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格是被清晨的阳光照射醒的。
他揉了揉眼, 掀开身上盖着的衣物，抬腕看了看手表。
唔，六点了。
齐格一骨碌爬起身，先走到操作台前查看航行情况。
嗯, 航速正常。
天气雷达正常。
坐标……
坐标！
齐格背后的冷汗“刷”一下浸透了衣服, 整个人都有点开始抖。
他盯着操作台上的显示屏看了一会儿, 然后梦游一样去推地上的徐恒。
“恒啊……醒醒啊恒, 醒醒啊！船跑偏了啊！”
啊？！跑偏了！？
徐恒猛地睁开眼, 看着眼前的齐格还有点懵。
“偏了？偏哪儿去了？”
齐格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示意他自己去看坐标图。
“卧槽！鱼台岛海域？！怎么偏这儿来了！？”
徐恒一脑门冷汗，开始尝试调整航向。
这哪里是北海，这一路向东都进了东海了！
而且这航速也不对吧？！鱼台岛距离海州港几百公里，以原本设定的航速至少要两天，这咋一晚上就过来了？！
难不成……是有人半夜改变了航速？
齐格和徐恒对视了一眼, 然后开始回忆自己睡醒以后驾驶室内的场景。
摆放物品一切正常。
门窗都是反锁。
两人的睡姿和交班前没变化。
关键他们也不是一开始就在驾驶室睡觉的，算起来徐恒睡觉的时候是凌晨两点，加起来也就过了四个小时, 而那时候他们明明还在北海海域！
四小时冲到鱼台岛？！接近65节航速！？这得是前毛联盟造出来的黑科技水翼艇了吧？！
关键他俩都睡得安稳，竟然没有一个人觉察！
“哥啊，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啊。”
徐恒仔细浏览着航海记录。
“这船显示是从今天凌晨三点半，因为航路气象原因自动调整航向, 但我之前查询过天气预报, 咱们出发的这几天北海根本连风都没有, 这气象预警是哪儿来的？！”
“是啊。”
这事儿齐格也觉得蹊跷。
如果航线上真会存在台风或者强对流预警的风险，那周队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们带着孩子出海, 出发的时间也仔细核对过的, 专门挑选海上风平浪静的日子出发。
会不会……是船上的气象雷达出了问题？
显然齐格和徐恒想到一处了。
“咱们这船毕竟是个人出品, 被人家正规造船厂造出来的还不太一样。而且船上的自动化程序都是巴小霸自己搞的，以他那抠门劲儿，气象雷达应该用的是开源信息。开源信息准确度……原本就那么回事，也许是出现了数据错误。”
他这样说，徐恒一开始还点头。
可是后来，也不知道他是想到了什么细节，头开始摇得像是拨浪鼓。
“不对，还是说不通啊。”
徐恒指着航海记录上的数据示意齐格来看。
“就算是气象数据的错误，可航速这事儿做不了假。咱们可是一晚上就从北海到了鱼台岛海域，这是啥速度？关键咱俩还没感觉到颠簸。”
高速行驶的船舶在遭遇上台风，这可不是能睡着的条件，胃酸都得吐一地。
“算了，想这么多干啥？直接问问当事人不就得了？”
齐格一拍巴掌。
“这船是巴小霸造的，要搞事儿多半也是他搞的。这个点孩子也该醒了，我去敲门，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于是两人去找巴小霸。
勤劳的小八果然早早起床，现正在厨房忙着准备早餐。齐格和许恒进门的时候，他正系着小黄鸭围裙煎太阳蛋，那手法十分娴熟。
“找我？”
小巴挑眉。
他那副爱答不理的臭屁表情，搭配上围裙鸭鸭萌萌的微笑，莫名让两位大哥看出了嘲讽。
更气了。
“八啊……”
徐恒摆出一副知心老大哥的模样，几步上前，伸手接过了小八手中的锅铲。
“做早饭这事儿哪儿轮得到你呢？放着我来，想吃啥跟你徐哥说，哦对了你齐哥好像有事找你……”
齐格：……
齐格咳嗽了一声。
“是这样的，咱们原定的目的地不是北海溪北岛么，我起床的时候发现船上的航线出了点问题，现在我们已经到东海鱼台岛海域了。航行记录上像是凌晨收到气象报警自动更改了航线，你知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啊，鱼台？”
巴小霸一脸懵。
“鱼台岛是哪里啊？我不太了解这边的地名呢。”
“啊，不了解吗？”
齐格笑了笑。
“简单的说，就是我们从南边跑到了东边。船本来应该从出发港往南行驶的，现在转了个弯一路向东北了。”
“我们现在算是严重偏航。”
齐格说这话的时候，徐恒一直在偷眼仔细观察巴小霸的表情。
然而很遗憾，他什么都没看出来。小巴表现的就像一个缺乏常识的九漏鱼，一直在喊着偏航的地方有没有大鲸鱼。
“东边就东边嘛，反正海那么大，开到哪里不不是开的……”
宁小统出来打圆场。
“而且不是说前面有个岛吗？来都来了，那就过去看看呗。”
齐格和徐恒：……
齐格按压了一下开始抽痛的额角。
“没那么简单，这里和我们原定的北海还是不大一样。”
他顿了顿，尽量尝试着和孩子们解释。
“这片海域的情况有点复杂。前面的岛虽然是我们的，但是因为一些原因，现在是被别人非法控制。”
“我们在这个海域有可能会遇到对方的海警船，虽然我们也实现了海警舰艇编队正常巡航，但也不能排除突然遭遇对方船只的情况。在没有支援的情况下，咱们这个小船有点危险。”
最后一句话他还是收着说的，毕竟霓虹国的海警船对前往鱼台岛的华国船只一向心狠手辣，高压水炮和冲撞算是家常便饭，有的甚至还携带舰炮。
“霓虹国对于进入该海域的船只都十分敏感，我们的航行路线很可能已经引来对方的关注，甚至对方已经有所行动了。”
说这话的时候，齐格的视线落在驾驶室的雷达显示屏上。
在那块代表着扫描范围的圆形波段内，边缘处已经出现了一颗红点，正缓慢地靠近中，预计在不久以后双方便能正面遭遇。
“这个方向过来的……”
齐格摸了摸下巴。
“多半是狗日的霓虹海警船了。”
两个小时前霓虹大丸岛
大丸岛是霓虹国海上保安厅11管区驻地，港内停泊有十艘海警船和两架直升机，专门应对尖尖岛附近海域的冲突。
此刻，海上保安厅11管区事务次官在家里睡得正香，冷不防被急促电话声吵醒，心中蓦地生出不祥的预感。
“喂？”
“次长，发现一艘国籍不明的船，正快速向我方海域靠近。”
“什么船？”
“雷达看不清，但速度很快，从华国海域过来的。”
华国海域？
事务次官一下子就清醒了。
华国人要是快速突入本国海域，那事情就可大可小了。
“确定不是渔船？”
“不确定。”
秘书官如实汇报道。
“因为还没进入我方海域，目前还不能确定船只种类，目前的讯息还是通过卫星查看的。”
“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对方的船速很快，至少在60节以上。”
“60节？”
事务次官犹豫了一下。
快就说明不是大船，有可能是来海钓的私人游艇，倒也不足为惧。
但冲着尖尖岛来……
尖尖岛，华国又名鱼台岛，是11管区治下非常敏感的海域。尖尖岛在战后有几十年的时间由霓虹国实际控制，但华国从未停止主张主权。
而随着华国海警实力的提升，尖尖岛海域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华国舰船的身影，已经实现了对尖尖岛海域的常规巡航。现在就算是身为11管区事务次官的他想要登上尖尖岛，那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极易遭遇华国舰船的围攻。
“是华国的船吗？！”
事务次官大声问道。
“是哪里的船让情报课赶紧确认，看不到就找卫星！”
“另外通知在港的船全员警戒，听我命令随时准备出港，执行驱离任务！”
大约半小时后，事务次官拿到了相关船只的卫星图片。
看到图片，他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
这跑在海上的是个啥？
这不就是个鸭子船吗？还是他经常放在浴缸里的那种橡皮小黄鸭，情报课是不是搞错了？！
“情报课说没搞错……”
秘书官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事实上，他本人在收到图片之后立即对情报课做了确认，得到的结果是——没搞错，就是它。
“再确认一次！”
事务次官气道。
“你让我依据这种图片指挥行动，媒体会把我写成傻瓜，我需要最准确的情报！”
半小时后，最新的卫星图片传来，的确就是那艘鸭子船。
现在对方已经驶入了尖尖阁海域，正直奔尖尖岛而来。
“可恶的华国人，狡猾的华国人，竟然用橡皮鸭子船伪装，这一定是那些疯狂的登岛团伙！”
事务次官咬牙切齿。
“可是......”
一旁的秘书官吞吞吐吐，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你摆那副表情做什么？”
事务次官斜觑他。
“情报课同样也提交了报告给总监，但总监接了电话什么都没说。”
秘书官贴着事务次官的耳朵跟他嘀咕。
“他夫人说他突发身体不适，现在正在医院急救……”
哼。
事务次官冷笑一声。
“急救个屁，他是害怕承担责任所以躲了吧，一周前明明还拿着体检报告跟我炫耀来着。”
“那就是只老狐狸，他的家族正在竞选国会议员，现在这个时间点他不露头，是为了防止让政敌抓把柄。”
事务次官冷哼道。
他猜想总监也收到了同样的线报，知道对方只是一艘橡皮鸭子快艇。一只橡皮鸭子才最麻烦，动用海上舰船有点兴师动众，可普通的快艇又追不上对方的航速。尺度十分不好拿捏。
“我要是不动，万一鸭子船上真是华国人的登岛团……让他们搞出事件四处宣传，海上保安厅的面子就算没了。”
“我要是动了，他们又说我大惊小怪浪费纳税人恶钱，可恶，好人都让他们做了！”
事务次官也是一肚子的牢骚。
可是没办法，以目前的情况看，顶头上司是打死也不会出头了，责任都要他一力承担。
不过……
事务次官摸了摸下巴。
也不是完全没好处的。
如果真的抓住了华人的登岛团，那他也算是大功一件。到时候好好宣传表彰，对未来晋升好处大大的，调任总监也不是没可能。
他早就想离开11管区这破地方了！一天到晚跟着华国的海警船折腾，时不时还要被骂废物，放眼全霓虹国有哪个管区比他还累！？
风险就是机遇，赌了！
想到这里，赌性深重的事务次官眼露凶光。
“命令123舰准备出发！”
虽然决定赌一把，但他也不是完全没给自己留下余地。
123是11管区下辖所有舰船中排水量最小的一艘，但对付一艘橡皮鸭子船已经足足够够，就算真搞错了对象也不能说是兴师动众。
“让123打开同步视频信号传输，我倒要看看这来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大鲨鱼号上，齐格和徐恒都发现了雷达信号上的红点。
“还有15分钟，除非我们现在调转船头离开鱼台岛海域，不然我们一定会正面遭遇。”
“为什么要离开呢？”
宁小统一脸天真。
“这不是我们的海吗？我们只是在这里钓鱼，又不做什么坏事。”
巴小霸则被激起了倔驴脾气。
“来就来呗，看他想怎样，反正我是不怕的。”
妈的，这熊孩子说的像老子怕事似的，我告诉你，老子也不怕！
徐恒在内心疯狂爆言。
今天要是他自己一个人，他闯就闯了，又能怎样？！
哼，他不但要闯，他还要登岛，他要上岛发朋友圈！
可是不行。
船上还有两个孩子，周队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两个孩子平安带回去。
他不能意气用事。
徐恒深吸了好几口气，耐着性子劝孩子。
“人不跟狗……咳咳，人较劲。咱们现在势单力薄，打架不划算啊。等咱们国家的海警船过来鱼台岛海域巡航，咱就跟着他们一起，那多威风。”
可他好说歹说，巴小霸就是油盐不进，逼的徐恒没办法，只好在驾驶室尝试手动调整方向。”
航速65节，现在跑路应该还来……
“来不及了。”
齐恒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看向弦窗外。
只见远处，海天交接的那蔚蓝一线上，一艘白色的船逐渐显露出轮廓。
——是霓虹国的海警船。
海上保安厅11管区监控室，事务次官紧盯着屏幕中的画面。
123已经和擅自闯入的不明船只遭遇了。
肉眼可见和卫星图像差不多，是一只嫩黄色的经典小黄鸭形象，看大小应该只是一个普通游艇。
如今这艘小游艇就停泊在海面上，鸭头与123遥遥相对，不逃也不慌，一副倔强蛮横的模样。
“对方未展示国旗，看样子也不像华国的舰船。”
123舰长汇报道。
华国的船一般分两种，一种是正儿八经的海警舰，吨位大速度快，另一种是普通民用船，绝大多数都是渔船。前者势大力沉不好欺负，后者机动灵活但不抗撞，反正很少有人开着游艇来这片海域。
“它不跑，而且看起来还理直气壮……”
这时候，机灵的秘书官又来提醒了。
“会不会是大米国那边……？”
霓虹国的几个岛上都是有大米国驻军，大米驻军基地的事霓虹政府可管不着，也不敢管，政客们还得当祖宗一样供着。
这么高调，这么花哨，的确像是大米国人能干出来的事。
一想到这个可能，次官马上又开始心烦。
可恶，那艘鸭子船为什么不逃跑呢？！
要是它心虚逃跑了，那就说明它来自华国，他可以直接下令水炮攻击。
可它偏偏停着不动……
大米国啊，真得罪了对自己半点好处，说不定还要被总监借机发落，得不偿失。
“那就先用广播驱离，记得放大米语，看看对方的反应。”
于是在小黄鸭游艇中的四个人便听到了大喇叭传来的广播。
“他这……说的是啥话？”
徐恒一脸懵逼。
“我咋听不懂呢？叽里咕噜的，还没完没了。”
“这应该是霓虹国人说的大米语。”
齐格听了一会儿。
“他们好像觉得我们是大米国人，所以要求我们展示国旗。”
“还展示？没上来就就用高压水炮啥的，这是怕得罪祖宗呗？！”
徐恒嗤笑。
“我就不展示，能咋的他还敢来撞我？”
撞倒是不用，几发水炮掀起的浪头就足够掀翻他们的了。
“再坚持一会儿吧，海警那边已经联系我，他们发现了我们的航程，可咱们的船开得太快，现在他们正全力赶过来，很快就会有增援了。”
齐格放下电话，眉头皱紧。
现在，如何平安熬过这段空档期，就格外考验他和徐恒的能力了。
“不做回应，尽量迷惑他们，拖时间！”
于是，在鱼台岛以西的海面上，一艘国头级大型巡视船与一艘小黄鸭游艇开始了奇怪的对峙。
在满载排水量1700吨的钢质主船面前，小黄鸭游艇显得像只橡皮鸭子，在东海这座巨型浴缸中摇摇摆摆，显得十分软弱可欺。
“@#@￥%，@##@#&*，###%￥&*！！”
鸭子船摇摇摆摆，并无反应。
“@#@￥%，@##@#&*，###%￥&*！！”
鸭子船开始左摇右摆，蛇皮走位。
见此情景，事务次官火气冲脑，但越发不敢轻举妄动。
“给大米国基地打电话，问问他们最近有没有船出海在尖尖岛海域一带活动。”
事务次官叮嘱自己的秘书。
“记得语气要客气点，要好好解释我们是在任务途中遭遇了一艘不明国籍的船只，对方又不肯配合我们核实身份，我们担心发生误会，不是在故意给大米国的阁下们添麻烦。”
秘书官心领神会，应了一声离开监控室打电话去了。
事务次官忍气吞声地等结果。
这期间鸭子船又原地转了两圈，一副完全不在意他的叼样，气得他差点呕血。
可恶可恶可恶！
他点着监控屏幕上的那只嫩黄色的影子，手指用力的戳了好几下。
“你最好是大米国的船，不然……”
“报告，大米国军事基地回复说，他们没有船在尖尖岛一带活动！”
“好！”
事务次官搓了搓手，凶狠的目光中充满残忍的兴奋。
“告诉123开始冲撞，使用高压水炮！给我打翻它！”
123号国头级大型巡视船，满载排水量1700吨，航速25节，配备大型遥控水炮一门和两门机关炮，采用压浪型船身设计，开始全速冲向远处的小黄鸭。
大船翻起的浪层层叠叠，如山一样压下，附近的海水都被搅动翻滚。
轰——
水炮发射了，海面上卷起一道银色的水龙。
加了压力的水柱精准地朝着小黄鸭的方向投射，虽然徐恒操作十分灵活，但也免不了被刮上了余波，高压水柱直接拍掉了宁小统心心念念的那颗鸭头。
“哇——鸭鸭没头了！”
宁小统气到飙泪。
“呸呸呸，不是没头（霉头）是无头，不吉利不吉利！对面的船太欺负人了，明明我们什么坏事都没干！干嘛上来就要打人？！”
“霓虹国，和他们是没道理可讲的。”
徐恒沉声道。
他一边操作小船，一边转头问齐格。
“咱们的船还有多久能到？”
“还要15分钟，得想办法坚……”
话还没说完，又一发水龙落在船边。巨大的力道卷起旋涡样的海浪，卷得小船摇摇晃晃，差点翻船。
“痛！”
宁小统捂着脑袋，额头红红。
他刚才没防备，被摇晃的船直接掀到一边，头撞上了仓壁。
“不行！他们是想打碎我们的船，然后再从我们身上碾过去！”
巴小霸气得脸色胀红。
他一把挤开徐恒，自己占据了操作台。
“看我的，我非给他们点颜色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