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穿越重生>重开反派路线,拯救落魄白月光>第104章 只要你不背弃

  劫后余生的喜悦平复后,眼前的处境又被摆了上来。

  术法难以发挥,人自然会拾起对黑夜的警惕。蔺含章杂书看得多,分山辨位也有些本领,才在黄昏时分拐出了这片山林。

  暮色四合,八表同昏。映入眼帘的景象,简直让人难以相信。

  那是一大片农田。

  二人狐疑地走上前,查看其中作物。

  一些黍米茂盛地生长着,和方才山林一样,此处察觉不到半分灵蕴。可植物又能茁壮生长。

  更重要的是,看此处耕种痕迹,必然是人为造成。

  或者说,起码是类“人”、有灵智,需要吃喝的活物。

  又往前进了数百米,一座简陋的土屋出现在眼前。院中房中都没有人,但却有居住痕迹。竹竿上晾晒的衣物,倒是和歙南州的农人穿着有些相似,不过款式更简洁些。

  师兄弟二人几乎都没如此靠近过这类场景,却表现出了相当的默契。一人将那些衣服比照着身材顺了过来,一人从井中打上水,好简要梳洗一番。

  蔺含章换上农家衣服,手脚总有些不够长短。他露出的皮肤也白皙细腻,干脆还是套着里衣,粗衣裹穿在外面,虽说离庄稼汉还有些距离,但起码像是个富户家的子弟了。

  拏离也是一样做法,将衣袍修修整整,头发重新梳过。只是一张脸洗得雪白,怎么看怎么违和,蔺含章看见他,才想到自己大概也差不多。便又在灶里弄了些煤灰,抹在二人脸上。

  此地环山,大概是比较闭塞,突然来了两个外人难免引人瞩目。此举虽不全可靠,也起码是个缓兵之计。人群有排外的本能,他二人现在也只能耍些拳脚功夫,万一遇见了修士,最好还是别起冲突。

  留了些零钱后,他们沿着大路,向城镇方向走去。

  走了许久,路上也不见人烟,倒是身上真炁似有恢复。也是这时他们才察觉,并非此处没有灵气,而是他们一时无法感应灵气了。

  ——也不知哪种境遇更为离奇。二人交流一通,许是刚从那可怖的雷劫中逃脱一回,竟也不那么焦灼。而是心平气和地分析起来:

  “师兄,歙南州的服饰都是左衽或对称斜交,此处的衣服却是右衽钮结。如此样式,倒和那云梦泽人物所穿款式一样。只不知道是农家不大讲究,还是确有渊源。”

  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拏离顺着他的思路一理,回道:

  “你最是心细如发,既然有此结论,必定不是空穴来风。”

  “这么说,此地生活的,也可能是一群不会炼炁之术的凡人?”

  这个猜测看似合理,却又十分蹊跷。不管是云梦泽,还是玄明洞天,其中人不会炼炁,或许是因为地处闭塞。可这二处使用的文字,都是连蔺含章也难以读透的高级秘文。修心炼炁的方法向来是由秘文传播,没理由他们认识文字,却不理解其中意思。

  毕竟,秘文就是为了传播术法而诞生的文字——起码他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修行又是为了什么。”

  拏离在此时说。

  蔺含章心里一惊,语气也有几分凝重:

  “师兄这是说得什么话……不修或许有不修的道理,却与我们是无关的。”

  “我只是好奇罢了。”

  拏离反而一笑,拍了拍他手臂道:

  “我并非是说修行没有意义,可是,每个人都在修炼,修到最后,便成了争夺灵气、相互残杀;

  我曾以为变得强大,就可以帮助所有人。可我拯救过,也杀害过。人人都想要力量,却往往也是拥有力量的人,再挑起新的争端。”

  他顿了顿,收敛笑容,轻声道:

  “我心中只有那一个信念,可为何会这样呢。”

  蔺含章一步跨到他身前,拉起他右手,严肃道:

  “师兄,你不要逞强,是不是方才受伤了?”

  他检查那只手臂,外表却看不出伤处。也并非无力垂软,而是被主人乖顺地摊开,让他查看。

  “若是有伤,我为何瞒你。是强行召了涤尘,有些收不住力道……怕伤着你了。”

  得了这样的回答,蔺含章本想趁机说些肉麻话,却想起那洞天开启前的场景。他眉头紧了紧,却不知能讲些什么。

  说让拏离别这么冲动?若非他那石破天惊的一剑,他现在哪还有命活。

  到底是考虑少了,该千倍万倍地小心,才看不出那老魔身份。再不济顺着那些话本子的逻辑一顺,凡是叫得上名的人,不是这个大能转世,就是那个仙人遗后,怎就不多猜一猜呢。

  拏离突然伸手,他便也下意识地一低。师兄摸着他发顶,温和道:

  “一生变故,你就要怪罪自个,这毛病还真是打小就有。命理之难料,岂是人为,你就是再有能耐,怎能把所有错处都揽了。”

  蔺含章抓着他的手,虚虚握着,苦笑道:

  “我的毛病也是和师兄学的,见不得人受苦。师兄胸怀宽广,装得了天下。

  ……我却是狭隘,只装得下师兄。”

  这话从他口中流露出来,竟像是未经大脑一样,把他自己都一时骇住了。道义有言,看破不说破。可那字字清晰、掷地有声,也已不可能收回。

  此间寂静,只有不知名鸟类归巢的鸣叫。这大概不是好时机;蔺含章怔了怔,脑中闪过,却并非应对之法,而是往昔种种。多年来所思所想,都在此刻汇集。

  完全诚实内观,他也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肝脑涂地;他不仅是心里想着拏离,才做这些事,也是因为拥护自身的信念

  ——在与天命的纠缠磋磨中,他早已生出了乐趣。那是凌驾于财富、修为,甚至于性命的成就感——即他的存在。

  就算这是话本又如何,三千世界、浩瀚宇宙,就算只是千言万语中的一处闲笔,他的每一步却都是为自己走的,选择的人……也是自己所爱的。

  此时就是最好的时机。他握住那只手,双眼一热:

  “我从小便是这样,因为我从小就爱师兄。阿贞心中没有大志向,只愿——长伴师兄左右。”

  拏离的视线焦灼于他们紧握的那只手,又缓缓移到他面目上。他能看出蔺含章此刻的情绪激荡。其实他这个师弟一直没变,多年前就如此,到现在也如此。

  “我明白。”

  拏离缓慢说:

  “我又何尝不愿呢?若非喜爱,我怎会一直将你带在身边……或者说,你也陪伴我做了许多事。

  自入道起,我从未奢求与谁为伴。雷台下强行结婴,也没想过能活着……而既然现状如此,或许本该是如此。”

  他定定地看向对方,那双曜石般的瞳仁,映着远方西沉日落,如血般艳色:

  “情爱之事我不算通达,但只要你不背弃……我与你定不相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