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末尾, b市还有些许炎热,商业街两侧的梧桐树飒飒作响着,地面上投下了大片光斑。

  位于商业街的末角处,一家装修是冰激凌配色的奶茶店门被推开, 店内的冷气溢出来了一些, 蒋聿年和范源纷纷揪揪衣领, 说了声:“爽!”

  俩人一起并肩走进奶茶店。

  店内格局不小, 摆放着十来张精心设计过后的木藤桌椅,时间正在一天当中最炎热的中午,店内的客人也都三三俩俩的眯着眼玩手机养精蓄锐。

  “什么鬼天气, 都八月底了还这么热。”

  范源抱怨了一句。

  蒋聿年把手里的篮球扔在桌子下边,点头表示赞同:“可不是吗。”

  他视线左顾右盼, 看见前台的店员女孩,熟稔的凑过去问道:“小青同志, 我郁哥呢。”

  被他称作小青同志的女孩从忙碌的打单中抽空抬起脸,瞪了他一眼, 一边拿出外卖单去配果茶,一边语调轻快的说道:“时郁去拿配料了, 蒋聿年,你真不害臊, 又想让时郁请你喝奶茶吧!”

  蒋聿年支着胳膊, 抵在台子上,切了一声, 说:“你懂什么,是我们郁哥自己愿意请我的。”

  这话赖皮的范源忍不住了, 唏嘘:“你可比时郁还大呢,蒋聿年, 你可真好意思。”

  蒋聿年并不搭理他俩。

  倒不是蒋聿年好意思,实在是因为十七岁的时郁冷静又理智,看起来和他哥一样,应该说比他哥还要吓人,毕竟他被他哥碰上,蒋聿年最多只会被教育几句,但是要是被时郁捉遇到,蒋聿年就不止要被教育几句了,还会被他哥混和双揍——时郁负责斥责,他哥来揍。

  十几年过去,他哥是全校第一,他哥走了,时郁就是全校第一,而蒋聿年呢,不是倒数前几就算烧高香了。

  他已经立志这辈子就当一只幸福的米虫,养家糊口这种艰难的事还是交给他哥吧。

  而且蒋聿年作为一只优秀的未来大米虫,十分有米虫选手的优越直觉本能。他要抱紧他哥的大腿,不如直接抱紧时郁的大腿,时郁这条大腿可以直接看成附赠他哥的两个!

  喝奶茶什么的,不过是时大腿给他这个小弟的一点认可罢了!他心里可快乐着呢,一点不好意思也没。

  “叮咚。”

  里间的提示铃声清脆的一响,与之一起响起的,是安静又清脆的脚步声。

  时郁穿着一身白色长款的薄风衣,抱着两盒子的奶料走进来。

  唏嘘中的三个人连忙去接,蒋聿年跑得最急,风风火火的冲过去:

  “哎!郁哥!你怎么又搬这么沉的东西,我哥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揍死我,我来,快我来。”

  少年细长的眉梢轻微皱起,轻轻一躲,避开动作狂野的蒋聿年:“我自己就行了,让开,别挡路。”

  “好好好。”蒋聿年从善如流的退下。

  小青从前台走过去,摸了摸箱子,看着轻轻侧头舒缓肩颈的少年,还是有一时间的失神。

  少年皮肤像是雪一样的透白,手背和颈侧会因为使力轻微露出一些淡淡的玉青色,更显眼的是他的那张脸,长眉之下是一双与完美融于冷淡气质的潋滟眼睛,眼珠是有些清透的黑色,像是琉璃一样,眼型则像是拉长的杏眼,直看时冷淡,垂下眼时,就像是一只无辜的什么小动物。

  被时郁无奈的看了一眼,小青才醒过神来,苦恼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说:“看我!又看你看傻眼了!时郁,谢谢你啦,本来你都到下班时间了,还麻烦你帮我搬东西。”

  时郁摇了摇头,“没关系。”

  “你们坐下吧,今天的奶茶我请!店长给我的内部价卡我还没用呢。”小青语调欢快的说。

  她也没等时郁拒绝,马上就端着材料进去了。

  自从时郁来这里打工之后,蒋聿年、郑义他们都成了这里的常客,连带着店员们都记下了他们的喜好。

  蒋聿年敲了敲前台桌子,朝里边喊:“谢了啊小青同志!”

  工作间传来小青的一声:“滚开!”

  蒋聿年闭着眼睛,掏了掏耳朵,嘟囔:“真是可恶的看脸下菜的女人。”

  他明明长得也不差好不好,当然,要和时郁比那肯定是没得比了。

  范源把时郁拉到身边坐下,说:“时郁,这都快开学了,你这打工什么时候结束。”

  时郁算了算时间,“就剩下一星期了。”

  蒋聿年也坐过来了,小声的吐槽:“你可真是把时间卡得死死的,正好在我哥回来之前是吧。但是你在这打工的事知道的人可不少,我们可不能帮你瞒住。”

  时郁点了点头,语气淡定的说:“没事。”

  等蒋聿泊回来,他已经打完工了,他就算再叫嚣,也是没用的。

  时郁早已经提前完成了暑假作业,顺便温习了下半年高三的最后一本书的知识,而且奶茶店的工作量并不重,他现在的身体完全可以支撑,只有蒋聿泊,总是觉得他脆皮,必须要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小青送来了果茶,俏皮的说了声“请愉快用餐。”,时郁与范源道了谢,蒋聿年则努力挑刺,说自己的果茶没有时郁他们的多,小青理都不理会,直接悠悠的回到前台。

  蒋聿年又切了一声。

  他看着垂着目光,插吸管的时郁,终于没忍住,不解的问道:“时郁,我哥的卡不是早就给你了吗,你还这么辛苦出来打工干啥,被我哥知道了还得发脾气。”

  时郁瞥了他一眼:“蒋聿泊的钱与我有什么关系?”

  但是既然蒋聿泊交给他了,他是会好好替他保管,也只是替他保管而已,毕竟时郁觉得自己的理财还不错。

  时郁话说得很有道理,但是蒋聿年总觉得这意思不太对。

  他哥的钱,的确是他哥的钱,可他哥的东西从来都是随便给时郁保管的,以至于他们都觉得蒋聿泊的东西也都是时郁的这件事十分合理。

  范源开始炸毛,“一说起这个我就生气,蒋聿泊那混蛋,时郁又不是他的管家,凭什么啥都得给他保管。”

  “时郁,你还是来给我当弟弟吧,我绝对不让你干这些事!”范源又开始一如既往的撬蒋聿泊的墙角。

  时郁看了他一眼,平淡的说:“不了,我还不想从管家变成保姆。”

  常年不着调的范源同学爆红了脸,吞吞吐吐:“我也没有那么不靠谱吧。”

  最多就是他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模样而已,谁像蒋聿泊那个怪物一样一边考着年纪第一一边还能接触集团业务,甚至上个学期就离开,到如今走了半年,据说是在国外某个特种部队里封闭式锤炼,回来之后又不一定变得多吓人。

  “但是你又不缺这点钱。”蒋聿年喝了一大口果茶,瞅着时郁说道。

  “缺。”

  时郁摩挲了一下奶茶杯子,往后轻轻靠在木藤椅子上。

  他些微的眨了眨眼睛,刚刚的冷淡和镇静消失了一点,看着有些茫然。

  时郁也不太确定自己的决定究竟对不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是他想要做的。

  蒋家收养他,已经花费了很多钱财,现在他即将成年,也没有懒惰的理由放任自己继续依靠蒋家的善心。

  曼因莱顿高中部分为国际部与普班两个分部,相对于国际部的天价学费,普班不但不收取学费,还有高达二十万的奖学金。

  时郁的成绩一直很稳定,转到普班之后完全可以拿到这笔奖学金,只是奖学金也只限于普班的尖子生,家境优渥不缺钱的国际部是没有权限获取的。

  时郁想转到普班。

  他现在就已经开始为大学做考虑,虽然现在他还只是高中而已,但是等上了大学,他更不应该继续拿蒋家的钱。

  唯一难搞的只有蒋聿泊。

  时郁不想再多思考,反正那人现在还没有回来。而且他现在已经十七岁了,早已经不需要蒋聿泊来给他做决定。

  他已经有半年没有见到蒋聿泊了,又或者说是三个月,训练营管控很严,时郁只在三个月前的晚上接到过一次蒋聿泊的电话,由于时差问题,国内那时候已经凌晨了,他昏昏沉沉的接起电话,也记不得蒋聿泊说了什么,总之大概是絮叨让他不要把空调开的太低,多穿一些的琐碎小事。

  蒋聿泊总不可能照顾他一辈子,更何况,等上大学之后,蒋聿泊迟早会遇到喜欢的人,他总是在他身边太碍事了。

  时郁把没喝完的果茶装回杯子里,站起身。

  蒋聿年还在追问他缺什么钱,说自己投资了个小项目,小赚了一笔,要多少钱他开口。

  时郁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必,走了。”

  “哎!白给你你都不要。”

  还非要自己辛苦的赚。

  蒋聿年泄气的眯了眯眼,拍了拍范源的肩膀。

  他总觉得时郁好像越来越和他们客气了,但是说变化吧,好像关系也没怎么变化。

  算了,他不管了,反正他哥马上就要回来了。

  等他哥回来还不一定怎么大动肝火呢,就算时郁每时每刻都在家里他都不放心,更别提知道时郁大热天还出来外边打工了。

  而且他知情不报,说不定也得被他那个涉及到时郁就小心眼的亲哥给记恨上。

  蒋聿年心有余悸的哆嗦了一下。

  范源大骂他:“瞅你这点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