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穿越重生>但我拒绝感化反派>第44章 纷至沓来4

  江泫踏出地下时, 心中蓦地浮现一丝不详的预感。好巧不巧、玄之又玄的是,他的不详预感几乎从没出过错,向来想什么来什么。此时他疑心宿淮双那边出了问题, 灵识一扫,果然只捕捉到少年虚弱颤抖的呼吸。

  从抬脚到落地不过一息之间, 他就站到了宿淮双的面前。

  少年伏在地上, 紧紧地蜷缩成一团。沾血的太上剑和剑鞘都散落在身侧,旁边是不知何时掉下来的发带, 乌缎一样的长发散乱地垂下来遮住脸颊,又被他脸上的冷汗打湿。

  手臂、脖子, 青筋外露。耳下、唇边, 有污血。向内再探, 灵力紊乱, 元神受损。

  江泫在他面前站了一会儿。

  片刻过后,他弯下腰去,扶住少年的肩膀,将他从地上扶坐起来。宿淮双一抬头, 便立刻露出一张惨白的、冷汗遍布的面容,眉心那一点灵旨已经溃散殆尽,一丝痕迹都找不到。

  江泫盯着他的眉心,脸上意外地没什么表情, 瞳中颜色深黑, 如同两道透不进光的深渊。

  他道:“淮双。”

  少年借着他手臂的力气勉强能直起身,意识显然已经有些模糊了。他似乎头很疼,牙关紧咬, 双目紧闭,眼下不断淌出骇人的污血, 顺着他的下颚淌入领口,污红雪白的中衣。

  但因江泫捧着他的脸,污血便沾湿了江泫的手,顺着清瘦的手腕流淌滴落,颜色异常刺目。

  江泫用可怕的眼神盯着那道血痕看了一会,下一刻,宿淮双吃力地抬起手,掌心覆住了江泫的手背。他似乎察觉到是江泫来了,勉力睁开眼,露出一双失焦的眼睛。

  他的视线现在异常模糊,纵使知道眼前的人是江泫,也只能看见一团婆娑的青影。分辨不出江泫的神情,只觉得周围现在静得可怕。

  他尝试着张口,用微弱的气音道:“师……师尊……”

  事实上,他连自己究竟有没有发出声音都不知道。头晕耳鸣太过严重,连带着一部分感知能力都消失了,就算握着江泫的手,也只觉得冷。刺骨的冰冷无孔不入地包裹着他,让他止不住地颤抖、手脚僵滞,甚至连站起身都做不到。

  江泫道:“我在这里。”

  他垂下眼睫,用指尖细致地理开少年被冷汗黏住、遮挡面容的长发,轻轻哄道:“别怕,师尊在这里。”

  他掐开少年紧咬的牙关,往他嘴里喂了一颗丹药。宿淮双不知他给自己喂了什么,本能地顺着江泫的力道张嘴,期间模糊的视线一直紧紧追着江泫,然而此时他究竟想看见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

  江泫与宿淮双黯淡的眼瞳对视,低头,用另一只手聚起灵流向腕上一划,霎那之间白皙清瘦的手腕被划出一道极深的伤口。殷红的鲜血争先恐后地涌出,空气中漫起铺天盖地般的浓郁灵气,街边枯叶被这灵气一浸,竟然有了短暂返青的征兆。

  他抬手,用伤口抵住少年鲜血淋漓的唇。

  已近仙人之境,精血的效用是无数灵丹妙药都无法比拟的。殷红的血液流进宿淮双齿间,少年的舌尖尝到腥甜的血气,恍惚之间察觉到了他在做什么,睁大眼睛想向后缩,然而江泫堵了他的退路,清瘦白皙的手腕横在唇齿之间,血却流不过少年紧咬的齿关。

  江泫静静地凝视宿淮双片刻,收回了被染得一片狼藉的袖口和手。失了借力点,宿淮双不受控制地栽倒在江泫怀里,一双手臂揽上来,隔着柔软的衣襟他听见江泫一下一下、跳得极重的心跳,头顶飘来对方似蒙在雾气里一般不甚真切的声音:“没事的……没事的。”

  没事的……师尊在这里。

  宿淮双意识模糊地探手,揪住了江泫的袖摆。他伏在江泫怀里,模糊地道:“师……尊……”

  江泫慢慢地应道:“我在这里。”

  “师尊……”

  “嗯。”

  “师尊……手腕……疼……”

  “不疼。”江泫道,“我来晚了,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宿淮双不说话了。他将头埋进江泫的肩窝里,颤抖的手臂紧紧地箍着江泫的腰,疼得说不出话。方才他抱着自己头的时候用的力气比这大不少,然而他舍不得让江泫疼,便卸了手臂的力,反倒将自己的手掌攥出几道淋漓的血痕。

  即便疼成这样,他依然要躲江泫的手腕。

  江泫安静地抬手,一下一下、轻柔而安稳地抚过他紧绷的背脊,如同哄睡一般。每抚过一下,便有一道灵光渗入少年体内,江泫的脸色也会苍白一分,如此往复数十次以后,宿淮双真正安静了下来。

  他睡着了。

  方才贯体的疼痛已经尽数消失了,破损不堪的元神被另一人零散的灵识包裹起来,那是江泫一点一点从自己灵识之上剐下来的碎片,它们静默地沉入宿淮双体内,暂时填补少年元神的空缺,一边稳定他濒临崩溃的精神。

  宿淮双的状态稳定之后,江泫抬眼,冷冷地看了一眼流云高悬的天空。

  “在哪儿?”

  系统用冰冷的电子音回答道:【夔听的残魂之一,在元烨身上。现于城北,即将逃遁。】

  江泫默然不语,将少年打横抱起,送回了下榻的客栈。方子澄已经醒了,梳洗完毕,仪态端正地在客房中等江泫他们回来。听见门口有响动,他想起身去开门,可还未靠近两扇门便自动弹开,江泫抬脚迈过门槛,周身灵气涌动,胸口、袖摆、衣摆上,全部都是血。

  方子澄原本大惊,立刻迎上前去想将宿淮双接过来,却被江泫的神色骇得浑身发凉,惊惧之情油然而生。

  他眼睁睁地看着江泫从自己面前路过,动作轻柔地将少年放上床榻。宿淮双侧脸埋进枕头里,手中还紧紧攥着江泫的袖子。

  于是江泫便俯下身去,在他耳边轻声道:“等我一刻钟,淮双。”

  少年的手慢慢松开了,皱着眉头,睡得极不安稳。江泫收回手,鲜血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方子澄被空气中浓郁过头的灵力冲得头脑发晕,勉力道:“伏宵君,您的手……”

  江泫似乎这才想起来手上有一道伤口,轻描淡写地一眼,那伤痕便愈合了。紧接着,他向方子澄抬起了手,道:“剑。”

  方子澄一愣,忙不迭地将佩剑递了出去。

  *

  元烨慢悠悠地在街道上行走,准备回渊谷在姑胥城买下来的那座院子。

  等待属下回收完了在闻府中的净元后,他们便可以启程离开姑胥城了。虽然他没有亲自去,但炼净元的阵法世上没几个人知道,再加上阵法的邪气一直被阴煞的阴气掩盖,元烨有把握,就算是伏宵亲自进了闻府,也一定察觉不出来府中的异常。

  那闻府一家想必已经当场暴毙了……可惜被伏宵和宿淮双放走了那么多修士,若那些修士还在地下,炼出来的净元虽然不及其他的纯粹,分量肯定要足些,拿去糊弄江明衍足够了。

  进府里头捡个东西而已,手下的人就算再蠢,也一定做得来的。

  脑海身处传来一声冷笑。

  “我看未必。”

  是一个分外低沉的青年声音,说话时元烨的脑中会荡起一层又一层的回声。这声音直击人的元神,在赤后之战时它不过仰头嘶吼一声,便能震得无数修士元神溃散,但元烨姑且算是他的容器,对它声音的攻击性完全免疫。

  听见夔听的话,元烨停下脚步,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情。

  “什么意思?”他用十分不爽的语气道,“在你的遮掩下瞒着伏宵捡个东西都捡不回来吗?”

  江泫之所以没能察觉到宿淮双的异常,正是夔听出手的结果。虽然只是一抹残魂,但它依然拥有神格,人神不过一字之差,却如隔天堑。它不想江泫知道府外的事情,江泫便如同被蒙着眼睛拖过一时半刻,只是残魂终究是残魂,元烨之所以匆匆离开,也是因为它拖不了江泫多久。

  夔听道:“愚不可及。”

  元烨被骂了一句,脸色十分难看。他迈开脚步向前走,边走边想,心中浮现出某个可能性:“他把弟子留在那儿,不是去取陨铁,而是去破阵的?!”

  脑海中的妖神没有回应,似乎懒得听他的蠢话。

  但元烨想通其中关节,却觉得火冒三丈。他一边走一边咬牙切齿道:“江家那群蠢货,交阵的时候说什么天下绝无第三人知……这下好了,净元飞了!他一个正派宗门的峰主,怎么会知道这种邪阵?!”

  夔听道:“他名伏宵。”

  元烨道:“伏宵又怎么了?!区区一个人修,几百年前还被雷劫劈死过一次。你不是妖神吗?以前闹得天下民不聊生的,毁了本体让残魂逃出封印,现在开始怕他了?”

  他本身修为其实并不高,得以坐上渊谷少主的位置,是因为得到了夔听的授意。渊谷之内,教众全是夔听的信徒,妄图谋划使天下大乱,人皆死去。夔听是渊谷众人信奉的神,元烨是渊谷的少谷主,在教众心中,与神子无异。

  纵使他恶毒、轻狂、漠视人命,纵使他跋扈恣睢、喜怒无常、口出妄言,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神子。

  然而一切权利地位、甚至是操纵人心的能力,都是夔听赐予他的。当一个人将他的全部依附在自己身上,失去自己的注视便等同于失去一切时,无论他如何桀骜不驯、如何口出狂言,都像是一只狐假虎威的幼兽。

  正因其毫无威胁,他的愚蠢与虚张声势,有时竟也让妖神觉得有趣。它被封印得太久,正需要足够鲜活的东西为它解解闷,况且元烨虽然愚蠢,但胜在听话,作为临时征用的身体,算得上好用。

  埋怨之间,元烨已经走到了别院门外。

  正门前聚了乌泱泱一大片教众,见他到来都自动分开一条宽敞的路,撩开衣摆跪伏下去。人群中氛围有些紧绷,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等到青年走近了,才有一个声音战战兢兢地道:“少……少谷主……那枚净元……”

  元烨冷冷地睨他一眼,轻言细语道:“我知道。没了是吧?”

  那人将头埋得更低,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是……是的……属下办事不力,请少谷主降罚……”

  元烨原本神色阴沉,见了他这副恐惧不已的模样,突然勾起嘴角笑了。黑纱斗笠下透出他带着微微笑意的声音,听起来仿佛并没有多生气:“知道为什么没了吗?”

  那位黑衣教众匍匐在地,小心翼翼地道:“是……伏宵君在最后关头破了阵。”

  一阵锦衣摩擦的细响,轻盈的黑纱垂落在他眼前的地面上。元烨在他面前蹲了下来,笑盈盈地道:“很聪明。这么聪明,我舍不得罚啊。”

  声音贴得极近,又冷又柔,听者出了一身冷汗,诚惶诚恐道:“少谷主……”便听元烨道:“我不杀你。选一种你最常杀人的手法,自己动手吧。”

  他的声音甫一入耳,那教众便恐惧地瞪大了眼睛。然而人不可违背神旨,那道声音化作一道无法违背的指令,瞬息之间被刻入他的灵魂。他惊惧不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举起双手,屈指成爪,定定地向自己的咽喉扣去。

  元烨没有污自己眼睛的兴致,站起身浑不在意地拍了拍衣摆上的浮尘。他穿过一群死死低着头跪着的手下,听见身后断断续续的、被手掌卡得破碎不堪的悲号,心情又慢慢愉快起来。

  江氏的人交阵时说的话出了纰漏,责任自然不需要渊谷来担。自己吹嘘一大堆取出来废了多大的力气、此阵有多违背人伦、天下绝无第三人知晓阵法,结果撞见一个伏宵,阵便被破了。下次见面,应当让江明衍好好教育一下他的手下。

  他慢悠悠地晃到织锦马车前,好整以暇地踩着杌凳上车,探手撩开马车的锦帘。在他撩开车帘的那一刻,身后的声响停了。

  手下的哀嚎声也好、其余人紧张恐惧的心跳声也好,与虫鸣、鸟鸣一道骤然消弭,天地间一片死寂,恍然之间仿佛置身万籁俱静的雪峰,元烨动作一顿,隐约听见一丝轻而细的风声。

  他慢慢转过头,瞳中映出一道银白的剑芒、与一片圆形的血弧。血弧之上是神色各异的人头,每一张脸上都保留着它们离开身体时的神情,个个脸色紧绷、如临大敌。

  片刻之后,血液飞溅,人头落地,仍然没有声响。那剑如一片薄雪,轻飘飘地在人群中走了个来回,取走此地近百名教众的性命后幽然一掠,落入一人掌心。

  那手掌不算宽大,纤瘦白皙,骨节分明。

  握拢剑柄以后,慢条斯理地向下一振,剑锋上的血迹便尽数落了地,不曾沾染烟青色的衣摆分毫。

  元烨微微睁大眼睛,喃喃道:“不会吧……他怎么知道是我?”

  然而他没有时间思索原因了。下一秒江泫手中的长剑便直指他的命门,元烨险之又险地旋身避开,耳后传来马车被一分为二的巨响,飞溅的木屑擦着他的侧脸飞过,留下一道血痕。

  然而当他平稳落地,倒吸一口凉气去探脸上的伤口时,那血痕却蠕动着愈合了,只剩下皮肤表面一点无用的血迹。

  青衣人提着剑站在一地狼藉之中,面无表情,如同一樽煞神。元烨刚用衣袖将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就见那煞神低声自语道:“自愈?”

  元烨道:“伏宵君。我们……”

  话没说完,他神色大变,立刻向后一仰。迎面而来的剑锋将他头顶的黑纱斗笠劈了个稀烂,竹骨绷溅之间,四面的黑纱发出刺耳的尖嚎,也化作黑烟消散了。元烨没能稳住重心,向下扑倒在地面,电光火石之间抓起手边散落的不知哪个属下的剑向上一挡,准备寻机拉开距离。

  哪知对方手中那柄品相不佳、剑芒黯淡的破剑此时却坚如陨铁,有千钧力,竟然直直地劈断元烨的剑锋,削断了他的左臂!

  能致人昏厥的剧痛袭来,元烨眼前一黑,凭借本能就地一滚,勉强撑着地面站起身来,道:“君子动……”

  又是一剑。

  这一剑刺中了他的右肩,剑刃抽离时元烨呕出一大口血,眼见脏血即将滴到剑锋上,江泫嫌恶地一皱眉,抬腿一脚将他踹开。元烨被这一脚踹得险些魂魄离体,后背重重撞上别院的石墙,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移位了。

  他徒劳地跪倒在地,眼冒金星地用剩下一只胳膊撑住地面,喉中呛血,撕心裂肺地咳了一阵,气若游丝地抱怨道:“师徒两个……咳咳……都不是……省油的……”

  话音未落,面前荡来一片烟青色的衣摆。元烨止住抱怨,终于察觉到自己好像闯了个不得了的祸,忍着剧痛声音虚弱道:“伏宵君……我只、只是一个小……咳咳……小辈……”

  从上马车到现在让他变成这副惨样,对方只用了几息的时间。并非元烨不愿反抗,而是无法反抗——仙门中从来盛传伏宵的往事,而元烨向来嗤之以鼻。上次隔街相见,对方扯碎他一块灵识,却仍惮于宗门不敢对他出手,在元烨心中已下滑到“畏首畏尾”一档。

  而后灵识被夔听的妖力修补完成,他便更不在意。

  人在山崩之前是没有反抗能力的,江泫便是普天之下修士之中最高的那几座山之一,在绝对的压倒性力量之前,江泫要他断腿、他便不能留一条腿,江泫要他失去双目,绝不会有一只眼睛留在眼眶里。

  江泫要他死,他也只能死。

  然而原本一剑就能解决的事,对方竟然多出了好几剑。元烨察觉到江泫或许是在“和他玩儿”,并不是真的要取他性命,目的只是将他身体里的罪魁祸首逼出来。恰逢剧痛上涌,一阵一阵地刺激让元烨手脚发软,精神却无比清醒。他当即咧开嘴角,抬起头吃吃地笑道:“嘻……不要这么生气嘛。伏宵君……”

  夔听的妖力一刻不停地修复他身体的伤口,缓了片刻之后,他说起话来流畅了很多。出于一贯乐于做戏的本性,他竟然想要伸手去抓江泫的衣角,一边睁大眼睛,因兴奋和疼痛不住颤抖的瞳仁死死地锁定了江泫的脸。

  “宿淮双没死不是吗?你也不能杀——喀——”

  元烨猛地睁大了眼睛。尖锐的疼痛在他喉间爆发,他张大嘴却只能发出几声断断续续的气音,听上去像极了方才伏在脚边那位手下死前的哀鸣。他开口没说几句话,江泫就面无表情地提起剑,狠狠地朝着他口中惯下去。

  元烨的牙齿抵着森寒的剑锋,蓦地想到一句话:他要死了。

  死。

  这个字刚刚从他心中升起来,他就感受到了漫过理智的恐惧。无论如何,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死。这恐惧促使他在灵识海中神色扭曲地冲着夔听尖嚎:“我要死了!我要死了!你为什么还不救我!!我死了你也别想活!!”

  “救命……救命啊!!夔听!!你还愣着干什么!!”

  “谷主……救命……呜……谷主……”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嚎啕大哭起来。

  灵识海中传来一声轻笑。

  夔听慢悠悠地道:“被吓破胆了,才知道叫谷主吗?”

  元烨的眼前模糊一片,瞳中聚满了泪水。

  “对不起……呜……求你……”

  夔听森然道:“好啊。我会救你的。”

  听了这句话,元烨心中立刻一松,然而下一刻他的灵识海中翻起滔天巨浪,一直盘踞在他意识之中的庞然大物居然要这么摆身离去了!意识到对方意图的一瞬间,元烨如同疯了一般,拼命放出灵识想要阻止夔听离去,然而他的灵识弱小无比,对于妖神来说仿佛一道被水沾湿的纸墙,甚至不需要出手,一个念头便能悉数绞碎。

  它留了手,元烨的灵识四分五裂。灵识破裂,灵台受损,身体受伤,口鼻中流淌出来的血遍身都是。断掉的肋骨戳破肺部,夔听离去以后伤口不再自动修复,他连呼吸都变得极其艰难。

  他呆呆地跪坐在江泫面前,神情呆滞地流泪。没过多久,他的瞳孔涣散了。

  系统道:【夔听走了。没有载体,你杀不了它。】

  江泫沉默地将剑抽出来。元烨跪在他面前,维持着仰头的姿势,一动不动,灵识一探,元神已经离体,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甩净剑上的血,将方子澄的佩剑落鞘。

  “过去多久了?”

  【远不到一刻钟。】

  江泫低低地应了一声,抬脚从死人堆里迈了出来。这原本是条宽敞的街道,现在却被横七竖八的尸体堆满,肮脏的鲜血与尘泥混合在一起,染红了地面。空气中漂浮着浓郁的血腥气,江泫眉尖微微一蹙,决定走远了再清理一下。

  “回吧。”他淡淡地道,“淮双还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