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穿越重生>但我拒绝感化反派>第114章 匣中日月3

  在许久以前, 江泫便知道宿淮双有一位名叫风迁的舅舅。舅舅在风杳离家之后和风氏现任家主决裂,折断灵命牌离开风氏以后不知所踪。

  在很小的时候,宿淮双也知道, 他有一位连面都没有见过的舅舅。舅舅是在自己母亲离家之后不久不见的,数十年来杳无音讯, 风定和风愔很有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在风氏那一干小辈里头, 不论有事没事,几乎每天都锲而不舍来找茬让他难看的, 只有风愔一个。其中除了瞧不起他外姓子的身份,更多还是因为这个原因, 每每见面都少不得要提一提, 母亲风杳抢了她爹爹。

  风定往往是冷眼旁观的那一个, 每每风愔做得过火了, 他就会叫停,告诉她再这样下去家主会生气,如此又可得片刻喘息时间。

  因此,宿淮双对着这个未曾谋面的舅舅感官一直颇为复杂。小时候觉得, 若他还在风氏里头,自己的日子一定会好过很多。起码他会稍微管着风愔一些,不会像风定那样纵容她;再者,舅舅那么喜欢自己的母亲, 对自己也一定不会差到哪去。

  等到再长大一些, 便只将他当作陌生人了。因为不觉得能见面,甚至都已经抛到了脑后,现在骤然一见面前这人, 尘封的回忆忽然被撬开,宿淮双的神情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江泫忽然伸出手, 将宿淮双手中举着的剑压了下去,没有直视风迁的眼睛,道:“先把眼睛束起来吧。淮双不太喜欢这种眼睛。”

  风迁微微一怔,立刻伸手从袖带之中抽出一条束带,有些费劲地缠到眼睛上去。他的手上有很多血,将束目的白绫染得红一片白一片,颇有些触目惊心。江泫想起他身上有伤,正想摸索身上的乾坤袋给他递一瓶药,目光落到他腰间的时候,却微微一凝。

  方才那根树枝扎穿了他的腹部,所以现在腰腹间的青衣被染成暗红,一片狼藉之色。可下树不过这么一会儿,他的血竟然已经自己止住了。肩上的伤口也是,那团血渍已经没有了继续蔓延的迹象。

  他将眼睛束好,视线透过目上的白绫,轻柔地落到宿淮双身上。如此打量了许久,江泫听见他轻声道:“长大了,长这么高了……”

  与此相似的话,江泫也说过很多次。此时从一个只有两面之缘的人口中听到,宿淮双的却抿紧了唇,微微偏过头去,显得有些冷淡。

  江泫也料到宿淮双会是这种反应,上前两步,向风迁手中塞了一瓶丹药,简短地解释道:“疗伤。”

  风迁握紧了掌心的瓷瓶,片刻后想起了什么,又弯下腰从地上拾起那只爬满裂纹的木盒子。木盒子之前被江泫踩了一脚,此时已经差不多快碎掉了,被他这样一捡,直接在手心里裂成两半,露出里头两团虚弱的魂火。

  宿淮双深红的眼瞳向下一瞥,立刻认出了这两团魂火的身份。

  这是……风定和风愔。

  因为离开了躯体太久,两人的元神变得有些虚弱,魂火的颜色也灰暗了不少。他们互相依偎着,安静地躺在久未谋面的父亲手中。

  顿了顿,他道:“你是专程来找他们的?”

  风迁道:“是。从玉川,一直到升阳城。”

  宿淮双忽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许久以后,他道:“既然如此,我和……师尊就走了。”

  风迁方才喘匀一口气,闻言道:“尊座止步!”

  江泫的脚步应声而停。

  风迁也知道,他若叫宿淮双,对方不一定会停下来听他说话,可若叫了江泫,很大概率会成功。这一路看来,淮双很听他师尊的话,师尊不走,他也一定不会走。

  见江泫回头看他,风迁掌心虚虚拢着那两团魂火,躬身道:“在下想请尊座帮一个小忙。”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想留宿淮双下来说话。江泫将选择权抛给了自己的弟子,见少年在月下僵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几人这才一道回到屋子前头。江泫看了看垮了半边的土胚房、散得四处都是的茅草和石块,忽然明白过来这房子颇多修补痕迹的原因,也知道他为什么听见一点响动就要把房子收起来了。

  若不收起来,迟早要被追杀他的人打得一点不剩。

  风迁站在院子里头,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在忧愁明日又要修房。看了看好像也没坐的地方,江泫负在身后的手微微一抬,便闻土石之声哗然起,片刻之后,这间小小的茅屋已经变回了原样。

  “暂时的,”江泫道,“日后还需修补。”

  风迁转过身来,对着江泫又是深深一拜,道:“多谢尊座。”

  他纵使离开风氏许久,可到底也在风氏生活得更久,氏族严苛的礼教早已刻在了他的骨子里头,对待江泫的态度十分尊敬。

  屋内的尘灰被净尘术清扫一空,风迁重新寻了一盏灯出来点亮,三人又围着桌边坐下。江泫观他行动虽然微微滞涩,但又比方才蹲下去拾盒子时利落不少,想来是伤口正在慢慢愈合。

  果然,坐下以后,风迁将江泫给他的那只瓷瓶妥善地收回袖中。见宿淮双神色有异,他温声解释道:“我已不用人的丹药了。”

  宿淮双冷声道:“为什么?”

  面对这个问题,风迁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他还是选择了如实相告,将袖口挽起来,让宿淮双摸一摸他的脉搏。面对少年有些愕然的神情,他微微笑道:“没有脉搏,是不是?”

  接着,他又拿出一把小刀,沿着自己的手臂划了一道。有血流出来,但很快,这点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方才你问我身体里有什么。”风迁道,“有一只鬼魂。我和他定下契约,我帮他达成一些目标,他寄宿在我身体里头,让已死的我能继续行走人世,并且,帮我找人。”

  宿淮双搭在膝上的拳头微微攥紧,道:“你……是……怎么死的?谁杀的你?”

  风迁抬起眼帘,微微笑道:“那便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我有一样要交给你的东西。”

  朦胧飘渺的灯火里头,风迁抬起手,将一直挂在胸口的那只木盒子取下来,交到了宿淮双手里。宿淮双完全猜不到他这样做的用意,紧紧攥着盒子,声音有些紧绷:“这是什么?”

  风迁道:“打开看看吧。”

  宿淮双有些犹豫。江泫坐在他的身边,在桌下伸手,用轻柔的力道拍了拍他的手背,少年这才垂下眼去,抬手旋开了木盒的锁。

  “咔哒”一声,木盒开了。

  宿淮双的视线落到盒中事物之上,整个人如同冷水浇背,一下子僵住了。原本进入房中以后,他的眼瞳已经转为平常的深黑,现在瞳仁紧缩,又隐隐有些泛红的征兆。

  江泫心道不妙,然而等他也看清盒子里的东西时,原本平静的心中忽然泛起了波澜。

  盒子里铺着好几层上好的绢布,绢布上头躺着的,乍一看像一对琉璃珠子,在灯火的映照之下粲然生辉。那是风杳的眼睛,瞳边是静谧柔和的湖绿色,蔓延到眼瞳末端时,又缓缓过渡成了新芽绿蔓一般的浅色,底下缀刻着银色的瞳印。

  同这双眼睛相比,世上最华美、最纯粹的珠玉都黯然失色。

  而这双眼睛,也是宿淮双曾经看了许久的。视线刚落到盒子里头,他便一下僵住了,回过神来以后,第一反应是立刻将盒子扣上,攥着木盒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连连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说出半句颠三倒四、断断续续的话:“这……为什么?你……”

  风迁道:“这是杳杳的眼睛,我拿回来了。从赤后之底,渊谷的神殿。”

  江泫忽然知道,风迁为什么会死了。

  还在风氏的时候,外界对他的评价都能归结为两个字:平庸。天赋平庸、境界平庸、能力平庸、待人接物也平庸。灵气仿佛都被留到妹妹身上了,更小的时候,风迁甚至很木讷,亏得是风氏上一代的嫡长子,族中一路费心栽培,才稍稍有了些模样。

  然而世上绝大多数修士去闯渊谷的神殿,都是有来无回的。更何况资质平平的风迁。

  若非得了那一道机缘,他根本不可能带着妹妹的眼睛回来——他确实也死了,现在只是一具麻木的行尸,靠着要给妹妹报仇的执念一直撑到现在。

  宿淮双猛地抬头,眼底爬上些许可怖的血丝,道:“当年发生了什么?是渊谷的人做的?母亲和父亲的身体去哪儿了?我小时候回去过阜南一次,村子已经变成废墟了,我谁都没找到……”

  风迁道:“杳杳离家之后,我暗中找到了她和宿肃的住处,托人在一旁建了这座房子,时常回来悄悄看看。我不敢冒头……哈哈,宿肃从小就跟着我,长大之后带着我妹妹跑了,要是看见我,一定成天都睡不好觉。所以,我只敢远远看,连淮双的名字都不知道。”

  “变故发生那一日我并不在阜南,回来以后没有找到你,将杳杳和宿肃葬在了别处。”

  听见阜南这两个字,宿淮双倏地明白过来,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靠在墙边的纸壳人眼熟了。

  小时候的村子里头,确实有一位叶叔。他一人鳏居,不常出来,吃食生活全靠村民周济,时间过去太久,再加上那时年龄太小,印象十分稀薄,因此两次见面,宿淮双都没能将其认出来。

  “后头找线索、查踪迹,花了许多年,确定了是渊谷所为。除此以外,我还得知了一件事——渊谷的人,在暗中猎杀天资优异的风氏族人。杳杳也是他们的目标之一,巫族也因此遭难。他们的神……”

  说到这里,风迁似乎回想起了什么,后半句蓦地隐去了。

  江泫冷不丁出声道:“巫族灭族,也是渊谷做的?”

  风迁道:“是。”

  房内默然片刻。

  许久以后,江泫才道:“淮双知道夔听,但说无妨。”

  然而,听了这句话,风迁却不如何高兴,紧抿的唇角看起来颇为沉痛。

  “妖神夔听在找一双眼睛。可惜,我尚未查明祂寻找的原因。”他道,“我死得太早了。若还是人身,追查起来一定要快一些,死了以后,许多地方便都不能去了。”

  然而这悔恨根本就不应存在。他独自一人,这些年能查到这么多隐于人后的秘辛,已经很让人敬佩了。叙述的时候字字温淡平和,在外游荡多年,蒸干了多少鲜血与眼泪,却只有他自己清楚。

  宿淮双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攥紧木盒的手隐隐有些颤抖。

  “舅……舅。”他有些艰难而生涩地念出那个从未说过的称谓,只觉得陌生无比。“我可以……”

  风迁却道:“你不可以。”

  “这些年你一个人在外头,一定吃了很多苦。我没能陪在你身边,是我的错。我不告诉你这些,你早晚也能自己查到。”

  “然而我告诉你这些,仅仅是因为你有知情的权利、并非是为你指明仇恨的源头,要你日后背负着这种仇恨生活。

  “淮双还很年轻,拜入这位尊座座下,日后一定会很有出息,还有大好的未来。要向谁寻仇、怎样寻仇,交给舅舅就好,总有一天,我会将那人的头颅提过来见你的。”

  “到时候拿来给你当球踢,好不好?”

  灯光之下,江泫余光瞥见宿淮双的眼眶有些泛红。他忽然觉得有些心疼。

  在同龄人还在朝着父母撒娇、在无忧无虑的环境里头刻苦修行的时候,宿淮双早已被过去死死缠绕、无法挣脱。是以,江泫总想对他再好一点、更好一点,想让他知晓平和的生活是存在的、能为其遮风避雨的港湾是存在的,只要他想,净玄峰永远都是他的家。

  宿淮双垂下眼,又慢慢将那木盒打开一丝缝隙。凝视那一缕明净的光泽片刻后,他忽然道:“不好。”

  风迁道:“淮双……”

  宿淮双道:“不好。”

  却是没有再说其余什么了,没有解释、也没有表明决心的誓言,泛着深红的双瞳底下,铺着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可怖杀意。

  沉默良久,风迁的唇角牵起一个温和苍白的笑容。他没有再劝,视线都盛装在眼中,被蒙在血迹斑斑的束带之后。他转而向江泫道:“我想请尊座帮我一个忙。”

  江泫道:“请讲。”

  风迁递上来装着风定兄妹元神的木盒,方才在路上,他已经新换了一个,还重新下了几道温养灵魂的禁制。这些小小的木匣子,一个挂在胸前、一个揣在兜里,或许还有一些装在别的地方,都是他的执念,支撑他战胜死亡,时至今日仍然行走在世间。

  风迁道:“帮我将他们带回去吧。”

  江泫愣了一下,道:“你为何……”

  然而,当他抬头看见风迁的神情,这个疑问便再也问不出口了。

  他已经不能再回去了。

  原本就是与父亲吵架决裂,离家的时候折断了灵命牌。风迁性子温吞,看上去不是会做出偏激举动的人,一定是痛恨家里这股刻板风气痛恨到了极致,才会这般决绝。

  从古老氏族的嫡子变成两袖空空的行路人,少不得成为家中明里暗里的笑柄。离开家族也就算了,没过几年竟然无声无息地死在外头,变成了个不死不活的东西,更是天大的笑柄。

  能在人身体里寄存、让人死而复生的,一定是厉鬼。

  风氏的眼睛可辩万物,如同他再怎么痛恨也改变不了、只能用白绫遮住的那双眼睛一样,他体内藏的东西一定瞒不过风氏的人。

  若是回到家里去,一定只有一条路:被族人、甚至是自己的父亲亲手清扫,随后找一块坟地,让他安息。

  风迁还没报仇,他不能安息。

  江泫抬手,将那只小小的木盒接过来。原本就是出来找他们的,一路颇多牵扯,算算时间,已经过了大半月了。寻常生魂离体这么久,状态一定很差,可这两团魂火除了虚弱一些,没有丝毫别的异样。

  知晓他已经同意了,风迁向江泫垂首道谢。江泫知道,他一定很想和宿淮双说说话,于是自行起身,从茅屋离开,一个人晃荡到河边。

  一边走,一边不合时宜地想:风迁此时的境遇,倒和他有几分相似。同样都是死而复生,同样都是和某种事物签订了契约,同样都不能再回家。

  他摇了摇头,寻了处平坦地坐下。

  坐下以后,江泫阖上双目,进了一趟自己的灵识海,打算问问系统之前的提醒怎么回事。时隔许久再进,江泫的灵识海不再像此前那样一片漆黑,更像是晨光熹微的清晨,只是少了些许朦胧的雾气。

  脚底下仍然是一层浅浅的清澈水流,江泫踩着层层叠叠的涟漪,将灵识海逛了个遍。只是这次他没找到系统。

  这让他的心微微提起,又锲而不舍地再找了一次,终于在踏出某一步的时候,注意到了脚底下的异样。

  挪开长靴,他看见一个几乎和水流同色的模糊光团。系统藏在水里,几乎透明了,等他挪开脚,才道:“你是第一个敢踩我的人。”

  江泫诚恳地道了歉,蹲下身问道:“风迁的眼睛有什么问题?你能看见他身体里是谁么?”

  系统道:“不知道,看不见。我只隐隐察觉到他眼睛有端倪,不知道这就是风迁,于是让你小心。”

  如此一说,倒是出于好心。

  “那你现在是在?”

  系统泡在水里道:“玩。”

  又交谈了几句,系统仍然和从前一样十分没有交谈的兴致,江泫便从灵识海中出来了。谁知,刚一睁眼,蓦地看见面前的河水之中,泡着一个漆黑的影子。

  此时月亮已经隐入云层,那道黑影潜在水流下头,在一片压抑的静默之中抬头注视他。此情此景的惊悚程度世间少有,胆大如江泫,头皮也微微一麻。

  他完全没看清楚那是个什么东西,条件反射便抬手用灵力将他揪出来扔上岸,得到一声滑稽的惨叫:“啊痛痛痛痛痛——手下留情啊,仙长!!”

  这声音可太熟悉了,白天刚才听过。地上的黑影翻了个身,果然是之前在城外见到过的那个相士。

  这人竟然泡在水里想方设法地游进来,这份毅力叫江泫惊诧之余,又不免有些语塞。

  这城中的河底只有灭水鬼水煞的阵法,不拦鱼虾,也不拦活物。所以,他才能从河底悄悄进城。

  江泫叹了口气,重新坐了下来,淡淡道:“之前我便说了,我不信命。”

  相士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用像模像样的坐姿坐在了他对面。此人浑身湿透了,又干又卷的长发被浸湿以后严严实实地贴在脸上,底下两只眼睛黑白分明、精光四射,表情也颇为热切,果真像个江湖骗子。

  但为了一份机缘,他能拼命至此,倒也令人敬佩。

  相士道:“非也,非也。这位仙长,我知道呢,你们修士有灵力,有各种阵法灵诀,能飞天遁地无所不能,所以一般都不信命,觉得命数是可以由自己改写的。”

  “可修士也是人啊?这世间除了神仙,天地万物都在天道的管辖之下,每个人的命相,是从一开始就写好了的,以后会发生什么都是天注定,改变不了。所以,命还是要信的。”

  江泫道:“哦?依你所言,命数既不可改,我又有什么提前知道的必要?”

  相士道:“你这又错了。你们修士不是坚信自己能改命吗?既然如此笃信,知晓自己的命相,日后防备着,万一有朝一日能从天道之下瞒天过海,就此成功改命了呢?”

  “小道我啊,最钦佩的就是敢于逆天改命之人。”

  简直是歪理邪说,为了达成目的张口胡来。江泫摇摇头,道:“你又如何能以凡人的眼睛,看透天道之上谱写的命数?”

  相士嘿嘿笑道:“所谓‘术业有专攻’,咱们相士可不就是学这个的?”

  江泫道:“那你便替我看看,我的命相究竟如何?”

  相士大喜过望,立刻打开身后背得严严实实的包袱,开始从包袱之中取出自己从师门带出来的器具。大多奇形怪状,是江泫鲜少见到的事物,便也当作闲时打发时间,静坐着等他的结果。

  “嗯——让小道看看——”相士闭着眼睛做冥思状,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啧啧称奇道:“这位仙长,你不要改别人的命呀。”

  夜风之中,江泫原本坐得笔直的身姿微微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