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公子一拍手,当即封锁所有出入口。他几跃跳下厢房,踏上法坛,嘴中还喃喃念着:
“这是怎么了,是谁敢闯入四方阁,在此杀人夺宝!”
众人此时才认得他,交头接耳,都不知出了何等情况。好得在座大多是修士,见这血腥场景也只惊愕一瞬。除几个前来参观的娇妻美婢被吓得晕厥,其余人倒不至于过度反应。
应崇惠戏瘾未过,又召来台上那脸色苍白的老者,急切道:
“有我应崇惠在此,快去通传阁主!”
老者支支吾吾,脸上淌下豆大汗珠。从旁站出个穿鹅黄宫装的少女,见了应崇惠,悲切道:
“应公子,你可算露面,我们阁主已经失踪多日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恰好能让在场人都听见。登时场面嘈杂起来,你一言我一语,怀疑声有,叫骂声有。多的还是刚拍下藏品的修士,唯恐出了变故,宝贝到不了手里。
应崇惠大展才能,一一安抚了过去,又说:
“我与朱鸢阁主是多年老友,深知她为人,绝不会做出欺天诳地之事。各位若不信,我可以我应家万灵山庄为其担保。”
他话音未落,人群中又有人道:
“看这情况,失踪多日,只怕是凶多吉少。”
“不可妄言!”
应崇惠一副煞白面色,分明也慌了神,急促道:
“现在谁也不知道状况。既然阁主不在,众位道友,谁能试着开解这阵法,也好上台一观?”
修士大多还是乐于挑战,加之唇亡齿寒的感慨,纷纷上前尝试。可专为防御的阵法哪有这么好破。最终还是人群中,走出一高大俊美的蓝衣修士,称自己是太乙弟子。他看着年轻,却有几分本事。仔细研究了一阵,才把此阵化解。
三两个胆大的修士,又走上法坛,小心掀了那水晶罩起来。顿时残肢断臂流了满地,将人脚面都没过半截。
介绍藏品的老者上前辨认一番,又从血污中拣了二人衣物。其衣领内侧绣着“四”字。
“这大概,是今日负责去密室取物的两个小子……”
他脸色一变,惶恐道:
“哎呀,难不成密室遭窃了……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应崇惠以袖掩面,低声训斥:
“性命悠关,还在乎那死物件……到底是谁犯下这等罪责,朱鸢又在哪?”
……这戏也太过了。
蔺含章——也就是方才那蓝衣修士,这才走上前。他微抬手指,调动真炁将那滩血肉拼成两个人样,礼貌道:
“在下略通些搜魂法术,不如拷其魂魄,问问真相如何?”
台下修士见此局面,除了少数嗤之以鼻的,其余就是请也不愿走了——如此精彩刺激的一出戏,谁会错过。
修士在台上写写画画,忙碌一番,把众人胃口吊到顶点后,却低头叹气道:
“唉,不知为何,这搜魂之术无法启用……难不成是尸身太过残缺?”
此言一出,就听台下冷哼一声:
“学艺不精还敢卖弄。”
一白须老者从厢房中走出,跃到台上,细看了半晌道:
“你这愣头青,这二人明明是魂魄也被人打散了,能搜到才怪。”
蔺含章也配合着一脸受教,惊讶道:
“散了魂……那岂不是有鬼道修士?”
老者脸色一黑:
“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这四方阁阁主惹到了谁,老夫怎会知道。”
“我们阁主从不与人结怨的。”
听闻此言,那黄衣少女连连反驳,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犹豫道:
“只是前些日子……一个叫玉霄子的道人来寻过,指明要那洞玄罗天大义残片。也不知阁主见了他吗,后来就失踪了……”
白须老者一听这名字,身形一僵,叹道:
“嗐!定是这妖人——他与鬼修也无异了!”
没想到此处还有知道玉霄子底细的。蔺含章倒想再追问几句,可那老头却像如临大敌,跑得极快。只说了句这是他的手笔,便匆匆下了法坛,趁众人混乱之际开溜了。
应崇惠拭干眼泪,恭敬地向众人作揖道:
“万灵山庄与四方阁多年交好,此时阁主罹难,本人决不能坐视不管;我应崇惠在此通缉,捉拿妖道玉霄子——若有此人线索,赏黄金百两;若能提头来见,本人自掏腰包,以十件八品灵宝相赠!”
比起那日给师兄弟二人的回报,这赏金算是通货紧缩。应崇惠也不指望谁能真杀了他,只要能限制此人行动,叫他分身乏术,不把主意打到自己项上这颗人头来就好。
在场也无几人响应,除了对那大义残片感兴趣,或是此前知道玉霄子这号人物的,大多数还是事不关己。
有些机灵的,又看向台上的蓝衣修士。他方才不是说自己是太乙弟子,那想必也是为了残片而来,不知该作何打算。
这修士年纪轻轻,修为倒不简单,收放间毫无气息可察。他见此情景,也面露沮丧,微叹了口气道:
“鄙人是奉宗中命令,来此寻找残片线索。谁知道出了如此惨绝人寰的祸事……这实在是我不愿看到的。
找寻洞天是宗中为了考察弟子心性,若演变为相互厮杀,实在有违初心。宗中若得知,只怕也有所唏嘘。
即日起,我将于淘多多平台放出手中残片内容,只愿莫再起争端。也希望那妖人得偿所愿后,莫牵连其余无辜人性命。”
……温白芍怎么也想不明白,蔺含章是如何让淘多多的玉牒,在一月之内,流通率翻了一番的。
宋昭斐也想不明白,如今这人人喊打的局面是如何造成的。
他刚把剑从一人身体中抽出,手掌还微微颤抖。血洒了满身,他也从一开始嫌弃的尖叫,到如今已然麻木。
玉霄子——依旧是一袭白衣,好整以暇。见他解决完跟踪者,轻笑道:
“你这不是有点用处么。”
——这个疯子!
宋昭斐盯着他,再英俊的一张脸,此刻也变得格外令人生恨。
他都说了,他都把书中的事说了。他为何还要招惹那四方阁——虽说杀了应崇惠那红颜知己是他的主意,可他干嘛要把事情闹这么大,引得现在全州的修士,以为他们偷空了四方阁,都来追杀。
还有那个炮灰——炮灰就是炮灰。蔺含章那厮,胆小退出就罢了;不直接把残片给他,为何要公布在“网”上!
惹得现在所有人都盯上他们——人人手握一份残片,再抢了他们的,可不就能找到那玄明洞天了。
他小声埋怨道:
“冲虚,你现在也有三块残片了,怎么还是找不到地方……”
玉霄子闻言一顿,回过身。面容还是含笑,眼神却逐渐冰冷。
“真是个蠢货。”
他摇摇头,将两张残片扔到他手上。一份是他从那淘多多上档的,一份是之前大费周章,杀了应家人才拿到的。
“我又看不懂……咦,这怎么像是……一样的?”
……蔺含章公布的残片,怎么会和他们拿到的一样,他不是没见过吗!
见他面目狰狞,百思莫解的模样,玉霄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一个主角,怎么每天痴痴昵昵的;
而你口中那不重要的角色,可是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