是宁小统了。
他听信岳万峰的谗言，借高利贷买了好多花哨不实用的图纸，却始终拿不到奖励任务的提成。
入不敷出之下，利息越滚越大。而这时候的岳万峰，也露出自己真实的嘴脸。
他彻底放弃做任务，依靠之前从宁小统手中骗到的图纸创立了墨宗，自称有教无类，被世人尊为“大德圣人”。
墨宗的弟子尊崇他，世家大族吹捧他，岳万峰就靠着这些现世贡献一路苟活，任务失败就用贡献值冲抵罚款。
但他不做任务，宁小统就收不到提成，贡献值也和他没半毛钱关系。
那是小统最艰难的一段时光。
身背巨债，利息一天天在增加，已经名利双收的宿主袖手旁观不说，还时不时地打压嘲讽。
等到岳万峰生命终结，宁小统的债务已经滚到了天文数字，全靠巴小霸接济，才让他有一顿没一顿地熬到了第二任宿主的到来。
好在第二任宿主就是宁非！
宁非是科技大佬，根本不需要统统的帮忙，凭借一筐土豆就扭转了墨宗的颓势，还在乌知河畔建起了九凌新城！
那段时间，宁小统完全是躺着赚积分，没事儿给爸爸放个音乐就算高强度加班，每次更新都能买得起最新款的数据库，爸爸还会给他零花钱让他随便下语言包，生活简直不要太滋润。
所以他对绑定的事儿格外敏感，比如刚才那个骂系统智能是小废物的家伙，就绝对不是个好宿主！
一想到可能还有系统沦落到和他当年一样的绝境，宁小统的心里就很难过。不是每个统都有小八这样的好朋友，不是每个下任宿主都是宁非爸爸！
要是当初统统没有逆天的运气，现在怕是早已能量耗尽，永远地消失在万界空间中了。
想到这里，原本还很期待的港口游忽然变得索然无味。
他很想找到对方，想告诉它不能上了宿主PUA的套路，大不了就拼着解除绑定，一拍两散！
心事重重的宁小统走进了冷饮店，按照徐恒的指点先去找座位。
冷饮店里坐满了人，想找单独的位置几乎不可能，他便选了一个只坐了一个人的拼桌。
坐他对面的是个戴眼镜年轻男人，白T恤牛仔裤，正啃着手中的草莓冰淇淋。
见宁小统坐过来，男人还友好地朝他笑了笑，主动把自己的背包拿到另一侧。
是个很有礼貌的人。
等了一会儿，徐恒端着两碗牛奶冰过来了。
“这天可真热啊。”
男人主动搭话。
“你们也是坐‘白鹭号’来南海玩的？”
徐恒笑笑，摇头。
“我们是定制团，来南津岛玩直升机，不过这边的潜水也不错，有机会的话可有试试。”
“直升机？”
男人眼睛一亮。
“你们报了直升机吗？”
“我听说是新开设的项目，专程过来试试，没想到有人比我下手还早！”
南津岛是真有直升机环游的项目的，只是路线仅限南津岛及其周围两个岛屿。
徐恒是要环南海，而且还是自驾，和男人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但他并没有否认。
毕竟当初总部安排他们来南津岛，也是为了给小黄鸭船一个偷梁换柱的机会。
“我是明天早上出发，你们呢？”
徐恒迟疑了一下，看向宁小统。
宁小统正心不在焉的戳沙冰，看样子也没有回答问题的心情，于是他便自作主张道。
“我们可能下午走，看来大家不是一班飞机啊。”
“唔，太遗憾了。”
男人笑道。
“原本还想和你们搭个伴，我其实有点恐高，这次出来是特地挑战自我的。”
正闲聊的时候，冷饮店又进来一波人。
其中最显眼的是一男一女。
男的身着潮牌休闲装，脸上架着名牌墨镜。女的一身度假碎花裙，香肩半露，她进来的时候正跟男人撒娇，笑靥如花，神情十分娇艳。
“妈的，你确定他等会儿潜水的时候会犯病？这男的太狗了，老娘奉承他半天都没上钩，拽的二五八万似的！”
“我在这个世界，好歹也是个美貌值A级的网红啊。”
宁小统蓦地抬头。
他又听到那个心音了！
“会……会的，我检测到他的身体状态很不正常，他很快就会哮喘发作的……”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回答道。
“潜水的时候他没办法用药，这是……机会……”
“哼，你最好测准了，小废物。”
碎花裙小网红冷哼一声。
“我之前让你找含金量高的目标，结果你找来找去就找到个有哮喘病的，全船这么多人，就没比他更好的！？”
“他……他家里有矿……在南布里基德，是金矿……”
碎花裙的心音不吭声了，现实中的笑容越发娇艳欲滴。
她选的座位刚好就在徐恒旁边，这让宁小统能更清楚地听到心音对话。
“……咦……？”
那个小系统又慢吞吞地开口了。
“你旁边桌的人……能量都很高……”
碎花裙闻言蓦地转头，目光迅速扫过隔壁三人。
“你说哪个含金量高？”
小系统好半天都没吭声，又等了一会儿，才听它回答道。
“三个人正能量都很充足，坐在下手边的两个最高，上手边的也不错。”
“蠢货，谁问你正能量，我问的是含金量！”
碎花裙在心音里骂道。
“你是系统智障吗？我说过多少次要含金量，你怎么总记不住！”
“可……可是……”
小系统委委屈屈。
“我……我本来就是正能量系统啊……”
它还没说完，就被碎花裙打断了辩解。
“少说废话，先回答我的问题，他们有没有含金量？”
小系统又半天没吭声。
碎花裙不耐烦。
“说话呀！你死了吗？！”
“那个……戴眼镜的……”
小系统结结巴巴。
“他……他是个创业者，手里握着一项技术专利，很有发展潜力。”
创业者啊……
碎花裙有点意兴阑珊。
创业者，那创不创得成还要另说，钱途不明啊。
但她也不愿放弃蓝筹股，又继续逼问道。
“那他有启动资金吗？有没有人投资他？”
“……没……没有……”
小系统啜喏道。
“就是缺钱缺资源，所以暂时没搞起来，但他的技术是很先进的……”
“他那是什么技术？”
“……榨油机……”
这下，碎花裙彻底没兴趣了。
再先进那也不过就是个榨油的，而且还没搞起来，她跟这种人纯粹浪费时间。
穷人玩什么创业啊？创业也是什么人都玩得起的？不如趁早把手里的东西卖一卖，早卖还能值点钱，找个厂给老板打工多好。
“不……不能卖……”
这时候的小系统又结结巴巴地说话了。
“国际粮商给的价钱虽然高，但他们根本不会投产使用，他们只是要压制竞争对手的出现。”
“卖出去……这项技术就会一直闲置直到废弃了。”
“蠢蛋！和你一样的智障！”
碎花裙啐道。
“卖了自己还能拿到钱，死抱着有什么用？连造的钱都凑不出来！”
她转过头，都不愿意再看眼镜青年一眼，仿佛会脏污了她的视线。
“下手那一大一小呢？他们怎么样？”
这回小系统久久没吭声。
碎花裙不耐烦，又催了两次，才听到它犹犹豫豫地道。
“没什么特别的……”
“不早说，浪费我时间！”
碎花裙虽然这么说，可实际上的她却一直在娇笑着和墨镜男撒娇找话题。
心音归心音，锁定的猎物也半点没放松，业务十分娴熟。
“等我救了他，是不是就算完成正能量任务了？获得的积分你都给我兑换到美貌值上，我要冲击A+。”
听她这样说，小系统好心提醒道。
“……其实你现在提醒他，也可以完成任务的，不需要一定等到他病情发作……”
他还没说完，就被碎花裙打断了。
“那不行！”
碎花裙很生气。
“现在提醒不疼不痒，一会儿他快憋死我再出手，那体现我的价值！”
“我要让他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可是……”
小系统十分担忧。
“尺度很难把握的……潜水的时候发病太危险了，稍不留神就会死亡。”
“上次你也是这样，为了……”
“闭嘴！”
一瞬间，碎花裙在现实中的眼神都闪过一抹狠厉。
她似乎非常忌惮系统提到某件事，在心音中大发雷霆，把个小系统骂了个狗血淋头。
宁小统听得直皱眉，他不明白为啥表面上娇滴滴一个女孩，心里却能骂得那么粗鄙，有些话简直不堪入耳。
碎花裙骂够了，便又支使着小系统继续筛选高含金量的目标，显然是准备广撒网多养鱼。
她娇滴滴地和墨镜男说起潜水，一脸崇拜的表情，话里话外都在唆使对方尽快下水。
毕竟是个大美人，这么努力的奉承讨好，很多男人都会动心。
墨镜男也不例外。
他和朋友来南津岛游玩的，在游轮上憋得够呛，也想找个机会下来透透气。
刚好遇到了这位美女，美女十分主动，又会撒娇，把他朋友迷得晕头转向。
可偏偏美人只对他青眼，这大大满足了墨镜男的虚荣心。虽然他也知道对方意有所图，但那又怎样？最多就是花钱买艳遇罢了。
这样想着，墨镜男也不再摆出高姿态，就坡下驴，答应教美人潜水。
他打电话联系好装备，一行人便起身离开，往潜水码头去了。
宁小统“腾”地起身，目光晶亮地看向徐恒。
“徐哥我们去潜水吧。”
啊？
徐恒猝不及防，有点懵。
明明刚才还没精神头呢，这就又要去潜水？孩子咋一会儿一变呢？
“潜水要有执照的？你有吗？”
宁小统一脸失望。
他哪有执照？他以前在板栗岛潜水也没人查他执照，附近的海随便跑。
但在华国不行，未成年人不能乱潜水，违法。
“那徐哥有执照吗？”
“我？”
徐恒想了想。
“当然，你徐哥啥照都有，要不我潜水给你看？”
宁小统高兴地点头。
他不是真想去潜水，他只是要跟着那个碎花群，顺便看看能不能和她的系统联系上。
碎花裙太凶了，她的小系统好可怜，三两句就会被骂。
“你们要去潜水吗？那正好，一起走吧。”
眼镜男看了看表。
“我预约了下午的时间段，咱们顺路。”
徐恒看了他一眼，十分不想顺路。
出于职业习惯，他现在对套近乎的所有人都抱有怀疑，很担心他们是来自域外的间谍特勤员。
比如这个眼镜男，他就有点太殷勤了。
但宁小统好像对此半点不怀疑。他不但热情地邀请跟眼镜男一起走，在路上还不停和他搭话，询问他家里的情况，还聊起家乡美食。
倒是把徐恒一个人落在后面。
路过药房的时候，宁小统忽然说肚子不舒服，要买点药备用。
这事儿巴小霸念叨了一晚上，徐恒也没多想，直接陪着进去刷卡付钱。
等拿到清单时他才发现，除了腹泻药，宁小统竟然还买了一瓶治疗哮喘的常用喷剂。
哮喘……
徐恒的心里一突。
没听说宁小统有哮喘病啊？忽然买药，难道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小统生病可是大事。这还玩什么潜水啊，得赶紧上医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