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反抗?”虞母松了力道, 颓靡的收回手,面色苍白的捂住受伤处斥责。

  女郎中睁开眼眸望着虞母蹙眉受伤模样,有些心疼的应:“我知道你不会杀我的。”

  虞母低垂眉眼冷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是在利用你呢?”

  “你是杀人不眨眼, 又一贯唯利是图, 我当初见到你时就知晓的, 毕竟你在江湖上金狐狸的名号都是由数不尽的鲜血堆砌而成。”

  “既然你知晓我为人狠毒, 阴险狡诈,就该给我有多远走多远。”

  女郎中见虞母如此性情不得不摇头道:“医者只治病, 不问病人来由, 等你伤好了,我自会离去的。”

  说罢, 女郎中在一旁将采来的药草细心捣烂, 亦不再多说。

  直至洞穴外日渐昏暗时, 女郎中生了堆火,抬眉看向因服用药汤而有些昏睡的虞母,神情方才略显缓和。

  女郎中初见时就曾惊叹虞岚的美貌, 没想二十多载一晃而过, 她仍旧是毫不逊色。

  女郎中眉目恍惚间, 仿佛看见当初婚宴上虞岚风华正茂的模样。

  “今日那金狐狸跟江湖大家的易帮公子婚宴, 正设广邀江湖侠客赴宴。”

  “那金狐狸可是江湖出了名的狠毒美人, 易帮公子真能制的了吗?”

  “谁人不知易帮公子巧舌如簧, 最会走南闯北做生意,否则怎么能娶到这么漂亮美婆娘。”

  “说的也是哈, 不过我听说易帮公子最近缺钱的很, 怎么还能办出这么大手笔的婚宴阵仗?”

  “嗐, 那肯定是你听岔了, 易帮可是出了名的商帮, 江湖的钱袋子怎么会缺钱呢。”

  城道人来人往,女郎中牵着马侧耳停了会,方才看了眼手里的婚宴请帖,当初因缘际会诊治过易帮老主,所以才得了邀请。

  易府的府邸尤为奢华,婚宴更是美酒佳肴数不胜数,因着都是江湖人士,所以婚宴也不似寻常人家拘泥礼节。

  女郎中就座,抬手端着茶水抿了口,暗叹茶水清香四溢,实乃珍品。

  一向不善同人交际的女郎中,并未在意四周人潮涌动,直至宴桌四周热烘烘的喧嚣,才偏头顺着众人惊叹目光望了眼。

  “这真是男才女貌,天生一对啊!”

  凤冠霞帔在身的虞岚太过美艳动人,甚至让女郎中都忘却去瞧易帮公子,呼吸微停的端着手里的茶盏呆滞的望着她从眼前而过。

  那夜里城内烟花炮竹未停,明明没有喝过一口酒水的女郎中,却觉得自己醉的厉害。

  按理赴完宴就该回师门的女郎中,拖了一日又一日,可却不敢再去易帮瞧上一眼,只得在附近搭了处摊子看诊。

  从新春至寒冬,师门的书信一封封的催促,女郎中却始终不为所动,好似失了魂般守在易帮外面的街角。

  偶尔瞧见虞岚和易帮大公子出行,女郎中远远望上一眼,只觉得心慌气短,面上却又禁不住发热,为此女郎中还特意给自己开了药“治病”,可惜并没有什么用,久而久之便也就不再去管了。

  冬日飘雪,街道白茫茫一片,并无什么人烟气,女郎中却仍旧是天未亮就搭了摊子守在易帮街外。

  天寒地冻,女郎中低头给看病的老妇人把脉开药方时,手都冻的止不住打颤。

  日近午时,天仍旧是惨白的很,看不出半点颜色。

  飞雪越下越大,女郎中瞧着易帮紧闭的大门,心想她今日估摸是不会出府了,便抬手收拾物件,准备回院避雪。

  女郎中提着笨重的药箱沿着街道行进,偶有马车飞驰而过,带来一股寒风吹的人禁不住发抖。

  “易公子,您什么时候把我娶进门啊?”一辆马车缓缓行驶而来,内里娇媚声音溢出时,引得女郎中驻足张望。

  寒风晃动马车帘布,微微露出内里景象,那易帮公子正搂抱妍丽女子亲昵讨好,“你放心,我跟我爹已经寻到那狠毒婆娘的财宝,过不了多久就找个理由将她赶出府。”

  风雪将话语吹散大半,马车拐角消失街道时,只留下一道车轱辘印迹残留积雪之中。

  女郎中心中又气又担忧,可却不知该如何去告知虞岚。

  更何况自己与她毫不相识,她又怎么会信自己呢?

  如此一思量,女郎中不得不驻足,只得停了登门拜访的心思。

  可谁也没想到,后来那易帮公子竟然会如此心狠手辣。

  春寒料峭时,细雨绵绵尤为阴寒,夜色昏暗时,女郎中才收拾摊子。

  只见易帮侧门忽地有一辆马车鬼鬼祟祟的出来,女郎中本无心窥视,只是因闻见浓重的血腥味,才多疑的跟了上去。

  马车一路去了郊外山林,女郎中远远瞧见仆人似是要将什么东西抛下山林,那草席间露出女人无力垂落的玉手,便急忙撒了药弄混仆人。

  女郎中迈步走近将那破旧草席展开,心惊的望着已经中了剧毒的虞岚,连忙探手给她封穴施针,一路赶着马车带她回了院。

  整整三日不眠不休,女郎中衣不解带的守在虞岚身侧,才解了她的毒。

  可让虞岚从昏迷中醒来却又花了大半月细心调养,女郎中身上仅有的积蓄都花的差不多。

  “你、还好吗?”女郎中望着自从醒来就不曾言语的虞岚,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江湖传闻金狐狸虽长的美艳动人,可性子却少言寡语,而且女郎中也没听闻她娘家半分消息,好似婚宴也不见虞岚别的亲人。

  女郎中也是后来才得知虞岚是孤儿,她没有父母兄妹,从小常混杀人帮派,后来因心狠手辣出了名。

  虞岚麻木的偏头警惕问:“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我是郎中,救人是我理所应当的,你要是被人所害,不如我帮你报官吧?”女郎中不敢去看虞岚的脸,心慌意乱的低头说着。

  “不用。”虞岚面色沉静的看着窗外的骄阳,阴沉沉道,“我自己会解决的。”

  这话说的当夜里,女郎中才知道虞岚说的自己解决是什么意思了。

  那夜里易帮众多高手被杀,易帮公子更是身中数刀被折磨而亡,从此江湖再没有易帮二字。

  女郎中得知命案时,着急去易帮寻虞岚,才发现她也受了重伤。

  本来才解了毒,结果又落下一身伤,城中官府亦在抓捕犯人,女郎中只得带着人连夜逃出城,一路往西南行进。

  因着受伤,虞岚半月里只能躺在马车里,她的性子沉闷不语,女郎中也不知如何宽慰询问,只得每日小心谨慎的替她上药治伤。

  “你往后打算怎么办?”女郎中试探询问她的打算,还不敢告诉她腹中已经有孩子了。

  虞岚沉声道:“我多年积蓄都被挥霍一空,现如今只得重新去做杀人勾当。”

  女郎中连忙阻止道:“不行的。”

  话音未落,虞岚眉眼显露杀意,“你要是想报官,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已经有孩子了,再做那些打打杀杀的勾当,实在不合适。”

  “你说什么?”虞岚眉目显露厌恶的探手捂住腹部,“这个孩子不能留!”

  女郎中心惊的出声:“你已经报了仇,可这个孩子她到底是你的骨肉,就当我求你留下活口吧。”

  虞岚怒目望着多管闲事的女郎中道:“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我救过你两回的份上,难道也不行吗?”女郎中其实更想让虞岚因为孩子而重新过上寻常人的生活。

  或许是因为女郎中的话,又或许是因为不愿意欠人情,虞岚思量许久才应下。

  后来女郎中便以照顾虞母病情和安胎的由头一路跟着来到西南苍州。

  当回忆模糊时,火堆里枯枝烧的发出咔吱声响,召回女郎中思绪,这才发现虞母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两人四目相对,虞母坦然迎上女郎中目光出声:“你在想什么?”

  女郎中心虚的移开视线,抬手往火堆里添了些柴应:“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陈年旧事,突然感慨时日过的真快。”

  虞母偏头望着猩红的火堆应:“我不觉得过去的事有什么值得怀念回想的。”

  “你喝些药吧。””女郎中倒也不意外她的回答,偏头将温好的瓦罐药汤递了过去。

  “为什么你这些年一直跟着我?”虞母并未探手去接药汤,而是直直看向女郎中试探道,“我现如今无权无势,早就没有什么可图谋的了。”

  女郎中微微探近了些,低头吹了吹药汤,不敢迎上虞母目光,再次递近过去应:“这世上吸引人的不一定只有权势。”

  “这世道没有权势,人命如草芥。”虞母探手拿走药汤皱眉一饮而尽。

  “可世上总有例外的不是吗?”女郎中看着虞母不屑一顾的薄凉神情,心中不免黯然神伤。

  “你可不要说是因为倾慕我而跟了二十多年。”虞母望着青衣长裳的女郎中素净面容故作随意的说,“这种蠢话我过去不信,现在也不信,将来更不会信。”

  女郎中微微停身,眉目有些挣扎,心中无端生出一股怒火应:“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语毕,洞穴内一时寂静无声,女郎中暗自神伤的转身离了洞穴。

  直至夜幕深深时,火堆眼看就要熄灭,虞母仍旧不见女郎中回来,视线落在她落下的针带和随身物件,眉头微簇的撑起身,偏要动作。

  没想洞外忽地传来脚步声,虞母连忙熄灭火堆,蛰伏暗中观察。

  “该死,你究竟把金狐狸藏哪了?”几个悍匪摸黑执刀擒着女郎中羞辱道。

  那明晃晃的刀落在女郎中腿上便是一刀,女郎中却不曾吭一声。

  眼看着几人离洞穴越来越远,虞母心思复杂的追上前。

  明月姣姣,女郎中倒在乱石岸旁,看着悍匪们低声道:“你们认错人。”

  “好啊,既然你不肯承认,那就把你衣服扒光,让我们查查有没有藏宝图再扔下去!”其中一悍匪抬手执刀逼近威胁道。

  女郎中面上毫不畏惧闭上眼,暗自懊恼先前走的急忘带针和药,现下真是危险了。

  正当女郎中以为非死不可时,几声惨叫声突兀响起,方才睁开眼,便瞧见虞母手执血淋淋的短刀立在身旁。

  “怎么不说话?”虞母望着女郎中身上的刀伤蹙眉道,“难道舌头也被割了不成?”

  “没有。”女郎中缓缓撑起身应话,奈何因着腿受了伤,所以起身动作很是不便。

  眼看女郎中身段倾斜的厉害,虞母探手拉住女郎中试探询问:“为什么刚才不交待我的下落逃生?”

  女郎中迎上虞母的质询,莫名有些恼火,眉眼微微泛着红应:“因为我不是贪生怕死忘恩负义的人,而你明明知道我跟着你的缘由,却还故意以此羞辱我,实在是恶劣!”

  或许是因为二十年来的积怨,女郎中没了平日里的内敛忍让,说完便一把推开虞母自顾自往回走。

  从来没见女郎中如此情态的虞母同样是颇为震惊,迈步跟随在她身后,犹豫的低声道:“我、不是故意羞辱你。”

  只是虞母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女郎中的深情,她二十多年的追随照顾,虞母就算是铁石心肠,也知晓她对自己的好。

  可当年虞母遭到的背叛实在是疼得刻骨铭心,以至于现如今都不敢再轻信旁人半分。

  女郎中却没有再去理会虞母的话语,拖着伤腿倔强往山林走去,心想往后再也不相识,或许对彼此都是好事。

  只是两人多年情感就像缠绕繁杂的线头,现如今一头突然间想要脱离拽动,另一头必定也会跟着转动,这事全然由不得两人做主的。

  作者有话说:

  虞母和女郎中的故事就简单的交待到这里了,这文也没有几章就要完结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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