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消息, 俞女士没有给他推大师的联系方式。
好消息,俞女士正在路上,半个小时后到。
俞间揉了揉脸, 只觉得十分疲惫……
坐了半天的车,回到家就遇到这样的事情。
他还没有来得及休息。
真的要累死人了。
洗手间的那玩意, 不知道是怎么了,现在安静如鸡。
恐惧也需要能量,他现在精力告罄, 已经害怕不动了。
就这样吧。
大不了, 把他杀了。
到时候,一个老树精,一个鬼,看看见面了谁尴尬。
只是想躺一会而已,俞间却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看到熟悉的景象,他才意识到, 哦,又做梦了。
变态老树精。
不知道是不是要入梦吸他的阳气。
密密匝匝的红绳将他包裹成一个茧的样子,倒吊在树上。
血液下涌,头脑发胀, 耳边也好似听到了血液流动的声音。
知道自己是做梦之后, 俞间并不慌张,甚至还观察起周围来。
他搞不懂老树精入他梦的目的,除了吸收阳气, 他也想不到别的理由。
这个时候, 倒是有些后悔, 小时候没有跟着俞女士好好学习这种知识了。
要是学了, 也不会是这么个一抹黑, 什么都不懂的情况。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他万万没有想到,学生时代学习的知识,竟然化成这样的回旋镖,扎在他的身上。
男人的皮鞋锃亮,俞间几乎能在上面看到自己的倒影。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会觉得男人的身影有些熟悉了。
从上到下的穿着,都在模仿林昌岁。
老树精见过林昌岁?
还是能读取自己的记忆?
面对不明生物的无力感,跟面对生活中难题的感觉,根本不同。
未知带来的恐惧是令人绝望的。
更何况,他还发现在树上,吊着的不止自己一个“茧”。
数不清的红茧,像是血染成的,不知道里面是不是还裹着跟自己一样的人。
还活着吗?
如果不解决他,自己是不是也会成为那些茧中的一个?
在俞间慌乱的目光上,男人缓缓单膝跪地,手指温柔的触摸他的脸颊,就好像是爱人之间的轻抚。
充满柔情的眸子,依旧被浓雾笼罩。
俞间看不到他的面容,所有的温柔都大打折扣。
更何况,脸上传来刺痛的感觉,跟手指上的疼痛很像。
那是被树枝伤到的疼痛。
就算,男人的手指伪装的跟人类一样,还是异端,还是危险。
看来,外面的东西,就是男人的本体了。
希望,俞女士能解决这个老树精。
男人的手指一直在脸颊附近流连,俞间秉承眼不见为净的理念,闭上了眼睛。
心里却微微有些委屈。
同样都不是人,怎么“林昌岁”就那么温柔呢,还会替自己说话。
俞间发现,明明刚和他分开,却已经不可避免的思念起来了。
这跟他一开始的想法大相径庭。
该怎么办呢?
无法动弹的俞间,像极了一条被挂起来晾晒的咸鱼,只能随着风响,微微晃动。
就在这时,吵闹的音乐声充斥着整个空间。
俞间差点以为这是男人新的攻击手法,仔细一听,才发现是自己手机铃声。
他像是被罩在密闭空间里,然后扔了一百个闹钟一样,脑瓜子嗡嗡的。
男人无奈的笑笑,嘴唇微动。
但,俞间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陡然睁开了眼睛。
梦中被倒吊的感觉清晰无比,脑子现在还在发蒙。
只是,发生了梦里的感觉,醒来之后也渐渐变弱。
俞间深吸了一口气,接通了俞女士的电话。
先前,他还对俞女士这种无论何时都要打电话的行为颇具微词。
现在,他只想道歉。感谢俞女士的电话,将他从梦中拯救出来。
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老树精还要做什么糟糕的事情。
那是个变态来着。
俞间迅速下楼,将俞女士接了进来,废话没多说,一路上将前因后果说了个七七八八。
之前还给俞女士看过照片,所以,来源也不用解释,他自己也不知道。
倒是俞女士疑惑道:“那竟然不是狗屎。”
俞间:……
“跟你小时候玩的那个很像呢。”
俞间暴躁了,“不是!是树,可以动的,遇见水还会长根,白花花的根,很多!”
“好吧,看看。”
俞女士新奇的看着暴躁起来的俞间,小时候乖巧,长大像个死狗,俞女士好久没见过他这样暴躁了。
稀奇。
“别看我了,你去看看那个东西,还伤了我。”
俞女士看着他细腻干净的手掌,别说伤口了,就连个老茧都没有。
“也可能是那个弄出来的幻觉。”
生怕喊名字会让它发现,俞间一路上都在用代称。
那个,那什么,那个东西,那个玩意……
将心惊胆战表现到了极致。
“啧,胆小鬼,”俞女士开始觉得劝说俞间回去继承家业是个错误了。
俞间到底是没有敢跟俞女士一起进去,只敢在外面听着。
里面一会传来俞女士念咒的声音,一会传来奇怪的味道和光亮。
俞间有些心累,俞女士作法能做出这样的效果,是从俞间初中上了化学课之后开始的。
与时俱进的作法方式。
是十分科学的化学反应。
骗骗别人还可以,怎么还打算骗自己呢?
俞间感觉十分不靠谱。
她是不是准备敷衍自己?
猜对了。
俞女士用正黄色的帕子将木雕包了起来,外面贴上一层朱砂写就的符纸,十分专业的样子。
一出来,就擦了把汗,脸色苍白的沉声道:“确实是很厉害的妖怪。”
“以我的能力才堪堪将它收付。”
“但它没有造下杀孽,只需要超度七七四十九天,就能结束与你的羁绊。”
俞间冷脸道:“是不是还需要付款,加快超度进程啊?”
俞女士:……
坏了,条件反射了,说的都是好大儿熟悉的词。
眼看,俞女士绞尽脑汁还在想别的说辞。
俞间累了……
“别敷衍我了,你真的不知道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
“嗯嗯嗯嗯,”俞女士目光灼灼,一脸的“我在听”。
作为一个合格的神棍,当然要兼具心理辅导的责任。
这业务,俞女士已经做的很熟练了。
看她这样的反应,俞间心更累了。
“你……算了。”
“别呀,继续说,我听着呢,在梦里,有个男人对你上下其手,后来呢?”
俞间怒:“我没有那样说。”
俞女士:“差不多啦,儿啊,你是不是喜欢男人啊。”
这话,俞女士说了没有一万遍,也有一百遍了。
但,在此之前,俞间都是肯定的反驳。
现在,他不确定了。
没有反驳?俞女士一个激灵,追问道:“真的?”
俞间皱了皱眉头,“算是吧。”
在俞女士问的时候,第一个浮现在他脑海的竟然不是林昌岁的脸。
而是,那个看不清面容的老树精的。
可以想见,老树精给他造成了多么大的心理阴影。
俞女士难掩喜色,明显舒了口气。
俞间十分敏感的捕捉到她的反应,问道:“你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家里就我一个男人,你不逼我传宗接代,还总是问我是不是喜欢男人?”
“对于我喜欢男人这件事,你有什么想法?有什么期待?”
“你在搞什么鬼?”
“喂喂喂,”俞女士抗议,“怎么跟你妈说话的?”
“快点说,我真的烦死了。”
“好吧好吧。”
在俞间的逼问下,俞女士终于和盘托出。
当年她为了请个神像,将俞间许诺给了神作童养媳。
这次出来,一是,神像丢了,去重新请一下。二是,感觉俞间没有这个想法,打算给约定作废。
听完,俞间直接炸了。
以前就知道俞女士不靠谱,但是没想到这么不靠谱!
完全刷新了俞间的认知。
这种事情,是能随随便便做的吗?
“什么童养媳?”
“哎呀哎呀,不要激动,其实就是供奉神的接班人,那边有这个传统,放心啦,除了不能结婚之外,跟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不能结婚?”俞间嗓子都快破音了。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俞女士奇怪,“你之前不是说要孤独终老吗?我就寻思着正好,反正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大不了你想结婚了,再去解除约定呗。”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俞女士把这件事情说的像拔萝卜一样容易?
“你这个反应,是有对象了?”
俞间不想回答,转移话题道:“什么个流程,赶紧帮我解决掉。”
他一个黄花大小伙,还没谈过恋爱,就做人家的童养媳算怎么回事。
对象还不是人。
就算是真的,也应该跟林昌岁身上的那个……
俞间摇摇头,觉得自己真的是失心疯了,这个时候,竟然还在想这个东西。
“这次出来,不就是解决这件事的嘛。”
俞间叹了口气,“搞快点。”
“哦,不就是走个流程,紧张什么,这些怪气乱神的东西,你以前不是不信的吗?”
看着不以为然的母上大人,俞间一个头两个大,缓声道:“对了还有件事。”
……
拿着俞女士给的东西,俞间根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但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走一步看一步吧。
之后的时间里,俞间的生活好像恢复了正常。
奇怪的梦也没有做过了。
一日又一日,重复的生活,对别人来说,可能是折磨。
但对本就想做咸鱼的俞间来说,十分舒心。
只是,林昌岁好像没有他这样的心情。
工作上的辛苦,让他的脸色都难看了不少,十分苍白。
而,越来越多的工作内容,让俞间也没有时间东想西想了。
只是偶尔,俞间会被高良提醒。
“别发呆,老板又在看我们这边。”
一听他这样说,俞间的心里就酸酸甜甜的。
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这样牵肠挂肚的感觉,还是第一次。
高良体会不到他的少男心事,继续腹语道:“可能是觉得给我们的工资高了,要找借口开人呢。”
俞间心里胀胀的,甜蜜的想,他可能在看我呢。
但是,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和同事说呢。
毕竟,他们是一起骂过老板的关系。
也不能告诉他们,这其实不是原来的老板,是一个性格很好的人,或者鬼。
陈阿曼嘴巴几乎没有动弹,声音也很轻,“我觉得也是,估计是想逼我们主动离职。”
按照以前的林昌岁品格来说,是完全有可能的。
高良:“我是不会离职的,现在一直双休,卡点下班,这样的工作上哪找。”
“是啊,”陈阿曼叹道:“你们看了社保的单子吗?老板上个月交的是七险二金。”
“啊?”
“我没听说过哪个公司能有这个待遇的。”
高良喃喃道:“我真希望老板长命百岁。”
俞间:……
“让我能有机会把我的工作遗传给我的小孩。”
俞间惊道:“你什么时候有的小孩?”
“现在还没有,不过有机会有了。”
以前没有社交的时间,现在有了啊。
高良喜滋滋的,“我要一直给老板打工。”
俞间:……以前说那个劳动人民站起来,不给资本主义剥削机会的人是谁?!
不过,现在的公司氛围确实不一样了。
人数多了起来之后,就算不说话,也很有存在感。
大家都忙忙碌碌的,知道不会加班,工作效率都高了很多。
俞间有些苦涩的想,要是林昌岁变回原来的样子,这个公司还会是现在这样吗?
整天想着考勤、扣钱的男人,会认同“他”的管理模式吗?
离开了人类的身体,“他”还能自由活动吗?
这些都是问题。
是他这段时间经常在思考的问题。
他知道,自己可能思考不到什么结果。
但,还是忍不住的去思考未来……
一个不那么孤单的未来。
二个月后,公司的人员已经扩张到上百名。
在旁边公司搬出去之后,林昌岁便将隔壁房间租了下来,打通装修,扩大了公司规模。
福利待遇吸引来了很多有才能的人。
良性循环,让公司的发展越来越好。
而,俞间他们几个在一群牛人之间,瑟瑟发抖。
好在,几人一直在学习进步,很好的胜任了现在的工作。
高良暴言:死也要死在公司。
俞间:大可不必……
“小鱼,老板找,”高良冲他挤眉弄眼。
俞间有些奇怪,林昌岁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叫他进办公室了。
无他,没有时间,他真的太忙了。
那种总裁签签文件,聊聊天,就能有大把进账的事情,终究只能存在于小说里。
俞间关上门,看着明显有些憔悴了的老板,缓声道:“老板,下午好。”
“好,坐下。”
林昌岁食指指尖顶着太阳穴,微皱了眉头,关心道:“最近心情怎么样?”
“挺好的,”问这个干什么?
“那就好,”林昌岁话里有话的看着他,敲打道:“一些事情,既然已经注定了,就不要想着改变了,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即便一开始的时候,双方都不了解,但是,后面相处的过程中,也该给彼此一个机会。”
“这是缘分。”
俞间:“啊?”在说什么?
眼看着,林昌岁手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看起来十分压抑。
俞间关心道:“您还好吗,身体不舒服吗?”
林昌岁摇了摇头,显然不想继续刚才的话题了。
“谢北鸣打算把孩子生下来。”
谁?生什么?
反应了片刻,他才从脑海中找到谢北鸣这个人来。
上一次和老板出差,吃饭的时候遇到的讨厌鬼。
那也是俞间最后一次出差,之后,就没有那样休闲的机会了。
“他……真的怀孕了?”
很正常很正常,他试图洗脑自己。
鬼啊怪的都有了,男人生个孩子有什么神奇的?
很稀奇啊!
听到这个消息,俞间震惊死了。
对这个面色淡然,像是在说今天吃了一碗大米饭的男人,嗓子都快劈了。
“真的怀了?!怀了人?”
“嗯,是人。”
“他其实是个女的?”
“男的。”
“双性?”
“男的。”
俞间:???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呢?
显然,林昌岁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觉得俞间没有什么承受能力。
“怀孕了,二个多月了,还没有显怀。”
林昌岁还给俞间看了谢北鸣最近的朋友圈。
看着那个一脸慈祥正在准备婴儿用品的男人,俞间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这个温柔的孕夫,跟之前的暴躁老哥有什么关系?
妈的,怀孕竟恐怖如斯。
“怎么怀上的?国外的科技吗?”
好像没在国内听过这样的事情。
“嗯,不是。”
哦哦,这是回答他的两个问题。
真的怀上了,不是国外的技术。
那就是国内的技术了。
祖国真是闷声发大财啊。
“他准备跟那个男生定下来。”
哦豁,是那个充满好奇的男生?
俞间根本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了,干巴巴的鼓掌,“哇,好棒。”
“他是H大的学生,过两年毕业。”
呕吼,还是年下攻。
俞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懂了这么多,可能是了解字母圈的时候顺带了解的。
“恭喜恭喜。”
林昌岁什么也没有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让他回去了。
俞间根本没搞懂他跟自己说这个干什么,额,吃瓜?
不过,回去的时候,他心情还是好了不少。
就连高良都看出来了,“你终于露出笑容了,之前,整天跟守寡一样。”
俞间:……什么个鬼形容?
是啊,母上大人那边在试探着解除他和神像的契约,他可不是要开心一点吗?
而且,母上大人说,今天就要有结果了。
等和神像的事情了结,他也能跟林昌岁谈一谈了。
谈一谈,他原本的身份。
俞间能感受到,对方也是喜欢他的。
那他是不是可以勇敢一点,给彼此一个选择的机会。
看他愿不愿意离开林昌岁的身体……
作者有话说:
攻:关于老婆单方面想离婚的事情该怎么解决?在线等,急急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