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池嫣起诉池蕊一案的二审判决下来了。

  意料之中,池蕊败诉,除了被判赔偿金额共计两千五百万之外,还要求她公开在社交媒体上发表对池嫣的道歉声明。

  承认她在池嫣电影拍摄期间所做的种种恶行。

  其中包括威逼利诱宋闻璟打入池嫣电影内部,泄密池嫣电影全部资源,故意在电影拍摄现场造成失火事件,以及造谣诽谤无所不用其极……

  一桩桩罪行下来,简直就是罄竹难书。

  池蕊彻底臭名昭著。

  池嫣拿着那张判决书,心中宽慰。

  这件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了。

  当初她跟楚辞为了让《你是谁》这部电影成功面世,花尽了心思,可即便精心谋划,却还是步步惊心,好在如今池蕊终于为她的算计付出了代价。

  有关电影的一切事情,池嫣总记得第一时间跟楚辞分享。

  所以,她在拿到那张判决书后,又开车去了楚辞的墓地。

  她站在墓碑前,将那纸判决书,一字一句地念给他听。

  最后一个字落下,她低下视线看着墓碑上那年轻清冷的容颜。

  前几次来楚辞的墓地,每次她都会难过的掉眼泪,这一次,尽管心里依旧难受,但起码她能微笑的看着他了。

  “放心吧,楚辞,我会……努力给你带来更多的好消息。”

  池嫣说完,站在那,仍是没有要动的意思。

  直到……她听到自己放在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她拿起手机一看,是裴西宴的来电。

  池嫣有些紧张的将电话接起。

  今天,因为官司二审一事,她去了法院一趟,裴西宴本来就有些不乐意了。

  毕竟他一直谨遵医嘱,觉得在这一个月内,她最好每天都安心待在家里休养,不宜奔波劳累。

  可是在池嫣的坚持下,他还是勉强松了口。

  结果池嫣从法院出来后,并没有直接回家。

  不用想,裴西宴这会一定很生气。

  果不其然,她听到了男人严肃的质问:“据我所知,庭审在上午十一点便结束了。”

  “抱歉,阿宴哥哥,我……我来楚辞的墓地了。”

  那边没出声,但池嫣能隐约透过他加重的呼吸声,感受到他情绪的压抑。

  “我马上就回。”

  池嫣抓着电话转身,准备离开,可没想到,她往回走还没几步,抬眸一看,便见男人迎着暮色晚霞,一袭黑衣黑裤,站在不远处。

  池嫣神色僵硬,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看他逆着光,一一步一步,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她有些紧张地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她以为裴西宴会发火。

  池嫣心知肚明,本来只要她不刻意招惹他,他便会对她很好。

  可这一段日子,被他捧在手心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保护着,她有些‘得寸进尺’了。

  她以为他是温柔似水的。

  事实上,谁惹他一次,就知道他到底有多恐怖了。

  就在池嫣胡思乱想之际,男人已经走到她的身边。

  池嫣刚想说点什么解释,却不曾想,裴西宴径直掠过她,往前走了几步,站到楚辞的墓碑之前。

  只见墓碑前摆着一束白菊,点了三根香,还有祭品。

  整整齐齐,是用了心思的。

  池嫣见他一直盯着那些东西看,人也有些慌。

  依照他此时的心境,池嫣有一瞬,还以为他想挖了楚辞的坟……

  在男人准备弯腰俯身的那一瞬,池嫣下意识地抓住了男人的手腕,用力的拽着。

  “阿宴哥哥,你别这样。”

  他冷笑一声,“我什么都还没做,你以为我又想怎样了?”

  他不动声色地甩开池嫣抓着自己的手,在一旁拿了三根未点燃的香,而后拿出打火机点燃——

  所以,他是打算给楚辞上香?

  池嫣意识到自己误会他了,一时之间脸色有变,保持着沉默。

  他自嘲的笑了声,“我应该再给他跪下磕三个头的。”

  可这一生,他实在是讨厌下跪。

  就连裴怀瑾死的时候,他都没有跪过。

  除了在裴怀瑾死后的第一个新年,他捂着因为饥饿而疼痛的胃,蜷缩着身体躲在小巷里,被毒打,被逼下跪。

  后来哪怕九死一生,命悬一线,他都不曾跪过。

  可偏偏,池嫣却想到了前世。

  他在她墓碑前跪了两天,跪到双腿发烂,失去知觉。

  池嫣一时之间,心事重重。

  裴西宴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楚辞的照片上,池嫣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少见的……柔和。

  可是他嘴上却冷硬地说着,“我其实是恨他的,恨他就这么死了,我宁愿那天所遭受这一切的人是我,哪怕真要死一个,死的,也该是我。”

  “我知道,我欠他。”

  这样的话,池嫣不止听过一次。

  可每听一次,她心尖仍是鲜血淋漓一般的疼。

  她用力握紧他的手。

  “阿宴哥哥,我们回去吧,时间有些晚了。”

  裴西宴反握住她的手,带她转身。

  可是……他却没有直接将池嫣带离墓园,而是带着她往另一端走去。

  这墓园不算很大,但却也立着几百块墓碑。

  裴西宴带着她走了好一阵,才绕到了一块不起眼的地方。

  当池嫣停下脚步,看向眼前的那块墓碑时,她微微愣了下。

  因为那块墓碑上没有照片,没有字迹,就单单的,只是一块石碑而已。

  “这……”

  “你在南城的时候,不是跟我说过,你想到我父亲的墓地来看看吗?这就是了。”

  池嫣骤然明白了。

  这座无名碑是裴怀瑾的。

  她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神色复杂。

  “当年他死的时候,满城风雨,如果立个有名字的墓碑,让别人知道他葬在这,怕是会被人掘地三尺,把他骨灰都给挖出来扬了。”

  他像是在给池嫣说点什么,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的呢喃。

  这么多年过去了,其实他一次都没来过,但仍清晰的将这条路,这座碑记在了脑海中。

  以至于他能轻车熟路,带着池嫣找到。

  池嫣忍不住疼惜。

  她轻叹一声,弯下腰,双膝跪地,虔诚的跪拜,给裴怀瑾磕了三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