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焱并未说实话, 他出现在邢府也不是偶然,他是一路寻着容黎过来的。
早在他们初入一梦华胥灭魂阵时,冥焱就在容黎身上暗中打下了追踪符。
这样做无非是因为阵中凶险, 若遇意外, 他可以第一时间找到并保护好容黎。
却不成想无心插柳柳成荫, 当冥焱在温泉中苏醒过来没有发现容黎时,他第一时间竟觉得心中慌乱不已。
容黎会不会有危险, 是他当时唯一的念头。
冥焱探符寻踪, 感应到容黎踪迹时, 他竟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快感。
即便如此,他依旧不放心,还是想着瞧一瞧这人安好才能安心。
于是冥焱一路寻至邢府,待他偷偷潜入邢府后院找到容黎时, 容黎正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昏睡, 看得出来受了很严重的伤。
本意只是见一面就走,这一面冥焱竟舍不得离去。
或许等他伤好了再走也不迟吧。
于是冥焱寻了个机会搭救了邢子业, 趁机成为了邢家的护院。
但因为容黎是不告而别, 冥焱以为他是在躲着自己, 于是就掩面变声, 极力隐藏自己的身份。
只是他还是被容黎发现了身份。
此刻,容黎就窝在他的怀里, 依旧说着令他意乱情迷的话语。
他说,他喜欢他。
相识不久, 容黎不止一次提及喜欢他的这件事。
甚至还在阵中强吻过他。
这还真是……
冥焱苦笑, 自己明明修的是无情道, 自己明明知道这个男人身份不简单,也明明知道他谎话连篇, 可他管不住自己的人,也管不住自己的心,偏偏就那么容易被这只“坏猫”影响。
容黎见他不出声,还以为他没听见,就复又重复了一遍:“忻言,我还是比较喜爱你的。”
这句话容黎没撒谎,比起战神冥焱,还是忻言比较可爱听话。
容黎突然感觉,要是忻言一直是忻言就好了。
如果这个人拥有战神之力,还是忻言的脑子就更好了!
他就可以完全躺平了好嘛!!!!!!
冥言闻声却道:“你方才还说与邢子元两情相悦。”
啧啧啧,语气似乎多了几分埋怨。
这是吃醋了?
容黎强忍笑意,连忙解释自己此举的用意,虽说也掐头去尾了不少,但总体上这理由还算是圆满。
冥焱:“其实这些时日以来,我也察觉到了这邢府的异样。此地地气明明是曹州城最盛之地,却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死气。但我曾尝试开天眼探察过,却并没发现有哪里不妥。”
容黎又问:“昨日在制香坊,你可有什么感觉?”
冥焱:“死气更甚,但同样找不出原因。”
容黎:“所以我嫁过去,今夜便好好探一探这制香坊。”
人声逐渐热闹了起来,欢喜婆用力扯着嗓子喊:“吉时已到,新娘入轿!”
绿芙连忙跑去掀起轿帘,冥焱小心翼翼地将容黎抱入轿辇扶他坐稳。
起身离开前,冥焱沉声道:“凡事别怕,一切有我。”
容黎呼吸微滞,心跳漏了半拍,喜帕下的眼睫微微颤动。
容黎深吸一口气,将心口冒出来的异样感压了下去。
迎亲队伍从邢府出发,一路吹吹打打,喜庆热闹。
八抬大轿上下颠簸,晃的容黎一阵阵犯困,于是他索性扯下喜帕先睡个痛快再说。
“新娘落轿,福禄喜到!”
伴随欢喜婆的吉言,鼓乐喧天,鞭炮声重新响起。
容黎被噪音吵醒,睁眼便是满堂红,随即他想起自己是来嫁人的,于是弯腰拾起了滑落在脚边的喜帕重新盖到了头上。
邢子元等候已久,眼下颇有些迫不及待,他手拿红色喜绸快步走到轿前。
“新郎踢轿门,恩爱到白头!”
邢子元踢完轿门,欢喜婆眉开眼笑地掀起轿帘,将喜绸的另一端放到容黎手里,然后伸手扶容黎下了轿。
邢子元靠近容黎贴心地问道:“容儿腿不好,我抱你过去吧?”
容黎和煦一笑:“无碍,我想同你一起走到礼堂。”
邢子元宠溺道:“那好,容儿若是觉得累了,就告诉我一声,我抱你也是好的。”
容黎点了点头:“好。”
夜风微凉,喜帕微扬,容黎一眼就看见冥焱的脚就在自己旁边不远处,唇角莫名微扬起来。
“一步开,喜自来!”
“二步开,福临门!”
“三步开,子孙兴!”
……
“十步开,十全十美佳偶天成——————”
在无数的吉祥话中,容黎随邢子元来到制香坊正门口。
邢子元转身对众人道:“各位送亲辛苦了,坊中规矩外人不得入内,我在旁边设了喜棚以供大家宴饮,还请大家随意开怀畅饮!”
绿芙小跑到容黎身边,抱着他的手臂嚷道:“我是我家公子的陪嫁丫鬟,公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邢子元皱了皱眉,语气颇为不耐道:“绿芙姑娘既然是容儿的陪嫁,那便也是我邢家的人了,主家说话哪有你一个下人插嘴的道理?”
邢子业:“大哥!芙儿姑娘是我的客人!”
邢子元:“那便管好你的客人!”
容黎嗤笑一声:“大公子好大的威风啊,你我还未拜堂,我都不算是你的人,绿芙又怎成你邢家的人了?”
邢子元赶忙赔不是:“容儿别生气,此事是我不对,可大师傅能许我坊中成亲已是格外开恩,这其他人却是万万不能再入内了。”
“既然如此,绿芙就乖乖听话吧。”
绿芙还想说话,容黎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心,她只好双手抱胸站在一旁生闷气。
制香坊的大门将里外完全隔绝,世界突然间安静了下来。
容黎随邢子元七拐八拐进入一处室内,这里的温度明显比刚才要低一些。
“大师傅,我带内子过来拜堂了。”
邢子元一改常态,语气异常的谦卑。
“开始吧。”
此人的声音粗糙又沧桑,应该是个上了岁数的老者。
容黎变得警惕起来,因为此处曼陀罗香极其浓重,而这味道的源头似乎就来自于这位神秘的大师傅。
容黎用力打了个喷嚏,动作幅度太大导致喜帕滑落,眼前也顿时豁然开朗起来。
堂中甚暗,仅燃着几根喜烛,虽满堂挂彩,却透着一股子诡异。
所谓的“大师傅”就端坐在喜堂正中间,他头发胡须皆花白,面上没有表情,一副不怒自威的气势。
容黎留意到此人手中正捻着一串佛珠,刚想细看,邢子元将喜帕重新盖到了他的头上。
拜过堂后,新人被送入洞房。
阿七手脚很快,接亲前就送来了迷药,迷药被容黎妥善保管在袖袋中。
此时,容黎手悄悄探入袖袋,食指在药粉中搅了搅,然后坐等邢子元接下来的动作。
邢子元果然急不可待,他连盖头都来不及揭,抱着容黎就要往床上倒去。
容黎略一挣扎,从他怀里躲过。
“喜帕未开,交杯酒未喝,规矩还未走全,大公子怎么就如此心急。”
邢子元粗喘着说:“方才在喜堂,容儿貌比天仙,为夫,为夫才这般莽撞,还望夫人海涵呀。”
说罢,邢子元揭下了盖头,绝世容颜瞬间让邢子元呼吸急促了起来。
容黎起身走向喜桌,拿起酒壶斟了两杯酒,在邢子元不注意的时候,他将食指伸入酒杯中搅了搅。
“这交杯酒喝了身热情动,待会儿洞房岂不是别有一番滋味。”
邢子元闻言连连点头称是,忙伸手接过容黎递过来的酒杯。
交杯酒下肚,邢子元又想扑过来。
容黎心中默数:“一……二……三……”
噗通,邢子元应声倒地。
容黎用喜绸将这摊烂泥捆了个结实,又啪啪啪地朝他脸上扇了好几个巴掌,直到将对方的鼻血扇出来,这才将他拖到床边用力踹进了床底下。
“呵呵,就凭你也想睡本君。”
容黎从怀里摸出传音螺,这是冥焱提前给他的。
“忻言你们外面怎样了?”
下一秒,传音螺传出冥焱的声音。
“大家都在喝喜酒,没有什么怪异之处。你还好吗?”
容黎闷闷笑道:“你放心,我没失身。”
冥焱一顿:“我,我不是这个意思。罢了,你切记不要轻举妄动,我会想办法混进去找你。”
容黎笑道:“好啊,我等你。”
等是不可能等的,毕竟迷药是有时效的,倘若不赶紧行事,只怕是功亏一篑。
容黎褪去繁杂的婚服头冠,内里早就穿着一身黑衣劲装,头发用黑色发带随意一绑,长长的马尾垂于脑后。
制香坊内也在开喜宴,容黎悄无声息的猫入厨坊,桂圆莲子汤正在大铁锅里咕嘟冒泡。
容黎躲在窗外,捡起一块小石子弹向不远处的水盆,水盆咔嚓一声裂开,清水撒了一地。
厨娘们的注意力全被破裂的水盆吸引走。
容黎趁机纵身一跃从窗跳入,将迷药尽数倒入桂圆莲子汤中,然后再次跃出窗外。
制香坊面积很大,且一直有人巡视,容黎东躲西藏很是费劲。
主要是来时他盖着喜帕且又向来路痴,容黎只能通过辨别气味的浓淡来寻找工坊的位置。
“快些走吧,若是慢了,大师傅可是会惩罚我们的。”
“这次的血池似乎又要空了吧?”
“嗯,又要研制新香了。”
容黎躲在假山后,将香娘的话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看来,他找到能带路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