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玄幻奇幻>逃出生门[无限]>第76章 诚意

  视线的交织没能持续太久,两人便各自错开来,似乎凝望太久会让人迷失。

  “跟我说说系统内的事情。”颜束先开了口,有些东西既然无法看清楚,那就一个一个问题地说清楚,“能说多少就说多少。”

  裴放眼底荡开一丝笑意:“我以为你想问的是,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这话不明着拿出来说还好,刻意提起来总让人不由自主地思绪打结,比起囚笼空间里各种NPC的阴谋诡计还要难缠些。

  颜束捏了捏鼻梁,闭上眼,不带任何敷衍地回答:“现在的状况最好不要给这个问题下定义,你觉得呢?”

  他嘴上虽然在问“你觉得呢”,但并没有留给裴放说出自己想法余地,便已经自作主张地避而不谈。

  真是够阴险,三言两语让人不得不顺了他的意。

  裴放眉梢微微扬了下,原本也没打算这人能给他一个什么称心如意的答案,也只是稍稍试探一下,总觉得颜束要么会扯开话题,要么继续搪塞,可这么理智冷静还是出乎意料的。

  意料之外,也让人有点生气。

  没人是真的傻子,也没人会想装傻,这种话题点到为止,没必要非得扯出个是非对错,有时候把那层窗户纸撕开,也许会发现背后的东西,并非是自己真的想要的那一个。

  更何况,随着封锁程序被送到紫藤的手里,他们离“知道自己想要的是哪一个”这件事并不遥远。

  如果现在太过笃定,等从前的一切全部铺开在眼前又不能接受时,难以响亮地直接一拍两散,岂非会伤了彼此脸面。

  所以颜束的态度简直理智到完美,他在给他们互相留一个退路。

  即使本来也能猜到这人的冷静以及不温不火的态度,裴放在真正听到的时候,还是难掩心里冒起来的火苗:“亲也亲了,你是打算始乱终弃吗?”

  颜束有些不甚理解地转过来看他,声音有些不耐:“你想怎么样?”

  “择日不如撞日......”裴放脸上的笑意彻底荡漾开来,拖着调子,抬眼朝着颜束,“想看看你这种白眼狼,是怎么提裤子不认人的。”

  他是不是疯了?

  以裴放的判断力,不会想不到现在的时机最好不要把私人感情摆出来,他们之间其实保持距离对自身才最有利。

  若非如此,他的行为也只是本性难移而已。

  可裴放这样明显偏离轨道且故意刺激的态度让颜束心里的冷风吹了一阵又一阵。

  一种变相的不满和针对在两人之间流淌着,没人愿意退一步。

  颜束无法不在意他的态度,可太伤人的话说不得,只能一只手攥得关节咯吱响,脸上那千年寒冰却一点没碎:“不想说也行,你我清算,今天到这里的事我全当不知情。”

  心里有气的不止裴放一个,但他现在没有什么心思跟这人扯一些毫不相干的事情,得不到有效的信息,倒不如一个人待着安静。

  “怎么还聊急眼了。”裴放松弛有度,他没有真的想把人推开,便立马把飞出警戒线的话题拉了回来,“你也知道,我缺损了之前的记忆,这可能会影响我对系统的完整认知,也只有现阶段的信息能够提供。”

  “足够了,现在系统内是什么样的阶段?”颜束呼出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问。

  “暴风雨之前的平静。”裴放收起了方才浪得没边儿的神情,认真下来,“按照时间来说,我记忆缺损之前,应该是待在惩罚区里的那段时间,再往前的事情没有任何印象,直到醒来后回到主控室。”

  颜束沉默了几秒,突然问:“那时候,是一个人吗?”

  因为从来没有听到过钩吻他们提起过裴放以前的事情,所以裴放身边的人大概是不知道他记忆缺损之前的事情。

  “是啊,很孤独。”裴放愣了下,像是开玩笑般不在意地开口,“一个人在偌大的主控所,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待在那里,进行身份认证,明确在什么地方,又是个怎样的存在,这些其实花不了太多的时间,但要从内心接受自己完全想不起来从前的事,倒是个非常煎熬的过程,差点就不想活了。”

  颜束没说话,但他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他从医院醒来之后,曾经很长一段时间觉得,自己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那不仅是一种对自己的否定,更是对自己所处环境的不信任。

  任何人任何事都会让他产生应激反应,他发疯般地寻找过往的痕迹,结果一无所获。

  这种感觉会在一定程度上产生精神折磨,整夜的噩梦已经是最浅层次的表现,他失去过食欲,失去过睡眠,也失去过感知......丧失作为人最基本的欲望是很可怕的事情,所以颜束没告诉过任何人,他曾经尝试过很多种方法想要扼杀掉自己的存在。

  可每次到呼吸困难或鲜血淋漓的最后潜意识里,内心的空白处总有一个声音将他从垂死的边缘拉回来,于是他徘徊在自杀与自救之间,找到了一种自虐的平衡。

  在这种趋近于扭曲的平衡里,颜束察觉到,心里的空白似乎是可以被画上色彩的,即便只有淡淡几笔。

  “当时的主控所只有我一个人,也根本没有监管处的存在,但我越去探索越觉得不对。”裴放的目光放在墙上的电子屏幕上,思绪却回到了主控所似的,“系统或许能够很轻易地抹去一个人,但是留下来的记录像是弊端般留了下来,但它很严谨,大多数都被收录封锁得十分严密,我这几年随着权限的升高能查看到的,也始终是凤毛麟角。”

  颜束食指轻轻在胳膊上敲着,神色严肃:“你是说关于罂粟的那部分?”

  裴放否认道:“不,关于罂粟的那部分什么也查不到,只有悬挂在战力排行榜上那么一个灰暗的名字,越隐秘越精彩,这也是我为什么对罂粟的事情不肯放弃追查的一方面原因。”

  “还有别的方面?”颜束不经意地随口一问。

  “有......”裴放一眼不眨地看着他,顿了几秒才开口,“一把刻着名字的刀如果不足以说明我跟他有什么关系,那个被一直放在我床头的打火机呢?”

  有理有据,颜束没法反驳这个论证,顺手的武器人人都想要,可以理解为抢夺到的,主要是另一个东西,那不是一个普通的打火机,上面仍然刻着那朵绮丽的花。

  按照颜束自己来说,这种具有代表性的东西,要么他根本不会去做,要么......他确实心思不浅。

  以前可能还真有点什么说不清的关系。

  裴放看旁边这人的表情阴晴难定,也没有一定要刨根问底地说下去,而是继续将话题转了回来:“不光是罂粟的留存记录被封锁,我甚至找不到自己从前的留存记录。”

  “哦?”颜束饶有兴致。

  “其实在这次追杀令下达之前,我并不知道自己姓裴名放,我只有荼蘼这么一个没头没尾的代号。”裴放说。

  对颜束来说,这件事不难发现,除了他,系统内认识他的人,几乎都只会叫他“荼蘼”。

  “那钩吻他们呢?”颜束问,“也跟你一样?”

  “我不清楚,也没问过。”裴放说,“这也是代号,我之前告诉过你,他们是被系统收上来的人,也是系统给的名字,至于他们记不记得自己原来的名字,我可没有侵犯过这部分隐私权。”

  懒得管就懒得管,扯什么正人君子的形象。

  颜束敷衍点头:“各区域的管理下放,也是系统安排的?”

  “对,除了紫藤,这是我拉过来的人,也是我塞到B区的。”裴放瞥了颜束一眼,似乎是想看这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然而,颜束仍然面无表情,顺着他的话说:“能看出来,他那个性格似乎也不是系统喜欢的类型,而且你带我来这里,不就想让我知道,你跟他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逼着我上你们这趟贼船。”

  “你果然每次都能看穿我的目的。”裴放有点诡计得逞地笑了笑,接着凑近了颜束,“我在你的眼里,是不是跟透明人差不多?”

  颜束睨了他一眼,缓缓道:“那就把该捂着的地方捂好了,省得现眼。”

  裴放又往前靠了靠点,呼吸近在耳畔:“你教教我,该捂什么地方?”

  “......”颜束听着又跑到九霄云外的话题,冷漠地吐出三个字,“滚远点。”

  裴放几次撩拨未果,知道这是个千年冰川里出产的雕塑,也不再自讨没趣,靠回了自己的垫子上:“倒也不一定是贼船,也许正和你心意。”

  “那就少扯没用的,拿出点诚意来。”颜束正襟危坐,浅蓝色棉质睡衣穿在他的身上,都只有冷肃的感觉,“目前系统内组织的存在概念,应该是与系统政策相违背的,难道你会不清楚?”

  清楚又如何,存活率提升又如何,没有尊严和自由地活着,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希望?

  “再早几年已经追溯不到,自从我清醒以后,当年在主控所时,其实存活率还处在一个高峰,团体性进囚笼的现象还是很多的,直到系统给罂粟在排行榜上灰暗下去的名字一个模棱两可的定义。”裴放说着,“一万战力值,拥有出入权限。”

  “你的战力值不也过万了。”颜束问,“所以这是一个谎言?”

  “不是。”裴放摇头,“我的确得到了能够出入系统权限,但是层层审核和束缚非常多,一些问题和心理测试不过关,也是没办法出去的,出入权限形同摆设。”

  颜束表情微微一紧:“看来你很少能通过测试。”

  这就说明,他们凭借上万的战力值其实也无法自由出入。

  “是从来没有成功通过。”裴放摁了摁额角,“所以我让钩吻借着我的权限试过一次,居然侥幸通过了一次,不知道是不是系统放水。”

  “他又回来了,所以出入是有期限的。”颜束直接下了定论,这并不难猜。

  “是,他也只有那么一次通过了测试。”裴放的脸色变了,到嘴边的话也跟着拐了个弯,“以前的说法是通过所有的囚笼才能逃出去,所以曾经有过自杀式进囚笼的现象,后来不知怎么,所有人竟然慢慢团结起来,我不认为这是自发,一定有人能够左右系统。”

  “你觉得是罂粟?”颜束不置可否。

  “难道还会有别人吗?”裴放反问道。

  没错,如果真的有人能够改变系统当年的状况,罂粟站在最显眼的位置,可能性显然是最高的。

  “不过出入权限的说法一经发布,团体的团结性收到了打击,这个我之前跟你详细说过,渐渐各组织就变了性质,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自己能出去,谁还管得了别人。”裴放继续说道,“主控所没办法出现在大众视野里,于是我把监管处推了出去,声称代表系统的立场,清理了一批当年疯狂杀戮同类取得战力值的组织,虽然他们的手段是间接性的,但直接让存活率骤然下跌,这样下去系统内部的人数减少,它就会从外面拉进来更多的人填补空缺。”

  “所以根本意义上,主控所和监管处没有区别?”颜束问出疑惑。

  “还是有的,主控所从本质上来说,才是系统真正培养出来的爪牙,而监管处是我一手扶持的官方组织。”裴放勾了勾嘴角,露出几分隐藏的狡猾,“主人不同罢了,除了钩吻他们几个,主控所的其他边缘人物,都不会接触到监管处真正的内核。”

  这人果然不会坐以待毙,即便是记忆缺损这几年,也迅速培养出了自己的势力。

  颜束的目光这才慎重地放到裴放身上:“所以他们分置各区,其实里面都有你的人。”

  “聪明人太危险了,有时候真不知道拿你怎么办才好。”裴放靠在沙发垫上,目光灼灼地看着颜束,“各区意义不同,E区新人多,相当于一块试验田,系统偶尔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可以做很多的事;水晶兰的D区鱼龙混杂,人数最多,在那里收拢人比较容易,所以你能看到很多组织打着招牌收人;至于C区是各大组织核心力量的盘踞之地,几乎没有单人会C区待着,有也会被组织同化;紫藤这里是各组织的核心人物,也就是C区各大组织的话语权人物,他们通常都会在B区活动,这里是进行交易的好地方,两三句话也许就会决定某个组织的走向。”

  虽然之前推测过,但颜束听到裴放亲口说这些的时候,感受却是不一样的,即便没有经历过他那几年的事情,寥寥数语却也能让人觉察不易,系统内从来不是置身事外或者高高挂起就能避免祸事上身的。

  只有站在风暴的中心,成为那双可以扭转风向的手,才能在一定程度上制衡系统。

  裴放说他危险,其实这人自己才是濒临深渊的人。

  所以如果罂粟真的是一个当初能改变系统的存在,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管是好是坏,这都是至关重要的影响因素,也许会让这里天翻地覆。

  颜束只觉得心里又沉了几分,不自觉接着问道:“那A区的状况呢?”

  然而,裴放短暂地沉默了,只看着颜束的眼睛不开口,然后手慢慢移到了颜束放在沙发上手指上,轻轻勾了勾:“套了我这么多话,难道你不该给点诚意吗?”

  不就是想知道他的事么?

  那些半死不活的日子没什么不能说出口的。

  “我没进来之前,靠地下拳场的出场费活着。”颜束一句话总结了他的生活。

  裴放捏了捏他的手指:“就这些?”

  颜束装模作样地想了想:“需要我把居住地址和银行卡密码一起告诉你么?”

  这倒是不急,以后肯定是会知道的。

  裴放存着这样的心思也不开口问什么了,然后轻轻缓缓地搔着颜束的手心,搞得颜束一阵烦躁,于是甩开他的手,浑身冷气地开口:“你没完没了了,回去睡觉。”

  说完,颜束站起身就往回走,被裴放眼疾手快地拽了回来:“晚安。”

  “嗯。”颜束一脸不爽地点头回应,耐心即将告罄。

  但某些人显然不想这么轻易放过他,颜束手腕上的力气一直没有松开的意思。

  紧接着,就听见裴放不依不饶继续道:“说了晚安,然后呢?”

  颜束冷冷一笑,挑着眉:“然后去治你的手腕。”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裴放抓着他不放的那只手腕惨烈脱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