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穿越重生>重开反派路线,拯救落魄白月光>第81章 庖丁之术

  “你已经没有剑了。”

  这句话,是梅丛凝自识海相传,也是他留给这个师弟的体面。

  拏离充耳不闻,从腰间解下尖刀:

  “这不是么?”

  “你……”

  梅丛凝神色一沉,眉间凝出坚痕。

  “你这些年在鹤归崖……都做些什么?”

  拏离所持弯刀,分明是一把宰杀牲畜的屠刀。

  “无非是做些屠工之事;鹤归崖牛羊成群,哪会无事可做呢。”

  “……他们竟如此磋磨你,让你做这敲牛宰马的杂事!是何人如此放肆,敢指派一峰首座,来当这鼓刀屠者。”

  梅丛凝眉压得更紧,恨不得当场就把那些宵小揪出来杀了。拏离却还是好声气:

  “总要有人做的,我做又有何不可。师兄还是放眼眼前事,与我比一场吧。”

  梅丛凝定定看他,末了又摇头道:

  “你十年不曾拿剑,我如何放心比试?你我之间不在这一时,待你回峰修行几年,再试也不迟。”

  闻言,拏离也瞥向手中屠刀,忽而一笑:

  “师兄,你总是小瞧我,可我从来也没输过你。”

  他散出周身气场,一颗金丹温养得坚固圆润,相比十年前,居然又有长进。感受到他分毫不让的气势,梅丛凝仿佛当头棒喝,也认真起来,长剑在手中嗡鸣。

  他出剑,拏离却轻巧躲过。那把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屠刀,在他手中坚硬如陨铁一般,侧过刀锋,接下了这一击。

  二人身法都极快,在修为不够的弟子眼中,只见衣袍残影,听得声声刀剑脆响。眼力顶好的,才看见每一次刀锋碰撞,剑气相迎。

  在这么下去,败的必然是拏离。无米难为炊,他剑道再精,一柄铁刀,也砍不过梅丛凝的灵剑。

  “阿离,你的确从不输我,却也无需这样证明。”

  梅丛凝自从被宵练收为真传,在峰中管这管那的时间,倒比持剑时还要多。难得有这样酣畅淋漓的对战,他心中更是惋惜,连连劝道:

  “像你这般心思的人,或许真的不会有怨气;若你真的在鹤归崖做那粗鄙之事,是师兄我对不住你……但你手中刀,分明是崭新的。”

  拏离面上,却流露出一丝极为古怪的神情。那是梅丛凝从未见过的朣朦笑意,似乎是无奈,又带着几分戏谑。

  “师兄,我刚到鹤归崖时,一天可以宰杀上百只牛羊。”

  他幽幽话语,传进梅丛凝耳中,也让在旁调息观战的蔺含章听得清楚。

  “可后来,一天只可宰十只……到最后,我一天只杀一只;你可知为何?”

  “是恻隐之心?”

  “不……若说是恻隐,早在我砍下第一刀——早在我拿起剑时,就该有了。”

  拏离出手越来越快,就连梅丛凝,也看不清他的动作。那把拙劣屠刀,在他手中犹如透明。

  “初始时,我只想着如何快些完成杂务,好留些时间修行。可我做得越是快,就有越多生灵要杀,听着它们哀泣讨饶,那声音久久不散;

  后来,我一天杀十只,让它们没有痛苦地死去。那些温顺的牛,在刀下迷茫地倒下,又迷茫地被分解……可我不杀,别人也要杀。人要吃,牛就要死。

  最后,我一天只屠一只牛。我杀了它,却没有让他死去。我分开他的四肢,而没有伤害它……

  师兄,你不是说我的刀新吗?但这把刀,已经在鹤归崖陪了我十年。我用它插进牛的身体,却不用它斩断任何东西;把刀放进它筋肉的结合处、骨头的缝隙里,再轻轻划过,牛就被分解开……无需刀斩,是因为万物本来就有间隙。”

  他忽然撤身,落在擂台一角。手上那把弯刀,也并未如众人想象中一般翻卷断裂,依然是崭新模样。

  拏离继续道:“那些活着的牛,被送到餐桌上。人一夹它们的肉,厨房里的牛头就嚒嚒叫唤……我一天只用宰一头牛,我想,这是因为再没有人想要吃它们的肉了。”

  “当啷”几声脆响,盘旋于擂台上空。梅丛凝手中,那柄玄铁打造的极品灵剑,在他的话语里,碎成无数闪着寒光的破片。

  拏离担此大比魁首,已成事实。

  那道闪着金光的名字,由掌门道陵仙君亲笔书写。同时,两块秘文残片,也被送到宋昭斐和拏离,这二位同辈中的佼佼者手中。

  在梅丛凝问鼎榜首的道路上,半路杀出个拏离。那书中本该由宋梅二人共寻洞天的美好画面,登时也被撕作两半。

  眼下,仙君的重任被丢在一边。翁衡几步跨到拏离身旁,伸手覆上他丹田,感受着那颗金丹的状态。

  拏离也就由他摸了半秒,便往后退开,似笑非笑道:

  “一点规矩没有,师兄也是你能乱摸的?”

  翁衡本就比他年长,多年未见,相思之情盖过任何戒律,张口便说:

  “你不到我胸口高时,连衣服都是我教你穿的,现在还生分什么……师兄是已经到……金丹中阶了?”

  最后一句,他声音压得极低,才没叫外人听去,脸上已然是掩不住的喜色。拏离微微点头,做了个噤声姿势。

  “那师兄还不随我们回峰中……”

  拏离抬手止住他言语,淡然道:“我自然要回。”

  说着话,人却已经往一旁走去——他的另一个好师弟,正在那支着耳朵旁听。

  见他靠近,蔺含章恭敬地拜了拜:

  “见过拏离师兄,恭喜师兄夺魁。”

  乍听无任何不妥之处,可拏离也是心似琉璃之人——且有着非一般的直白:

  “你可是生我的气?”

  听他这么一说,蔺含章也不故作姿态了。只站直了身子,眼神恹恹:

  “师兄从前可不会明知故问。”

  “我哪里知呢。”

  拏离再想摸他的头,都有些困难。手举了一半,也不见蔺含章发挥点眼色——想来是真气恼。

  他心思转了转,刚要说话,就听对方问:

  “我寄去信件,师兄为何一封也未回?”

  若这人不是拏离,蔺含章还真想阴阳怪气几句。不过这人是拏离……那他随便编个理由哄哄他,他也是会接受的。

  拏离看着他,坦诚道:“你字迹端整,笔韵坚定,想来身心安好,便不用回了。”

  蔺含章又问:“昨夜师兄到过我洞府吧,既然来了,为何不相见?”

  “我确实去过,也看见你。你既然无事,便不用见了。”

  “那师兄今日为何过来,为何在我面前出现?”

  拏离被他一句句逼问,回答倒也乖巧:“你受了伤,我便来了。”

  好,说得好,真叫人气恼……又叫人动心。就这样原谅了他,会不会太……

  蔺含章一向聪明的大脑,也总是会在这种时候纠结。没等他想明利害,拏离轻叹了口气:

  “……我是该早些见你;你都长得这样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