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穿越重生>但我拒绝感化反派>第89章 隔岸观火7

  处理堂内的事情, 花了一点时间。重月与末阳苏醒之后,江泫简短地向她们解释了缘由,末阳颇为震惊的视线落在地面那一摊空空如也的血迹上头, 又转向了躯体被偷成个空壳的风定,嘱咐了重月几句后, 急匆匆地出了门, 看样子是去找宗主。

  重月袖中漫出灵光,总之像封存风愔的身体一样将风定的身体也封存好了, 让弟子腾了一间草舍出来,将他们临时放在这里。

  出门的时候, 垂眼一看, 原本佩剑戴甲守在门外的护卫也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浮云峰的弟子又腾了许多地方出来, 将他们一位一位妥善地搬过去, 又挨个诊治一番,发现只是陷入了普通的昏迷,不时便会醒来。

  他们可以等醒来之后再回玉川,江泫却等不得了。

  他让宿淮双自己回净玄峰去, 少年看了看他,非常听话地一点头,走了。宿淮双走了以后,江泫自己去了一趟时隐峰找天陵, 请他帮忙卜一卜两人元神所在的地方。

  这事对于天陵来说并不算难, 卜出结果之后听说他要下山,又从库房中取出一只熟悉的小罗盘。

  “末阳没来取,我也忘了还给他, 就一直放在我这。”天陵道,“若地点有误, 催动乾天盘找一找即可。这东西怎么用,你知道的。”

  江泫凝视掌中罗盘片刻,将它妥善地收进袖中。在这期间,天陵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见他收好罗盘,神色有些欲言又止。

  江泫道:“怎么了?”

  天陵抿了抿唇,道:“你要亲自下山?”

  江泫道:“嗯。顺便去风氏一趟。”

  “这种事情,你可以交给宿淮双去办,不用亲自下去。”他低低道,“近日……不大太平,出了上清宗,若遇见什么事,我和师姐不能及时赶到。”

  江泫心中莞尔。

  “能出什么事?”他轻声宽慰道,注意到天陵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又问道:“你身体不适?”

  天陵道:“没有,只是方才闭关出来,灵息有些紊乱。”

  他语气笃定,江泫也不疑有他。上清宗六峰主每隔一段时间会闭关,这是众所皆知的事情,江泫自己因为没有灵台,为了稳定灵力时不时也会往遏月府上跑。

  江泫道:“我这就走了。要不要帮你叫重月过来?”

  天陵微微一笑。

  “不必,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他道,“我许久没下山了,你这次下去,要不要随手给我带点什么回来?”

  江泫道:“好。你喜欢什么?”

  天陵垂首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被提及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时,他面上茫然居多,似乎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什么想要的东西了。想了半天,他迟疑地道:“……金葵糖。”

  他的声音太小了,被风一吹就散。江泫道:“……什么?”

  天陵道:“没什么。想不到要什么,随便带就是了。只要是你带回来的,我都喜欢。”

  他平日待自己是好,可是从来不见这么坦诚言语过。江泫心中奇怪,道:“我还是去找重月来看看。”

  天陵追上来几步,道:“别,别找她。我只是做了个梦,想起来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你现在急着走,等你回来,我再同你说说。”

  江泫被他拉住,只好作罢。又用灵识在他浑身上下扫了一圈,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才点头答允,由天陵一路送出时隐峰,越过弯弯绕绕的曲桥,向自己的净玄峰走去。

  他本意是想自己一个人去,没打算让宿淮双跟着一起走。但是进了浮梅殿,便看见正殿前头的宿淮双。他背对着门口看着,抬着头,视线默默地凝视一支落了雪的梅花,不知在出什么神,没有察觉到背后的响动。

  江泫去时隐峰这么一会儿,他就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衣服。依旧是黑色,衣摆上落着细碎的梅纹,里衣的袖口用箭袖牢牢束了,外头套着一件同色的轻便袍子,袖口用红线绣了一朵小巧的梅花。看样式,和江泫现在身上穿的这件下摆上头的隐纹有些相像。

  送生好好地背在背后,墨色长发被规整地高高竖起,垂下遮住半截乌黑的剑鞘。他已经长得很高了,只要抬一抬手,就能将视线里那朵带雪的梅花从枝头摘下来,可他没有动,就这么站在树下,用令人心安的沉默抬头凝视。

  江泫又向前走了两步,脚下的力度微微加重了些。这下宿淮双察觉到了,视线从红梅上移开,回头落到江泫身上,眼中浮着浅浅的光泽。

  他轻声道:“师尊,我们什么时候走?”

  江泫道:“我没叫你去。”

  宿淮双却道:“师尊。风定所言不假。”

  江泫的脚步一顿,隔着从门口到院内的数丈距离同他对视。他看得分明,之前风定在堂中说话时,他的反应还有些晦涩,从浮云峰出来之后,面上神情反而坦荡清明了不少。

  如此磊落之态,竟显得都有一份风采,叫江泫一时有些挪不开目光。

  挪不开,他就也不挪了。江泫眨了一下眼睛,盯着宿淮双道:“不假?”

  宿淮双道:“我的母亲确实是风氏的圣女。但是父亲不是,他是母亲的护卫。我小时候确实在风氏待过一段时间,也确实与风愔有嫌隙。”

  江泫道:“可你没对风愔下手,动手的是元烨。”

  “我不会给师尊和师门添麻烦。”

  他一直也是这么做的。就算自己恨极的人到了眼前,也绝不会给自己添麻烦。江泫静静地凝视他,片刻后道:“你愿意回风氏看看?”

  听见这句话,宿淮双面露几分踌躇之色,似乎想走到江泫面前来,最终磨磨蹭蹭,却只踏出了几小步,小声道:“不是回风氏。是陪师尊一起下山……处理事务。”

  那还能怎么办呢?你行李都收拾好了。江泫想。

  他无奈道:“走吧。”

  这是一道许可令,宿淮双的眼瞳微微一亮,大步靠上前来,站到江泫身边。江泫道:“等等——”

  宿淮双道:“我已经转告岑师兄了。阿序的伤还没好,还需要再养。”

  意思是,解封灵脉一事要等他们回来再说。

  江泫默了默。他不会知道,宿淮双回峰收拾完东西以后,等了不久,便觉得有些心焦。想着一会儿江泫回来以后少些麻烦,便先去告知了岑玉危两人要下山,又去探望了还在养伤的乌序,最后又回了自己的房间。

  等着等着,疑心时间过了很久。他越想越觉得江泫有可能不回净玄峰直接下山,心中紧张,只好背着剑来殿前看梅花——如果一刻钟以后江泫还没回来,他就要自己下山去追了。

  好在江泫还是回来了。回来打了个照面,江泫叹了口气道:“走吧。我们去玉川。”

  离开中州的路他们走得驾轻就熟。值得一提的是,这次他们下山,碰到的车夫仍然是上次那位。他精气神好得同上次比好像换了个人一般,一下从人堆里头钻出来,喜出望外道:“公子!两位公子!又见面了!”

  江泫回过头,见是他,稍稍有些意外。

  “你家住这里?”

  车夫两只眼睛都快粘他们身上了,满眼都是对救过自己命的仙家的崇敬之意。听见江泫提问,立刻搓着手满面笑容地回答道:“不是,不是!只是载人到了这里,好巧又碰见了两位!江公子还是风采如旧,小公子又长高了不少!俊得很!二位这次是要去哪?还是去幽州?”

  江泫道:“去玉川。”

  车夫道:“好使!要比去幽州远些,但二位要是坐我的车,不要钱!”

  江泫道:“为何?”

  他笑眯眯地将手探进领口,摸出来一个红色的小布囊。布囊瘪瘪的,顶上穿了一根红线,将布囊牢牢地挂在他脖子上。平日里都是将它藏在衣服里,这会儿在江泫面前翻出来,高高兴兴道:“仙人上次给我的符纸,我将它贴身收在这里头,从那以后,再没碰见过脏东西,精神也越来越好!大家伙夸我有精神,都愿意坐我的车,赚的钱多了,送了娃去上学!”

  江泫给他的那张符纸,上头有他留下的一道灵力,留在普通人身边,有退邪驱祟之用。但精神好,想必是他本身就乐观的缘故,那张符纸并无这种功劳。但这种事无需过多解释,江泫颔首道:“是喜事,但银钱依然要收。何时启程?”

  车夫道:“现在就能走!”

  于是几人绕过人流,找到了他停在镇边的马车。明显和上次不是同一辆,通体木色柔和,车内添置了软垫、悬挂上花色绚烂的锦帘,显然是他精心收整过的。原本江泫能蹭一蹭宿淮双的本命剑直接到玉川去,但他时常觉得在人间这样逛一逛很不错,于是照常上了车,随着摇晃的马车一路向玉川去。

  幽州在中州的南方,而玉川在东北方向,走的完全不是一个方向,且越走,碰见的城镇就越多。北方宜居,分外繁华,玉川又是九洲之中繁盛富饶之最,一座玉城包罗仙家玄门与人间显贵,乃是九门之中最“贴近”凡尘的一门。

  这次他们走了整整五天,才到中州与玉川的交界处。车夫送到这里,便不能再继续向前了,同江泫交谈几句、结了银钱,乐呵呵地祝他们一路顺风。

  到玉川边上,已经是深夜。即使在黑夜之中,但凡是玄门中人,都能看见从玉川边界拔地而起的灵力屏障,极厚极严,巍然不倒,若非一方大能,没有破除的可能。寻常出入别州需要通行令,但这盘查的一般是普通人,驻地的仙门世家向来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玄门中人只要有法子,管他是御剑飞跃也好、遁地潜入也罢,只要能进都让进。

  中州的上清宗也是如此,对玄门中人不做管束。

  然而玉川不一样。玉川是风氏的地界,玉川风氏向来重阶级尊卑、极其看重脸面,玄门之中若有人想要踏足风氏的土地,须得如同凡人一般持有通行令、得到他们安插在凡人之中的风氏族人答允,方可进入。若想暗中潜入,一律视为心怀不轨的外敌驱逐之,将人间那套划分楚河汉界的规矩学得惟妙惟肖。

  盘查通行令的人夜中不在,江泫便打算先寻一处地方歇歇脚,边走边问宿淮双道:“上清宗的玉令带了吗?”

  宿淮双道:“带了。”

  江泫道:“明日要进,便用这玉令进去。”

  宿淮双面上浮现几分困惑,道:“师尊,您也有玉令……”

  江泫淡定地道:“走得太急,忘了带了。明日盘查,便说我也是上清宗的弟子,是随你一道来玉川办事的。”

  宿淮双似乎噎了一下,道:“师尊,我……”

  江泫道:“走在外面,不要叫我师尊。被人认出来,不好。还记不记得我的名字?”

  宿淮双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侧,一直专注地侧着头看他,闻言不假思索道:“江泫。”

  江泫道:“这就对了。你叫我……”

  旁边忽然飘来一道清淡平静的声音。

  “两位公子,留步。”

  江泫顿步,回头望去,见小镇的灯影之下,站着一位陌生的青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