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寒风萧瑟的初冬, 因为一场雨雪交加的冰雨更是冷的厉害。

  冬日里最冷时节不过下雪之前和积雪消融时段,城内人们纷纷裹着臃肿冬袍头戴毡帽匆忙路过街道路口,各自忙碌行进。

  林逸一身简便装扮头戴斗笠迈步穿过街道向城门方向行进, 隐隐察觉身后有人尾随, 步履微微加快。

  城门处聚集出城人马正在核验身份户籍, 因着临近年末出入苍州城的数目激增, 因此官府增派人手加强核查。

  岳长英随同楚丰等人一并负责出城身份核查,因着林逸修长身段, 所以很容易引人注目。

  “林先生, 要出城么?”岳长英有些意外的打量几眼,而后打开户籍凭证时按例询问。

  “我想回家探亲过年一段时日, 劳烦岳姑爷给个方便。”林逸探手压低斗笠应答。

  “那林先生路上注意安全, 现在西南不少官道都被贼匪把持, 过往时务必小心。”岳长英将户籍凭证还给林逸,眼眸再次打量他的右手背伤疤。

  林逸收回户籍凭证应:“多谢叮嘱。”

  说罢,林逸迈步匆匆出了城门。

  岳长英偏头看了几眼, 碍于城门职务和虞茜前段时日的叮嘱, 才打消跟上去的念头。

  从林逸来苍州之后陆续发生太多的蹊跷事, 当初虞茜城内遇蒙面贼人遇袭, 再到染房王老爷跟他有不明暗中来往。

  虽然直到现在岳长英仍旧并不确定王老爷染坊里藏的物件是什么, 但那段时间苍州城内不仅多了不少外省黄金, 还有那一群藏匿城东旧街废楼的匪徒,实在难以让人不多想其中关联。

  可惜一直找不到林逸是否跟那群匪徒有关联, 不过岳长英还是觉得好像每一件事背后都隐约能跟林逸有微妙的联系。

  午后岳长英顺着街道往城北衙门行进, 巷道口处有进城赶集的农夫们三三两两聚在茶摊吃茶念叨;

  “今年过的真是惨, 好不容易外边匪徒打跑了, 结果地主老爷们还要加收田地租子, 这还让不让人活啊。”

  “别提了,前些时日刚丰收的粮食,一大半被地主老爷吞了,另一半还得匀出来打点当官的,咱们辛辛苦苦一整年到头来还得忍饥挨饿。”

  “谁说不是呢,现在城里炭价上涨不少,我叔叔本以为能卖个好价钱,结果虞府仍旧以低价收了炭,我那个叔叔不肯卖,就偷偷换家涨些银钱私卖,结果腿都差点给打断,现如今还在家里躺着。”

  “这该去官府告他们才对啊。”

  “可我叔叔那个睁眼瞎不识字,入冬前当初跟虞府签了个什么价钱保证字据,本以为能得些好处,谁曾想现在失约偷卖还要倒赔银钱,就算去官府喊冤保不准还得挨一顿板子。“

  “嗐,那虞府大小姐从前管生意也没这么黑心,怎么这几个月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你们还不知道啊,虞府现如今对外管事的根本就不是那大小姐,现在好像变成两个新管事,她们一个叫花容另一个见沉雁,这两个小妮子到处跟人签字据坑钱,城内不少商户看着她们上门催债都头疼厉害。”

  岳长英驻足听了些,不由得诧异,虞茜很少跟自己提及虞府生意上的事,所以并不了解虞茜现如今的处境。

  一路往城北行进,岳长英目光打量商铺悬挂的虞字招牌,心想虞府的已经控制苍州城大部分的商户生意,何必还要对贩夫走卒们如此苛刻呢。

  难道虞府很缺钱吗?

  岳长英进了虞府内院,想找虞茜问问情况。

  没想虞茜正好同两位女子在一处商谈生意,岳长英停顿的看着她们面容,想起她们两就是曾跟虞茜在书房喝酒调情的妙龄女子。

  “大小姐,这月足足增收近五千两,还请您过目。”沉雁笑意盈盈的有意贴近了些虞大小姐讨好道。

  虞茜闻到沉雁周边浓郁的脂粉气,不由得蹙眉抬眸,没想却看见外边门旁伫立的岳长英,忙出声:“既然来都来了,怎么在外边吹冷风不进来?”

  岳长英闻声方才迈步入内,不知是内里炭火暖和,还是碍于那两妙龄女子的目光,面上泛热意缓缓走近道:“大小姐有事繁忙,我还是不打扰了。”

  “别啊,一见到你我就不忙了。”虞茜招手拉着她坐在身旁,一手随意的合上账簿笑道,“她们生意上的事现在都不归我管,我正闲着呢。”

  花容看着一向张扬的虞大小姐竟然在讨好自家入赘姑爷,心里多少是有些惊讶,很是识趣的出声:“那我们不打扰大小姐和姑爷了。”

  说罢,花容对沉雁使着眼色,两人随即出了内室。

  待两人脚步声渐远,虞茜随意的搂住拘谨的岳长英取笑道:“你这模样吓得我以为你是来抓奸的呢。”

  岳长英无奈的看着虞茜调笑模样出声:“大小姐就不能正经点吗。”

  “好吧。”虞茜收敛眸中笑意,抬手随意的翻阅账簿,眉眼多了几分正经看着账簿,嘴上的话却不饶人,“我看你就是喜欢假正经。”

  哎?

  有些听不懂虞茜话语的岳长英茫然的看着贴近而来的精致面容,心口发胀的厉害。

  虞茜轻啄了下岳长英饱满的唇珠,恋恋不舍的拉开距离时,故作正经道:“说吧,你特意来找我是为什么事?”

  满面通红的岳长英按住虞茜落在自己膝上不规矩的手,才察觉她的手有些凉,便索性给她捂手应:“我听到最近城内好些商户贩夫走卒对虞府的不满,大小姐听说过吗?”

  “我现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却算账也不去谈生意应酬,哪里得空去听街头巷尾人们的碎话。”虞茜十指扣住岳长英的手,一手翻着账簿清算账目。

  “那虞府最近缺钱吗?”

  虞茜微愣的看着一本正经询问的岳长英忍不住笑出声,眉眼弯弯的应:“长英,你是跟我说笑话吗?”

  额……

  岳长英被虞茜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脸皮薄的避开目光,视线看着虞茜案桌上摆放密密麻麻的账簿道:“现在外边兵荒马乱,今年冬日又冷的紧,寻常百姓日子都不好过,虞府生意上逼的太紧,我觉得并不是好事。”

  话语未落,虞茜松开两人握住的手,自顾自的拨弄案旁的金算盘道:“我当你想我才来见我,没想你是来跟我说情的,可惜现在虞府我说不上话,你不如去跟刚才那两位姑娘去说说情,兴许她们能通情达理。”

  “她们不是听大小姐的安排吗?”

  “从前是,现在不是了。”

  “我不明白。”岳长英看着虞茜纤细修长的手飞速拨弄算珠,才明白她的手为什么会那么凉。

  虞茜停了停拨弄算盘的动作,眉目仍旧落在账簿,故作随意应:“她们两现在是母亲身旁的得力助手,我不过是被闲置的闲人而已,所以你说的那些事,我就算想处理也无权干涉,这你总能听明白吧?”

  岳长英看着虞茜面容倒瞧不出什么情绪,可她越是这么平静,反而越是反常,

  虽然虞茜一向聪敏,可这些年她为了学习打理虞府生意,无论寒冬酷暑都是一如既往的勤恳。

  现下虞母却突然把虞茜搁置一旁重用别的人,实在是很难让人不多想她们母女之间的关系有多么恶劣。

  “大小姐,会不开心吗?”岳长英觉得虞茜应该不开心的。

  “我为什么要不开心?”虞茜察觉岳长英怜惜目光,故作洒脱的说着,“虞府家大业大事务繁杂,现在我好不容易得了空闲,应该开心才对。”

  屋内一时安静的很,只剩下不远处炭盆时不时发出卡兹地声响,岳长英说并不相信虞茜表现的随意,因为知道虞茜从来不是轻易妥协的性子。

  虞茜见身旁没了动静,不由得偏头看了眼。

  只见岳长英那黑白分明的眼眸看了过来,神情认真的说着:“大小姐答应过再也不对我撒谎的。”

  这话让虞茜一下没了伪装的心力,面上动容的探手缓缓搂住纤细身段的岳长英,脑袋枕在她颈窝低声道:“对不起。”

  “没事的。”岳长英犹豫的探手回抱住依偎自己的虞茜询问,“我能为大小姐做些什么吗?”

  “抱紧我。”

  “这样吗?”岳长英稍稍束缚住搂住虞茜的手臂力道。

  “再紧点。”

  “哦。”岳长英其实有些怕弄伤虞茜,毕竟虞茜一向娇贵的很。

  平日里都是虞茜出声说笑,可这会她突然沉闷不说话,岳长英为难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思来想去转到自己夜里做梦的事,便开了口:“大小姐,我最近每天都在做一个很长的梦。”

  “嗯。”虞茜虚虚地应了声,没有动作。

  “梦里我成了天上的神仙,而且在梦里大小姐也是神仙,大小姐在仙界非常的受人喜爱。”

  虞茜侧耳枕着岳长英有些咯人的肩平复心境问:“你的意思是每天梦里都在想我吗?”

  岳长英微愣的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应:“嗯,每天大小姐都会出现在我的梦里,有时会故意捣乱弄混我种的仙草灵药,有时会故意喂我养的仙鹤喝仙酒,有时……。”

  “这时候你就不能多说些哄我开心的甜言蜜语吗?”本来心情缓和的虞茜满是怨念的看着岳长英。

  这呆子做梦都这么纯洁的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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