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士们一听更是兴奋,嚷着要高城请客,许思行看着这些人的肆意欢笑,对于高城在那些信中对七连战士的描写,终于有了实质的感受。

  高城感受到许思行的目光,转身看向他,一瞬间被他眼中的寂寞与茫然击中,开始后悔自己无意间的忽视。

  “给你们介绍个新兵,许思行,电子技术对抗与指挥、情报侦察双学士!还精通武器学!咱可不是吹啊,别看咱思行才二十岁,肚子里的墨水可能比咱全连加一起都多!”高城对这些战士说起许思行,语气中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骄傲。

  许思行立正,向众人郑重行礼,刚要开口问好,就被高城打断“行了行了,我们还得赶紧去找连长报道,回头再来找你们叙旧!”

  许思行只能将口中的话咽下去,又向他们行了个军礼,这才跟上了高城的脚步往连部行去。七连长名叫方坤,是一位三十多岁的上尉,看着高城和许思行,眼中有着明显的欣赏,感叹着“后生可畏”又鼓励了两人几句,便先让指导员洪兴国送许思行去一排三班,留下了高城单独说话。

  出门后,许思行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扇已经关上的门,洪兴国心细,感觉到了他的担心,解释道“前段日子连里刚送走了不少老兵,又接来了一批新兵,为了平衡各排的新老搭配,连长对各排各班做了比较大的人事调度,我想,他留下高城,应该就是要嘱咐他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

  许思行感激地对洪兴国笑笑,“谢谢指导员!”

  “你们这样的学员兵跟那些地方上招来的兵不一样,你们见得多,想的也多,我跟你说这些,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怕你胡思乱想,别担心,好好干,你会喜欢上这里的!”

  “是!”许思行敬礼,他想,如果这个地方的每个人都是这样,也许,他也会喜欢上这里。

  从连部到三班一共也没几步路。洪兴国带许思行进了三班,三班长史今对着班里喊:“起立!”

  所有兵都立正站好,许思行在这其中,就看到了好几个刚刚在门口遇到的熟悉面孔,对他们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给大伙介绍下,这位是刚刚从军校下来的学员兵许思行,以后就是三班的一员了!”史今连忙道“大家鼓掌欢迎新同志!”

  三班的战士们齐齐开始鼓掌,那掌声好像有着什么魔力,将多年筑许思行心上的高墙敲开了一道裂缝。从前,从没有哪个地方的人,对他表示过欢迎。小时候,高城的玩伴们不喜欢他;后来学校的同学们需要他去改变自己,才愿意接纳他;大学里,除了齐桓,没人真心的接纳他,要不是高城在自己和同学之间作为粘合剂,他不可能凭借自己得到同学的关照。可现在眼前的这群人,他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最多只是露出了几个自己练习了多年的,对人示好的笑,但是他能感觉到,这些人在对他的好奇之中,是有着源自真心的欢迎。

  “这位是三班长史今,以后有什么问题,直接找他就行!”洪兴国向许思行介绍着刚刚那个喊起立,让所有人鼓掌欢迎他的士官。许思行行礼,郑重道“班长好!”

  史今连忙回礼,“以后就是自己人了,不用这么客气!”

  “行了,人给你们送到了,你们尽快带他熟悉一下,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最近七连刚发生了大规模的人事变动,洪兴国也是忙得脚打后脑勺,这会儿见他们相处的还算融洽,便放心地离开。

  “指导员慢走!”史今目送指导员离开,回来一看,班里这群人,已经将许思行围在了中间。

  “小红牌,刚在门口听连长说,你们是大学校友?那你跟连长是同岁?”

  许思行看着眼前这人,正是刚刚在门口,最先与高城打招呼的那个兵。“我跟城哥……排长是大学校友,我比他大一届,小两岁。不好意思,我该怎么称呼你?”

  “我叫伍六一,连队没重编之前,我们都是二排五班的!”

  许思行看着眼前这个人,笑了,这人在高城写给他的信上出现的频率很高,高城说他成绩突出,说他宁折不弯,是个汉子,说他勤奋刻苦令人钦佩,高城对这个人的赞扬与在意一度让他十分嫉妒,可现在,他却怎么都讨厌不起来了。“我知道你,刚入连那天就吃了十二个肉包子的兵!排长给我写信的时候总提起你!”

  伍六一脸上的笑容僵住,众人却是疯狂大笑了起来。“完了!完了!咱伍班副能吃的名声已经传到军校去了!”

  伍六一一脸不可思议“排长就跟你说这些?就没说点其他光荣的事迹?”

  “有啊,他还在信里说你跑得快,体能好,成绩提升的速度像坐火箭一样!”

  “诶,排长在信里提过我没?我叫杨晨洪!”

  “还有我,还有我,我是宋坚!”

  ……

  托高城的福,许思行在三班的第一天,就在众人的打闹与嬉笑声中度过。伍六一虽然不爽自己的糗事被爆,但还是尽职尽则地给许思行讲了一遍班里的各种规定,战友们七手八脚地帮着许思行收拾好了一切,又带着他熟悉了一圈连队的情况,高城在排长室的窗口抽着烟,远远地看着浩浩荡荡地一群人,眼神不自觉地跟着许思行移动,等他意识到的时候,手里的香烟已经燃尽,险些烫到了他的手。

  融入

  在七连的第一天,许思行就做了掉队的兵。

  七连的战士体能好,训练也玩命,那种强度,是许思行从未承受过的程度。一排的训练完成时,许思行感觉自己的肺已经要炸了,呼吸间甚至都带上了血腥味儿。他知道自己做的不好,拖了三班的后腿,也拖了一排的后腿,但是还是期望着能得到高城的鼓励和安慰。但是高城并没有这样做,他夸奖了几个训练成果优秀的兵,又额外夸了几句伍六一,虽然没有点许思行的名,但是每个人都知道,排长口中说的,个别落后的兵,指的到底是谁。

  解散后,史今单独叫了许思行。

  “班长,对不起……”

  “说啥呢!你刚来不适应这里很正常,我们没有怪你的意思,体能这种东西,都是能够练出来的,你别急,我们慢慢来。”

  “排长他肯定生我气了,你们是不是也对我很失望……我,我会尽快追上来的,班长,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很快很快就追上来!”

  史今有点意外,按理说,像许思行这样的学员兵,都是天之骄子,遇到这种情况沮丧也算正常,但是像许思行这样慌张,就很少见了。他甚至从许思行的眼里看到了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为什么会这样呢?史今想不明白。

  “排长刚来的时候也跟不上的,所有人,刚进七连都跟不上的,甚至有很多人还不如你,你看他们现在,不是样样都做到拔尖了么?思行,战友是不会因为你一时的失意而对你失望的,不抛弃,不放弃,是我们钢七连每一个人的坚持。所以,别怕,我们不会丢下你,会帮你尽快跟上来的!”

  许思行看着史今的眼睛,一再确定那不是假话,觉得心间涌过暖流,点了点头。

  回到班里,原本嘻嘻哈哈的大伙忽然收了声,有那么一瞬间,许思行好像又回到了大学期间,自己回到宿舍,看着室友在打牌的那个时候。那些人也是这样,因为他的闯入而收了欢笑。许思行担心,昨天刚刚得到的欢迎,就要被收回去了。可他还想要得到那样的环绕与温暖。这时史今的话在耳边回响:战友是不会因为你一时的失意而对你失望的。许思行主动开了口:“对……对不起,我就是回来拿下沙袋,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刚训练完,你拿沙袋做什么?”伍六一按住了许思行手上的沙袋。

  “我……差得太多了,想去外面加训。”

  “加训?太好了!我平时一加训,就被这群人骂,说我制造紧张气氛,这下好了,以后咱俩作伴,看他们还好不好意思在那躺着!”

  许思行看着伍六一,他想,他可真好,难怪城哥那么喜欢他,每一封信里都要说到他,甚至还在所有人面前夸奖他……

  “愣着干什么,走啊!”

  许思行与伍六一一圈又一圈的跑着,每次感觉自己要不行了的时候,都能听到伍六一的鼓励。他想,明明早上,他还嫉妒这个人拿走了高城独一份的夸赞,可是现在,他真的连嫉妒都兴不起来了,在这个人面前,自己显得好卑劣,真的太坏了。

  不过四天,许思行虽然还是成绩垫底,但已经能做到勉强不掉队了。三班的战友们轮流陪他加练,辅导他一些在军校没有参与过的科目。而伍六一,更是每一天都跟着许思行一起,虽然他不承认是陪许思行,坚持说自己喜欢加训,但是许思行还是为此感到满足。第一次,许思行在没有高城的情况下,没再陷入到孤独和无限的自我厌弃之中。

  “腿绷直,腰腹收紧,不要弓背,许思行,你可以的!”班长史今在许思行耳边强调着技术要领。

  “班长,够200个了么?”

  “还不够,继续!”

  “小红牌儿,再加把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